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公雞拜堂

陳家人多少都有些擔心,萬一田家人豁出去不要臉了,不讓田小芳上門怎麽辦?

“擔心也沒有用,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兒就成,我說老大家的,你跟老四家的去借盆子和筷子。

我早就跟吳家說好了,你倆拿個筐子過去背就行。

老三家的,你到廚房去燒火,先把燴菜燉上……”姥姥指揮若定,已經開始安排活了。

大家夥被支使得團團轉,也顧不上再擔心了。

算了,沒新娘就沒新娘,反正他們是盡力了。

招娣和盼娣,跑到後院去抱大花。

作為家裏唯一的大公雞,大花一身羽毛很鮮亮。

他已經有兩個老婆了,小黃和小紅,現在又要替陳學文去拜堂,大花是有豔福的。

不是姥姥不想多養雞,而是現在有規定,一家養的雞不能超過三隻。

陳家人性子敦厚,對這幾隻雞挺好,大花不怕人,很順溜就被抓住了。

招娣和盼娣合作,幫大花清理羽毛和爪子,免得新娘待會抱起它來,沾一身雞屎。

元妮跟娘的主戰場在廚房裏,除了燴菜以外,還要炒一個蔬菜,再拌兩個涼菜。

光是洋蔥炒雞蛋,就得弄一大鐵盆。

在他們旁邊兒,是一邊埋頭切菜,一邊小聲罵人的趙富花。

燴菜是席麵上唯一帶肉的菜,趙富花原本以為,做燴菜油水很大,她可以守著大鐵鍋,一邊做一邊吃。

沒想到姥姥很精明,先讓趙富花去準備其他配菜,至於肉片子,那要等她老人家親自放……

一陣忙碌之後,陳家大院裏終於擺起了四張圓桌,每張桌上四大盆菜,分別是肉片子燉豆腐粉條,洋蔥炒雞蛋,青菜拌油炸豆腐絲,還有蒜泥蒸茄子。

除了四個主菜之外,饅頭用竹筐裝著,擺在正中間。

菜是樸實了一些,在如今的農家,依然算得上等席麵了,至少能管飽。

飯菜剛剛端上桌,客人們就陸陸續續地來了。

鄉裏鄉親們都帶著禮物,有手工做的布鞋,有自家蒸的大饅頭,還有的是一把粉條子或者是半筐青菜。

現在農村結婚,搭禮錢的人很少,除非是關係特別好,才會用紅紙包上幾毛錢,提前給送過來。

所以辦婚宴,主家多半是要賠錢,不過為了臉麵,就算是賠錢,也得擺幾桌。

姥姥跟姥爺招呼著客人,心裏邊暗暗,記著大家夥給拿的禮。

這些東西以後都是要還的,布鞋對布鞋,青菜對青菜,陳家人既不吃虧也不占便宜。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喜氣洋洋的大隊長,身邊還跟著一個幹部模樣的年輕人。

姥爺頓時精神一振,大隊長可不是誰家的喜事都去,人今天能來就是給他們家麵子。

“大隊長,裏邊請。”

“老哥,叫啥隊長呀?這不是見外了嗎?咱們兩家可是連著宗的。”大隊長一臉笑容,反而跟姥爺攀起了交情。

紅旗大隊的人都姓陳,要論交情,姥爺和大隊長的確是有點關係。

可大隊長手中有權,從來不認這個,今天卻主動提起,這讓姥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大隊長笑著指向身邊的年輕幹部,“我說老哥呀,顧幹部專門點名,要到你家來喝喜酒,你再藏著掖著可就不地道了。”

話說到這份上,姥爺才明白,大隊長今天如此給麵子,原來是因為這個年輕幹部。

可這人,他的確是不認識啊。

“大隊長,顧幹部,裏邊請,當家的,你也別愣著了,把地窖裏的酒抱出來,陪人家喝兩盅。”姥姥反應很快。

不管對方是什麽路數,這麽笑眯眯地上門,就是給陳家臉麵,必須要好好招待。

姥爺連忙點頭,“對對對,必須要好好喝幾杯。”

酒可是好東西,最便宜的瓶裝白酒,一瓶就得一塊多錢,關鍵是還要酒票。

所以村裏的普通人家辦酒宴,那是隻做飯,不管酒。

陳家從未來過這麽給臉麵的客人,這才把珍藏在地窖裏的一壇子白酒,給抱了出來。

看到大隊長和顧幹部就座了,其他客人自覺地避到了另外幾桌上。

“咦,學文呢?接親還沒回來?”坐下之後,大隊長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隻有姥爺和陳大舅坐在主桌上陪他們,身為主角的新郎新娘卻沒有蹤影。

姥爺硬著頭皮說道,“學文不舒服,他四哥去迎親了,這會兒也該到了。”

大隊長和顧超都是聰明人,看見姥爺臉色,知道這裏邊恐怕有內情,兩人就不談這個話題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口響起了劈裏啪啦的炮竹聲。

小孩們高興的又叫又跳,都跑出去搶炮了。

姥爺立刻樂了,大門口能放炮,說明把新娘給接回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一直緊懸著的心,總算是鬆快下來。

老四陳學兵是家裏最老實的,他最聽爹娘的話,爹娘讓幹啥就幹啥,絕對不會弄錯了,也不會多走一步。

此刻,陳學兵板著臉,穿著過年走親戚的新衣裳,一本正經走在前頭,把新娘和送親的人,都給領進了院裏。

大家夥一眼就看到了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子。

新娘父母是不能送親的,此刻陪在田小芳身邊的,是她的兩個妹妹。

田小芳蒙著紅蓋頭,看不清楚啥表情,她兩個妹妹卻是撅著嘴,不太高興的樣子。

姥姥一看這情形,心裏更不高興,然而程序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是硬著頭皮,也得把堂拜完,她自動忽略送親人的表情,

“新娘子來了,招娣,快抱大花,拜天地了。”

就這樣,在滿院子震驚的目光之中,新娘子手裏被塞了一隻大公雞。

“學文病得狠麽?難道連堂都不了?”

“沒病,我知道這事,這不怪學文,是新娘子要的彩禮太多了,陳學文又是個腦子糊塗,拎不清的,陳老太太不敢讓兒子跟她見麵。”

“啊?要了多少?”

畢竟是一個大隊的人,知道內情的不少,當即就有人把田小芳的要求給說出來了,引起了一片驚呼。

俗話說得好,當著矮人不說短話,田小芳隻是蒙著蓋頭,並沒有堵住耳朵。

當她聽到,大家夥都在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雙手都在顫抖。

陳家太欺負人了,不僅不按照要求給足了彩禮,還在婚前把陳學文給關了起來。

這樣一來,讓她連改口提條件的機會都沒有。

這不算完,還讓她跟大公雞拜堂,這……

田小芳還沒想好,到底該怎樣還擊,大花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它是動物,比人更敏感,察覺到田小芳身上的殺意之後,大花猛地低頭,在她手腕子上狠狠叨了一口。

然後,就在田小芳的驚叫聲中,振翅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