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為家

小院不過十餘方大小,院牆低矮,部分泥牆中露出碎石。

院內緊鄰三棟房屋,同樣陳舊。

中央堂屋兩側的白色對聯依稀可見,顯得頗為破敗。

不過,小院內打掃的很幹淨。

幾件尚未幹透的衣服掛在屋簷一側的竹竿上,屋簷下的大水缸則空了大半。

融合前身記憶,對吳淵來說,這就仿佛真是生活了十餘年的家。

前世,他有占地上千平方的別墅,可自姐姐出嫁,那便隻是房子。

而這一世,這小小院落,給了吳淵真正家的感覺。

這座庭院,在整個街巷中實則屬於較大的。

在吳淵記憶裏,是幼年父親尚在,家庭經濟最寬裕時,舉家搬入進來的。

再後來,隨父親戰死,家中窘迫,又要供養吳淵在武院中的修煉,隻差將宅院賣掉,哪裏能顧得上整修。

“娘,哥回來了。”充滿驚喜的稚嫩清脆聲飄起。

嗖~緊接著一身穿灰色布衣約莫八九歲的偏瘦弱女孩從側屋中蹦出來,臉上紅撲撲的,頗為興奮。

“哥,抱我!”

“好嘞。”吳淵笑著。

一步跨出,右手順勢接過跳上來的女孩,微微用力,便單手托著對方走進了院內。

這是兄妹兩人最常玩的遊戲。

“小翊,今天都幹了什麽?”吳淵隨口問道。

“跟著娘在布莊啊!我今天跟著杏阿姊學了紮花。”女孩興奮答道。

“哈哈,小翊真厲害。”吳淵笑了笑。

可吳淵心中,卻微微有些心疼。

布莊。

是吳氏一族立足於離城的根基,開了好幾家布莊,像族長吳啟明所負責的‘吳興布莊’在離城數百家布莊中可排入前十。

吳氏數百族人,大半依附於這一條產業,有些負責采購、織布,有些負責染布,有些則負責售賣。

吳淵的母親,便是染布的好手!

按理說,以吳淵父親戰死的撫恤金和家族年金,再加上母親工錢,足夠一家三口人生活無憂。

隻是,吳淵的武道修煉,堪稱平民家庭的吞金窟!

若非族長力排眾議,數年來盡力支持,僅憑吳淵母親一人,家中早已支撐不下去。

也因此,令吳氏各房閑話頗多,畢竟,吳淵雖有些武道天賦,但並不算頂尖,投入族內諸多錢財,將來未必能兌現。

隻是礙於族長威勢,各房不敢多言。

“我這前身,在武院修煉多年,也很刻苦努力,也才堪堪達到八品武士。”吳淵暗歎:“按部就班,很難改變命運!”

中土大地,武道為尊。

可若隻是下三品的武士,最多能做一做家丁、護院、鏢師,入軍中也隻是成為普通軍士,充滿炮灰。

至少要成為武師,才有望改變命運!

從七品武士到六品武師,是中土武道的一道重要關卡。

若不能在十六歲前達到七品,正常情況下,想二十多歲成就武師,幾乎不可能。

武道修煉,不是修煉越久修為越高!

年少時,氣血充盈、活力旺盛,如朝陽初升有無限可能,進境會極快。

一旦年過三十還未達到‘練髒洗髓、貫穴延年’的地步,即使身體機能還未下滑,生命潛力也會迅速衰退,突破會越來越難。

“過去的吳淵,很難十六歲前成為七品武者。”

“但現在,我來了!”吳淵心中有諸多想法。

若這具身體已十八歲,即使是吳淵,想要修煉有成也會遭遇諸多困難。

但僅僅十四歲的身軀?

正是武道修煉的黃金年齡!

更何況,前身天資雖不出眾,可修煉足夠刻苦,身體根基也極深厚。

“雖不知為何來這方世界,但我,會竭力完成你之願念。”

隨時間流逝,和前身記憶、感知交融,有時吳淵都會有‘莊周夢蝶’之感。

不知是自己穿越而來,還是自己從大夢中經曆了奇妙的科技聯邦。

“哢~”堂屋門打開。

“淵兒,回來了。”隻見一麵容疲憊的婦人從昏暗屋中走出,一手拿著火鉗,似乎正在生火。

她臉上沾有一絲煤灰,臉頰兩側滴啊這絲病態的蒼白,額頭上的皺紋掩蓋不住年輕曾經的豔麗,正滿是笑意。

這,便是吳淵的母親‘萬琴’。

多年來,一手將他們兄妹養大。

“娘,不必給我熱食,我剛隨族長從將軍府回來,已吃過。”吳淵連道。

說著。

吳淵順手放下母親手中火鉗,又拿起水缸旁的木桶,往院外走去:“娘,你先去洗漱,我先帶小翊去打水。”

豪門大宅中,通常都打有水井。

可在‘吳街巷’內,通常是一房十餘家共用一口水井,這在離城內已算不錯的生活條件!

一隻手托著妹妹‘吳翊君’。

另一隻手打水。

對常人有些困難,對吳淵來說卻是輕而易舉,他一躍邁出便是兩丈有餘,如同獵豹般敏捷,引得妹妹一陣陣笑意,直喊‘哥哥再快些’!

堂屋內,聽著水不斷倒入缸中聲音,還有兄妹兩人的笑語,母親萬琴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生活困苦,這對兒女,是她活著的希望和幸福!

……夜漸深,妹妹已睡下。

吳淵來到東廂房,房內一盞油燈點著,光線有些昏暗,母親萬琴正在織布

“淵兒,坐吧。”萬琴道。

“嗯。”吳淵點頭坐在母親一旁,輕聲道:“娘,我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

“你說。”萬琴笑道,手上動作卻沒停。

“我會放棄今年的武院大比。”吳淵直接道。

“什麽?”萬琴臉色一變,手上動作都猛然停下來,急切又不解的看向吳淵:“你這幾次小比,排名不是一直在進步嗎?進入南夢武院應該是沒問題的,為何放棄?”

平日,她很放心兒子,不多問在武院的情況。

可做母親的,豈會不關心?

南夢武院,遠不如雲武殿,畢竟一個在一府之地一年招數百弟子,一個是在三府之地一年招收數十位弟子,無論是弟子整體天賦、武院資源,都是天差地別!

可在萬琴認知中,能入南夢武院,已是極好。

她不明白,自己兒子為何要放棄武院大比。

“娘,我準備明年再參加大比,有很大希望入雲武殿!”吳淵又補充道:“族長和院長,都很支持我。”

吳淵沒有透露內情。

萬琴聞言一愣,卻有些猶豫。

她非常信任族長‘吳啟明’,也記得武院院長是位和藹老者,可這事關兒子前途。

“娘,若孩子能進入雲武殿,將來至少是五品武者,甚至有望更高,到時父親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無比。”吳淵直接道:“再不濟,明年我同樣能入南夢武院,晚一年去也不遲。”

“五品武者?”萬琴似有些意動。

因為,她一直記得丈夫的念想,就是他們這一房能夠出一位五品武者。

況且,她很清楚五品武者意味著什麽。

整個離城吳家,一位五品武者都沒有,隻要誕生一位,不止是小家庭,整個家族地位權勢都會上升一大截。

這個世界,財,隻是武力的衍生。

“淵兒,既族長都支持你,我就不多說什麽。”萬琴道:“不過,遇事千萬別衝動,一定先注意自己安全。”

“孩兒明白。”吳淵心中一暖,為父母者,往往隻願孩子平安。

“娘。”

“這是武院下發的獎勵。”吳淵翻掌,遞出了一張銀票,送到了萬琴手邊。

“一百兩?”萬琴難以置信。

她平日辛苦做工一月,也不到二兩銀子,一年工錢也不過二三十兩。

一百兩銀子,足夠普通三口之家生活開支數年!

“娘,武院重點培養我,以後每月都會發放。”吳淵笑道:“你先拿著。”

這也是吳淵沒有一次性將一千兩拿出的原因。

太多!

母親萬琴見到,怕都會被嚇住。

“淵兒。”萬琴看著吳淵。

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她知道強大的武者賺取銀錢的能力都很驚人,可吳淵,終究才十四歲。

“母親,以後這個家,我會努力和你撐起來,明天,就將‘小翊’送去學堂吧。”吳淵道。

“嗯,送去學堂。”萬琴點頭。

有錢人家,即使兒女沒有武道天賦,也大多會送去學堂,繼而科舉。

這個世界,女子亦可參加科舉!

手無縛雞之力,一樣有望成為一方大員,像郡守,都能讓許多四品武者低頭。

若非家中實在窘迫,萬琴豈會願女兒如此年幼去學織布?

“娘,從現在起,你也不要太過操勞。”吳淵忽然鄭重道:“去多買些補品,好好調養身體,過段時間,我會請‘丹師’來,好好為你看病。”

“丹師?”

萬琴忍不住道:“太貴了!最多請大夫看一看,我隻要好好休息就行。”

母親萬琴的身體,並不好,積勞成疾,曾在布莊暈倒過兩次,最近一次就在去年。

若有前世巔峰實力,吳淵可探查母親身體一二,可現在?束手無策!

隻有去請丹師,才能放心。

“母親,孩兒心裏有數。”吳淵笑道。

萬琴猶豫了下,看兒子興致勃勃的樣子,便沒有再開口。

……

深夜,整個街巷徹底安靜下來。

“嗖!”

一道不起眼的黑影,從西廂房溜出,,輕輕一躍便是數米高,上了屋簷。

落腳無聲,形若鬼魅。

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

僅數十息後,吳淵便來到兩裏外的河灘,這裏僻靜無比。

貫穿整個離城的‘南龍河’,河流寬闊,水勢緩和,不遠處有樓船往來,碼頭處燈火通明。

“倒是奇妙。”

“我原本還在想,該尋什麽借口,既能拿到大比獎勵,又能不去雲武殿。”吳淵微微一笑:“沒想到,老天都在眷顧我。”

“五千兩銀子,比我之前所期待的,高出了整整十倍。”

“控製肌肉,放鬆大腦,深睡一個時辰,夠了。”

“該開始今天的修煉。”吳淵手腕微微一抖,渾身筋骨似乎同時抖動運轉,背部器物倏然飛起。

赫然是一柄長刀。

“呼!”吳淵手指剛健,快若閃電,五指探出瞬間並攏抓住刀柄。

“嘩!”刀劈向一側,又倏然停滯!

令這柄長刀恰好水平橫起,分毫不差。

“兩百三十斤的長刀,有些不夠用了,難不成又要換一柄?”吳淵微微搖頭,隻覺手中戰刀分量比上次又顯輕了。

不是刀變輕。

隻是吳淵實力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