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斯文演示斯文

麥軻順著那個丄人手指看去,大家都趴著,沒有什麽分別。黃訟師飛跑過去,把被指的那個人翻過身來。

麥軻再看,發現這個人和其他丄人比較,還是有顯著不同。主要的不同,是他有那種書卷氣,不像其他人那樣粗豪狂野,看上去是一個斯文人。

麥軻上前也把他的穴道解開,把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麥軻一邊問,一邊卻在仔細地觀察他的舉動。隻見他注目了一會麥軻,又把視線對現場來一番掃描,尤其是那些五體投地的同伴,然後轉過目光,再一次正對麥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如果我的觀察不錯,這些人都是被你點穴製服。我們的那位東方院長也扔下我等不管了,是這樣吧?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能不能請你先給我解惑幾個問題?”

這小子果然不簡單,先給麥軻來個以攻為守。大概覺得有點突兀,他又補充說,“我知道這是個不情之請。不過,如果不問清楚,我回答得好壞都沒有意義。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是不會幹的。所以,還是請你先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請求。”

本來麥軻就好說話,而且對方即使當了俘虜,麥軻並沒有剝奪他們的基本權利。尤其對具有基督教信仰的麥軻來說,他還想給他們傳福音哩,就更不會歧視虐待他們了。

所以他就爽快的答應了他,心裏還好奇,這個武人中的文人,到底能問出什麽問題。

“你會如何對待我,還有其他這些丄人?”那個斯文丄人問了第一個問題。

“我有一套鑒定辦法,可以測量你們說話的真實程度。根據你們的態度,我會有針對性地對待你們每一個人。不過呢,我這裏可以先給你一個底線:我不會處死一個人,不管他的態度如何。”

麥軻看到對方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最怕的就是對他們這些丄人大開殺戒。這些人積累的仇恨那真是比山都高,比海還深。別的不說,如果麥軻把他們交給天地會處理,對方肯定把他們不是千刀萬剮,就是點天燈。

“我代所有的兄弟謝謝你。為了報恩,我也向你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這些人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還要盡力報答你的不殺之恩。”那個斯文丄人說完就要行叩拜大禮,被麥軻一把托住,沒有拜下去。

他也沒有堅持,稍停又問,“我還想知道,對最好的回答你要怎樣對待?最壞的呢?”

這家夥可真會問問題,都是關鍵性的。麥軻也沒有瞞他,把兩個極端的可能都告訴了他。

“回答最好的,當場恢複自由。但是必須加入我們。加入我們以後,所有待遇和我們自己人一樣。回答最差的,對待就是和最好的回答恰恰相反,一生不得自由。”

“對不起,我好像問題更多了!如果你允許,我想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好,你問吧。”麥軻笑著回答。心裏話,別說一個了,十個八個我也滿足你。麥軻平生最喜歡這種願意講道理的人。

“你一切都根據我們這些人回答的好壞確定,那麽你的好壞標準是什麽呢?”斯文丄人斯斯文文地問。

好家夥,這個問題更關鍵,不過麥軻也不知道如何簡單幾句話就能描述清楚。但是他還是得說,否則對方肯定會心裏抵觸。

“大體說,就是你們對我和我方所有人的態度如何。認為自己是和我們一樣的自己人,就是最好態度;中立沒有抉擇的,就是不好不壞的態度;反對我們的,就是壞態度。

“得到自由的標準,就是要達到第一種態度。達不到的就會被監禁在我們的特殊監獄裏,永遠不能出來。

“比如你,如果你現在就決定加入我們,你馬上得到自由;如果不加入呢,就會被限製在我剛才說的那座監獄,直到你的心態徹底改變。

“你如果一開始就堅持與我們為敵,就會直接進入底層監獄,要逐步升級才能最後被釋放。或者你進去以後,你的敵對心態繼續惡化,你就被趕入監獄中更深的低層。”

“這些我真是不懂。”斯文丄人禁不住再次插嘴,“你說的那些觀察和確定一個人的態度,誰來做呀?做得準確可太難了。”

他苦笑了一聲,接著說,“比如我自己吧,如果我心裏很反對你們,但是為了出去,嘴裏卻說我支持你們。這個如何區分?”

麥軻當然不能直接告訴他真相是什麽。不過即使告訴他,他也不懂。所以就說他有一個寶物,可以檢測和鑒定每個人真實的心態,分毫都不會差。然後笑著對他說,“要不你先進去試試?”

斯文丄人雖然心裏萬分好奇,但是他認為自己還是離這個東西越遠越好。心中的秘密豈能曝露給他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不是有問題嗎?現在可以問了。”

麥軻有點鬱悶,我不是一開始就問你了嗎?看來你老先生根本就當耳旁風了。隻好又把那個問題重複了一次。

“看來你對皇家的事情了解的還少,否則你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你清楚當今皇上哥兒幾個的名字嗎?你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可沒有一個是常用字。你知道這樣做的用心何在嗎?”

麥軻隻好老老實實地搖頭。他還真沒琢磨這裏的奧妙。

“有兩個用意。第一,突顯皇家的特殊。第二,避免好多人必須改名。你想想如果皇帝叫做張三,根據儒家‘為尊著諱’的原則,天下得多少人需要改名呀?”

看來這位也是一個大膽悖逆之徒,竟然敢拿皇帝開涮。不過,麥軻完全同意他的這兩個理由,尤其是第二個理由,實踐的意義很大,難怪為皇帝兒女選擇名字是一個很大的學問。

比如當今皇帝的六弟奕訢的訢,實際上讀音和意思都是“欣”,但是絕對不能替換,“訢”字的偏旁也不能簡化成“訁”,而隻能是“言”。

“這個丄人的丄,也基本有這兩個含義。首先,老宗主東蒿是正經的皇族,他的特殊觀念根深蒂固,所以他就選擇這個特殊的古字,用“丄”代替“上”。同時,這個字也避免和別人重複。我看效果還不錯。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聽說過別家也用這字的。

“還有這個字的形狀,也是別有寓意。你看那一豎直立在橫上,正是腳踏實地,頂天立地。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麽丅人院又是怎麽回事?”麥軻接著問。

“唉!這都是老宗主搞的名堂。說是便於管理,維護秩序,實際上是一團糟,簡直是胡鬧!”

看來這哥們對宗主也是諸多不滿,所以提起來就沒有很多的尊重。

他接著吐嘈,看來心情鬱積已經非隻一日。

“他覺得給那些非衛士出身的人命名為丅人,他們就絕對是丅人了。他用那個“丅”字,就是認為丄人絕對在上,丅人絕對在下,中間的一橫是不可混淆,不可跨越的分水嶺。這也是這條規定的原因:任何一個丄人院的人都對任何一個丅人院的有不可反抗的領導權。

“這個製度實際是從老宗主的家族傳統而來,也就是任何人都分成主人或者奴隸這樣的製度。而漢族的製度,包括大清入關以來的製度,都是可以打破這種一成不變的主人和奴隸壁壘的製度,身份可以互相轉變的。這個丄人院丅人院的僵死規定豈不可笑?

“不過,最近卻發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斯文丄人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什麽事情?”一直在當忠實聽眾的黃訟師插話。看來職業相關,對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特別高的興趣。

“現任宗主東方曉的二公子,丄人院院長東方白晝的親弟弟,東方黑夜,打破了傳統,堅決不呆在丄人院,哪怕是副院長都不幹,卻去當了丅人院的院長。

“他的父親和長兄雖然氣的要死,卻沒有辦法阻止。因為曆代的規矩,不管是形成文字的,還是約定成俗的,都隻有丄人如何管製丅人,丅人如何服從丄人;也有禁止丅人成為丄人的。唯獨沒有禁止丄人成為丅人的規定,當然更沒有這樣的先例。誰放著現成的特權不用,卻選擇被特權轄製呀?除非是瘋子。

“東方黑夜這個另類,實質就是這樣的瘋子,可是又沒有人敢說他是瘋子,實際上也沒有人能說他是瘋子。因為在年輕一代,他敢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奇怪的是,這個斯文丄人說他的時候,還帶有一股欣慰的神情。

“你似乎挺欣賞他的,是吧?”善於察言觀色的麥軻眼光毒辣到能洞察秋毫,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大的蛛絲馬跡。

“是有點吧。”斯文丄人竟然略微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這可是自從談話開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神情。“說來他算是我的學生。劣徒作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全是受我影響的結果。”

“哈哈哈哈!”麥軻一陣大笑。黃訟師也忍俊不禁。

這家夥更是一個另類,有其徒必有其師,誠如斯言!有其師必有其徒,也必然不錯!

這師徒二人在那個環境裏,還能搞出這種名堂來,人才呀!不僅僅是人才,而且是特大人才呀!慢著,特大也不止,簡直就是超級特大人才!

麥軻被這家夥引發了好奇心,就想更多了解一下他的情況。於是問道,“和先生說話很有意思。在繼續談下去之前,我能不能問一下先生的尊姓大名呀?”

斯文丄人對麥軻這個人還比較有好感,可是對這句話,又是一陣吐嘈,“什麽事呀!到現在還想起要問我姓什名誰。”不過隻在心裏磨叨,沒有說出來。

“姓斯,名文,斯斯文文的斯文。一表斯文,斯文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