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為什麽不能是真的
“牛懿，發什麽呆呢，吃飯。”
蘇璟催促了一句，將朱標從思考中拉了回來。
“嗯。”
嗯了一句之後，朱標也是快速將麵前的飯菜幹掉。
蘇璟很滿意，在這裏，倒是不用擔心有浪費的問題。
這些員工, 全是普通百姓，他們深知吃飽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根本不會有人浪費，全都吃的幹幹淨淨。
朱標也吃的挺快，這五日連續打磨鏡片，他其實沒怎麽好好吃過飯。
“蘇師, 學生吃完了。”
也就是一會的功夫, 朱標的麵前多了一個空空的餐盤。
蘇璟點點頭道：“好，我帶你在工坊內轉轉, 消消食。”
朱標自然是點頭應下，兩人就在這造紙工坊裏轉悠了起來。
“依蘇師之前所說，那豈不是這大明所有的工坊，都應該搞這樣的員工食堂。”
朱標朝著蘇璟問道。
既然優點這麽多，那推廣開來，不是很好麽。
蘇璟搖頭道：“那當然是不可以的。”
“為何？”
朱標問道：“若是蘇師所言是那些工坊主隻是想著壓榨百姓，這事學生倒覺得沒那麽難辦。”
朱標是誰？
他可是大明太子！未來的大明之主。
如果說管紳一體納糧這種要損害所有官紳階級利益的事情推行很難的話, 對於這些商人的政令推行，朱標還是有自信的。
“牛懿，和這個沒關係。”
蘇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些徒弟，現在好像“霸氣”了許多。
是不是上次玻璃的事情, 讓他做自己，現在真是做回自己了。
“請蘇師解惑。”
朱標朝著蘇璟認真道。
他是真的思考了，認為蘇璟這員工食堂的思路，是不錯的。
此時兩人正好來到了出紙的地方, 雖然這幾天培訓都是處於停工的狀態，但之前曬的紙還在這。
竹紙細膩潔白, 相當的美觀。
在市場上，也從來不愁賣的。
蘇璟的指尖在紙張的表麵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其實很簡單，因為這紙的利潤足夠高，所以我才能搞員工食堂。”
蘇璟緩緩道：“若是換了其他低附加值的東西，我就是想搞，那也得有錢才行。”
錢！
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蘇璟可不是聖人，開造紙廠也不是為了做善事。
一個員工食堂，即便是他自己有開酒樓飯莊，原料價格不會很高，但依舊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若不是高利潤的東西，那就搞不起來。
比如之前的紅薯工坊，雖然也很賺錢，但那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
朱標愣住，這個道理其實是很淺顯的。
稍微一思考，便能想明白其中的關鍵。
錢！
還是錢！
若是有錢，什麽東西都好搞。
“怎麽樣，明白了吧。”
蘇璟笑著說道：“所以呢, 真想要百姓的生活富足起來, 在保證溫飽之後，就得多搞高附加值的產業。”
高附加值？
低附加值？
朱標敏銳的察覺到了蘇璟所說的這兩個詞，忙問道：“蘇師，這附加值是什麽意思？”
蘇璟解釋道：“其實和利潤的意思差不多，說的仔細點的話，那就是在產品的原有價值的基礎上，通過生產過程中的有效勞動新創造的價值，即附加在產品原有價值上的新價值。”
“高附加值主要指投入產出比較高的產品，技術含量，文化價值要比一般產品高，市場升值的幅度大，獲利高。”
“低附加值就是與高附加值相反的一個概念。”
這東西算是蘇璟的老本行，前世他當上CEO之後，可是還專門報班進修過。
這些基礎的理論知識，還是記得的。
事實上，直到現在，蘇璟都覺得自己前世報的那些班，其實就是騙人的。
根本沒啥用，老師教的還不足如自己在商場領悟的。
朱標認真的聽著，記憶著。
“那蘇師的意思是，我們就應該多生產高附加值的商品，去賺更多的錢，百姓才能有錢。”
朱標說著，臉上又露出疑惑道：“可是蘇師，我記得您之前說過，咱們大明的百姓，大多是沒錢的。”
“這些高附加值的商品，能消費的不過是一小群人，市場有限啊！”
“這樣對於百姓而言，並沒有任何實質的改變。”
大明終究是還是農業社會，大部分地主的消費能力都是建立在剝削底層農民的基礎上。
不，應該說基本全部都是。
“很好，你很善於思考！”
蘇璟誇讚了一句，然後淡淡道：“所以我之前才說要開海，海外是一個廣闊的市場。”
“這天下之大，又不是隻有一個大明，用我們的商品去賺他國的錢財，難道不好嗎？”
“當大明這個社會係統中的財富增加了之後，可以分配給百姓的自然便會多起來。”
這裏蘇璟也是隨口和朱標聊聊，若說根本，還是一件事，生產力的進步。
開海！
這是朱標第二次聽到蘇璟說開海一事了。
比起第一次時候的謹言慎行，這一次朱標卻是無比認真的思考起來。
開海的可能性，到底有沒有？
“那麽依蘇師來看，大明若是開海，當如何去開呢？”
朱標再度問了起來，遇事不決問蘇璟，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事實上，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是對開海這件事的認同了。
“哈哈。”
蘇璟笑道：“這事就不是我考慮的了，我之前也說過，開海不僅僅是經濟事件，還是政治事件，我就是一個商人，這種事，我沒什麽看法。”
也就是和朱標隨便聊聊，蘇璟雖然知道大明大海肯定是有益的。
但也不能否認老朱現在的海禁政策有著自己的考量，這要改變的話，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情。
蘇璟沒想過自己能改變老朱的想法，所以也就從未細想過這個問題。
聞言朱標臉上閃過一抹失落之色，蘇璟竟然沒想過。
但他自己仔細想想也是，畢竟這海禁的事情，那可是自己的父親朱元璋親自製定的。
想要開海，最先要過的就是朱元璋那一關。
太難了！
蘇璟不知道朱標想法，隻是繼續帶著他在這造紙廠內前進，這會又到了原料浸泡的池子旁。
此時的浸泡池內不少的竹子依舊在浸泡著，這道工序需要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即便是工坊暫時停工，這池子卻沒有停工。
“不得不說，造紙術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啊！”
蘇璟看著池水裏的竹子，想到剛才見到的那些潔白的紙張，有感而發。
四大發明裏，蘇璟心裏認為最重要的就是造紙術了。
可以記錄文字，傳播信息，這是人類文明智慧延續的一個裏程碑式的發明。
朱標點頭道：“蘇師所言極是。”
身為一個讀書很多的太子，朱標自然也明白紙的重要性。
一個時辰就這麽過去了，蘇璟再度出現在了那廠房中心的站台上。
台下的工人們整齊劃一，一個個都看著蘇璟。
這讓朱標大為震撼，因為蘇璟甚至都沒有召集這些工人，到了時間他們就自己過來了。
沒有靠什麽嚴苛的督工，也不是什麽嚴厲的陳懲罰。
朱標真的很好奇，蘇璟是如何做到的。
“好，大家都過來了。”
蘇璟清了清嗓子，對著台下的一眾員工說道：“我知道，你們來我這裏，是為了養家糊口，是為了生存。”
“但我希望，你們不僅僅是為了生存。”
“我們是一家有追求的造紙廠，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生活的越來越好。”
“造出更好的紙，賣出更多的錢，你們的工資也會更加的高！”
蘇璟開始了企業文化的宣講，當然他並沒有講太多文化建設層麵的東西，這種點到為止即可。
工人們關心最多的，是蘇璟這個造紙工坊能辦多久，工資還有包飯的福利能維持多久。
所以，畫餅就顯得尤為的重要了。
畫出一個美好的藍圖，讓他們有歸屬感，明白做工不隻是為了那糊口，還有著更加美好的生活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那不是光光多加點工資，還有股權的激勵，當然股權蘇璟換了種方式解釋了一下其中的意思。
不得不說，蘇璟的這些話語，對於明代的老百姓來說，簡直如同魔咒。
在這個能吃飽飯就是莫大的幸福的時代，蘇璟描述的未來藍圖，那是比天堂還要美好的地方。
他們的眼神之中充滿著狂熱，就像是蘇璟虔誠的信徒。
一旁的朱標聽著，思緒也是被蘇璟懟的話語所引導，一點點的代入進去。
漸漸的，他也仿佛變成了下方的員工之一，跟著蘇璟一起喊口號。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蘇璟也喊的有些累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相信自己，美好的未來就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中！”
結語之後，蘇璟從站台上下來，輕吐了幾口氣，將臉上的紅潤削去。
這變化之快，讓朱標看的直傻眼？
“蘇師，你.”
朱標看著蘇璟，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蘇璟瞥了一眼朱標道：“怎麽？牛懿，很奇怪嗎？剛才你好像也跟著那些工人喊口號，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像一個騙子？”
朱標遲疑了一下，說道：“學生不敢懷疑老師。”
蘇璟笑道：“你啊，還是不夠誠實，我自己都覺得剛才的自己像個騙子，你還能不懷疑？”
嗯？
蘇璟這話讓朱標有些懵了。
啥意思？
蘇璟真是個騙子？
“蘇師，您不會真的是騙那些工人吧？”
朱標有些無法相信道。
在他的心中，蘇璟可是一個相當愛護百姓的商人，他的母親也告誡他，蘇璟是一個至純之人。
現在卻又說這樣的話，朱標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蘇璟立刻搖頭道：“當然沒有，我在台上說的話，全都作數，絕沒有欺騙他們半點。”
聽到這話，朱標更加的震驚了：“蘇師，你說的那些福利，後續的那些事，比如什麽股權的分配，收益的分配，全都是真的？”
正是因為剛才認真聽了，朱標才覺得誇張，要是按照蘇璟說的，未來這造紙廠可能就是那些工人的了。
這也是他懷疑的原因。
蘇璟淡淡道：“為什麽不能是真的？就因為你沒見過原因有人會把自己辛辛苦苦做成的企業拱手讓給別人是麽？”
朱標微微沉默了一會，點頭道：“是的，蘇師，而且您也說過，貪婪乃是人性，無法改變。“
蘇璟看向朱標道：“你說的不錯，但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