第九十三章 質問
鄒太保衝出汽修廠後，被晚風一吹，整個人就冷靜下來了。
有照片，有賬戶資料，還有趙－縣長的旁證，事情的真實性已經無可置疑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罵人，想當麵聽一聽老十三的話，想從他的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他甚至希望這是陳楓的陰謀，為瓦解十三太保而故意設計的圈套，他希望讓自己充滿惡意的想法，來排斥心理對老十三的懷疑。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在事實麵前，一切都是那麽的無力。鄒太保有些茫然的走在路燈照耀下的街道上，車來車往的街道仿佛在變幻，回到了那個想想都感覺熱血沸騰的年代。
“四哥！我們結拜吧，就像桃園結義，梁山好漢那樣？”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四哥，我還多了十二位哥哥，真好！”
“哥哥們，我們得讓那些人人瞧瞧，咱們星城人不是好欺負的。”
“理想？我的理想是讓大家過上好日子，讓自己的孩子沒有打打殺殺的生活，日子變的富裕起來，出門有車坐，回家有肉吃。”
“……”
十三的話依稀在耳邊響起，好像當年的事情就發生在昨天。
隻是，為什麽？為什麽老十三會變成這樣？以前那個真漢子，那個充滿理想，充滿幹勁的老十三去哪兒了？
他不停的這麽反問自己，身體麻木的朝城中走去，煩躁的他始終得不到答案，最後終於讓眼淚流下來了。
他靠在油漆剝落的路燈下，雙腿有些無力的蹲下，四十多歲的人了，眼淚就這麽無聲息的流下。
過了有一會，他擦幹眼淚，有些顫抖的手伸進口袋，抽出一根煙，打火機不斷的按著，無情的晚風把打火機上的火苗瞬間吹滅，一次又一次。
他就像個被世界遺棄的人，叼著著煙，不斷的打著火，卻點不著。
汽修廠裏，細細的嗚咽聲從耳機裏傳出，坐在一旁的兩個人，心情都很沉重。雄老大尤甚，因為他最明白這種感情。
大大的客廳裏，從小小的耳機傳來微弱的打火機聲音。
“小楓，我們……”雄老大想說什麽。
“有些事，隻能他自己去麵對，我相信他會挺過去的。”陳楓說著，把手上的煙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道，“社會發展很快，有些人被利益熏心，就忘了自己是什麽人，忘了自己的魂。”
“雄叔，我希望你別忘了，”他淡淡道，“我不希望下一個哭泣的人，會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你放心吧。”雄老大堅定道。
……
另一邊，溫度逐漸降低的夜晚，鄒太保終於從悲痛中回過神來，他整理好表情，直接來到馬路上，招停了一輛私家車。
憑借他的名號，坐車倒是很容易，很快車子就朝星城東頭駛去。
厲海峰的住所，在星城最東頭，沿著唯一一條通往新市的公路，過了房子密集的住宅區，在星城的邊界處。
這裏群山起伏，比鄰當年雄老大上門鬧事的村落，厲海峰在成為星城首富後，就把附近一片地買了下來，建了豪華別墅。
之所以選中這裏，除了因為交通便利，環境清幽外，最重要的是別墅後麵連著星城西頭的那條內陸河，別墅裏的人可以駕著快艇，直接沿著河流，進入湖中。
厲海峰是撈沙起家的，星城的沙場就在河流入湖口，所以他每天上下班都非常方便。
鄒太保來到別墅附近的路口時，已經有兩個人在等他了。
這兩個人一高一瘦，高個子的人叫李代龍，瘦子叫吳強，兩人都是十三太保中人，一個排行老六，一個排行老九。
這三人代表的就是星城三個漁村，鄒家村，李家村，和吳家村。
“四哥，電話裏說的話都是真的？”吳太保一見麵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李太保就要穩重一些，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鄒太保。
“如果不是真的，我會叫你們過來麽？”鄒太保麵色冷峻的看著兩人道，“我知道大家都和十三關係不錯，咱們又和他一起開發沙場，但有些事情，做不得也不能做，做了就要付出代價。”
“那我們來這裏是幹什麽？”李太保問道。
“來救一救老十三，同時也要讓他在摸摸自己的良心。”鄒太保冷哼一聲，甩頭就朝別墅走去，聲音遠遠傳來，“你們如果有什麽顧慮，可以就此回去。”
吳太保看著李太保，對方麵色一緊，認真道，“去！”
黑暗中，三道人影慢慢向別墅靠近。
……
“汪汪汪！！！！”
三人剛剛走進，黑夜中突然傳來幾聲犬吠，大大的院子裏突然燈光大亮，很快裏麵就傳來嗬斥聲。
隨後，大大的鐵門被打開，從後麵露出一個小腦袋出來，看見黑暗中三人頓時笑道，“四伯、六伯、九伯，原來是你們。”
說完，還把門外的燈光打開，露出了臉，正是厲行。
“你父親呢？”鄒太保臉色不變的問道。
“在裏麵呢，伯伯們吃飯了沒有？”厲行迎接大家進來問道。
鄒太保沒有回答，竟自越過他朝裏麵走去。
“這是怎麽了？”厲行摸摸腦袋看向其他兩位。
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吳太保和李太保跟著進屋。
厲海峰的別墅修的很大，除了前麵一個大大的鋪滿草坪的院子外，後院還有一個小碼頭，專門用來停泊快艇。
主樓修的很豪華，客廳裏麵家具很齊全，且都是最新上市的精品。廚房裏有兩個中年女人在收拾，都是特別從新市請的月嫂，總共四個人，上午和下午倒班，負責厲海峰負責平日的家務。
厲海峰早年喪妻，發誓終身不娶，和兒子一起生活。
聽到外麵的動靜，厲海峰自己穿著拖鞋從樓上下來，走到樓梯那看見了鄒太保和其他兩位，頓時喜笑顏開道，“三位哥哥怎麽有時間來看望小弟？快請坐，夜路濕寒，喝杯熱茶暖身。”
“茶就不必了，說幾句話就走。”鄒太保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人說道。厲海峰幾乎就是厲行的中年版，不同的是身高要高點，帶著眼鏡反而掩飾裏結實的身體，身著休閑服，帶點儒雅的味道。
“這是怎麽了？到小弟這裏了怎還這麽客氣，這可不像哥哥的作風。”厲海峰玩笑道。
“這也一點都不想十三你的作風呢。”鄒太保冷笑道。
剛走下樓梯的厲海峰臉色一滯，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看向他。
跟著後麵進來的厲行咬著嘴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屋裏的人，靠在門上不說話。
“四哥想說什麽？我怎麽不明白，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大家還是坐下來說吧。”厲海峰強打笑容，招呼大家道。
“不用了，老十三，”李太保同樣硬邦邦的說道，“我就問你一句，金陽地產背後的人真的是你麽？”
話音一落，氣氛徒然變的壓抑起啦，厲行就感覺自己幾個快要喘不過氣來，眼睛怔怔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金陽地產？星城的那個金陽地產麽？和我有什麽關係？我這幾天都在秀縣也是剛聽到的傳聞，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厲海峰麵前的笑道。
“自己做的都不承認麽？”鄒太保一副失望的模樣道，“剛回來？為什麽有人拍到你和楊靈鹿在一起的照片？誤會?為什麽在大華銀行的賬戶上，追查到你和金陽地產的交易信息？沒關係？你和萬－書記又是怎麽回事？”
“老十三，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麽？”鄒太保冷聲道，“我從沒想到，自己要對付的竟然是自己的兄弟，這些年你到底幹了什麽？”
“四哥！”厲海峰叫道。
“不要叫我！”鄒太保猛然叫道，“我沒有你這個畜生不如的兄弟，你自己去看看，看看那些金陽地產的業主，去看看那裏的房子，這就都是你幹的好事。”
“你自己住著別墅，卻讓家鄉人住著高危的樓房，我問你，良心哪去了？當年的誓言哪去了？作為星城人的自豪哪去了？”鄒太保的聲音高的幾乎穿透了城牆，讓廚房裏的來個女人渾身顫抖。
厲海峰遲遲沒有答話，氣氛凝重的好似整個人被石頭壓著，完全讓人喘不過氣來，房間裏的所有人都看向沙發上的人，就連厲行同樣也是如此。
“這就是三位哥哥來的目的麽？質問我？”厲海峰淡淡道。
“沒錯，十三，這次你做的太過了。”吳太保冷哼道。
“太過？”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厲海峰竟然哈哈大笑。
“太過？哈哈哈哈……太過……”厲海峰笑的肚子抽搐，爬在沙發上拚命捶打。
“笑夠了？”鄒太保冷聲道。
“當然沒有，太過……”笑容漸漸斂去，厲海峰猛然道，“過在哪兒？你們告訴我，哪兒過了？我給他們建汽車站，蓋房子，修路，這些年我一步步的改變星城的狀況，星城有今天，能離開我麽？”
“現在，因為金陽地產的過失，反而讓三位哥哥上門來質問我，嗬嗬……到底是我過了，還是三位哥哥太不講道理了？”厲海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