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她可真是棒棒的
鬱蔥給社員們記錄好工分,又嘚啵了幾句。
讓想識字的人吃完晚飯,六點到團泊鎮中學一樓禮堂,她給上掃盲課。
一律自願,全靠自覺。
最後,她總結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讓我們為了新中國前進!”
“蔥姐,為嘛建設新中國還要狗呢……這是讓狗去咬倭寇?可我們養不起狗呀!”
王滾刀肉因為娘家重男輕女,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根本理解不了這句話的內涵。
旁邊的柳嬸子也不懂,但總歸要捧著蔥姐,於是賠著笑臉,道“要是蔥姐喜歡狗的話,我們也不是不能養……”
刹那間,鬱蔥有點懵。
她什麽時候讓社員養狗了?
要知道現在能養得起狗的人家,就算不是大隊首富,那也是在公社裏屬於上流級別的小日子。
幾個知青咯咯笑起來,尤其是許薈,都笑彎了腰。
林大智這個點長,也壓抑著小聲抽笑。
社員們覺得知青笑的“不懷好意”,反正不是高興的笑,因為眼神有點看不起人的意思在。
但因為他們沒有學問,又不知道要咋做,才能挽回尊嚴,就隻能幹著急。
晏銜默默地立在小姑娘旁邊,看的比誰都清楚。
他仍舊麵無表情,不喜不悲。
難得的,卻幫忙解釋,道“苟日新,日日新,不是要養狗,意思是如果能夠一天新,就應保持天天新,新了還要更新。
比喻從勤於省身和動態的角度,來強調及時反省和不斷革新,加強思想革命化的這一關鍵行為。”
“省身是啥?擤鼻涕倒是明白?”楊金葉腦袋一直沒轉過來,隨口就接下話茬子。
鬱蔥:“……”
這都是哪對哪啊!?
她笑了,被逗的,是純粹的笑,不摻雜一絲雜念,沒有譏諷與鄙視。
也就是她性格開朗,要是換朱榆麵對大老粗的話,那就隻能幹瞪眼了。
這回她不敢再拽文了,措辭十分簡約樸素。
“跟狗沒關係,跟倭寇也沒關係,那句話的意思就是讓大家多多總結經驗,從而學習進步。
晚上六點,有空的可以來團泊鎮中學,一樓大教室來上掃盲班。”
“好,這回明白了!”王滾刀肉自從用了充公的縫紉機,就成了蔥姐的忠實擁護者。
她決定了,就算看字就犯困,也要去給蔥姐捧場。
整個楊柳大隊可不止她一人這麽想,幾乎有一多半的社員,也都準備這樣做。
別看他們肚裏沒有丁點兒墨水,但對於好賴還是分得清的。
蔥姐沒有看不起他們,要不然就不會勸他們參加掃盲班,而許薈那幾個知青,則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鬱蔥和晏銜回到東院,因為趕時間去上課。
晏銜就用昨天剩下的雞湯下掛麵,一人兩個荷包蛋,都是九分熟溏心蛋。
鬱蔥則忙著用白紙做識字卡片,彩色蠟筆這種矜貴的文具,她也都有。
還是小哥哥送的小禮物之一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她按照記憶中,幼兒園大班的圖畫版識字卡片仿著去做。
等小哥哥雞湯掛麵熟的時候,她已經做好十張了。
她可真是棒棒的……
等二人吃完飯,出門時,已經有三十多位社員聚集在大門口。
通通都是來給蔥姐加油打氣的,且陸陸續續的還有社員加入。
“蔥姐,我們相信您一定是能勝任人民教育的工作!”
“蔥姐,我們陪您一起去學校,回來時也還能一起,路上不無聊。”
“蔥姐,威武!”平安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話,覺得好就送給鬱蔥。
這一刻,鬱蔥感受到了溫暖,那是發自心靈的溫度。
五、六十人的隊伍,一路上歡聲笑語,好不快活。
鬱蔥騎在牛牛背上,晏銜牽著栓牛繩,二人走在最前麵,後麵是拎著馬紮,水杯的社員們。
然而,人群中的徐紅霞,則沒顧得上開心。
她和朱榆關係一直不錯,而且她覺得朱榆和楊國祥不一樣,是難得的正人君子,也知道他負責現在的掃盲班,見蔥姐接手了他的工作,她難免就有些擔心。
趁著這個機會剛好問問朱榆的情況,所以她脫離了知青隊伍,也跟過來了。
上掃盲班人多,選在一樓大禮堂,說是禮堂其實就是個大教室,把兩間大屋子給打通,擠一擠能容納兩百號人。
禮堂通了電,抹了白牆,看著敞亮極了。
裏麵已經坐下不少其它幾個大隊的社員,都是按照遠近親疏亂坐的,身形高大的漢子坐在前麵,將後麵身材嬌小的女社員,擋了個嚴嚴實實。
她稍微一打量就能看出有些人,覺得她麵嫩,態度不是很端正。
尤其,團泊大隊因為是幾個公社的老大,更是目中無人,還沒上課就開始打盹兒。
鬱蔥等到差幾分十八點,就開始做自我介紹。
然後,給眾人重新排位置,這些社員分別來自八個大隊。
正好座位是兩人一個長桌,共八隊列。
鬱蔥讓每隊都按照大小個去坐座位。
然後,她在第一排桌子的前頭,標注上每個大隊的名字。
她能保證上課的質量,但容不下某些人懈怠。
而這個年代的人大都看重集體榮譽,她正好可以借用這個契機調動眾人的積極性。
她也是有私心的,不動聲色的把楊柳大隊排在第五隊列,這個位置比較靠中間,社員們看講台也方便。
唉,要是沒有那些極品親戚,她倒是也想擺爛,可命運不允許啊!
有些社員不願意,但在晏銜和楊柳大隊的協助下,五分鍾就都搞定眾人的座位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鬱蔥抬頭一看,是郝校長。
他仍舊帶著帽子,掩蓋他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發型。
之前,鬱蔥就猜出郝校長要過來溜溜,特意將講台兩旁的小桌,一個給小哥哥,一個給郝校長。
“郝校長,您來了,給您特意留著座位呢!”
“鬱老師,您上您的課就行,某就是隨便看看。”郝校長不想坐那個顯眼的位置,但眼看著沒有別的空地,就隻能坐下了。
鬧得他跟個問題學生似的,多不好意思……
忽然,感到一股涼風,嗖嗖地襲來。
居然是晏瘋子看他。
這是要幹啥,他還什麽都沒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