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後懷孕了

一般嘔吐,首先想到的,就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最近皇後娘娘一直在永福殿訂飯。

難道跟永福殿的飯食有關嗎?

可永福殿的飯菜是她親自督造的,錯不了。

沒有頭緒,隻有迎麵而來的風雪,很涼,落在眼睛裏,很快就融化了,提著食盒的手也漸漸沒了知覺。

慈寧宮。

太後聽聞皇後嘔吐的事,也是急得披衣坐起。

關姑姑端著燭台上前,又給太後理了理被子,並貼心安慰道:“太醫已經在把脈了,皇上也已經去了,平素皇後娘娘的身子尚可,太後也不必太掛心,保養好自己要緊。”

“皇後宮中的膳食一向講究,怎麽會突然嘔吐起來?”太後始終不放心。

“聽說最近皇後娘娘總讓宮人去永福殿買吃的。”

“這一點兒哀家也知道,不過杜常在那邊的膳食哀家也看了,哀家瞧著,是可以的,想來不是杜常在的飯食不妥當。”

燈花跳了一下。

太後歪在**,眼神裏也有跳動的火花:“難不成,皇後有孕了?”

皇後入宮好幾年,前幾年無寵,無孕也是情理當中。

近來皇上也願意看皇後了,皇後有孕,也有可能。

若皇後有孕,那便是中宮嫡子,極有可能被立為陳國太子。那麽衛家的地位便更無法撼動,太後日日夜夜為衛家的前途命運操心,也該能安心了。

關姑姑顯然一愣,她沒想到這一層:“太後所言極是,若皇後娘娘有孕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奴婢這就讓人再去打聽。”

“天晚了,不必鬧出那麽大動靜,天亮再去看吧。若是真的有孕,那皇後便是衛家的大功臣了,以後的吃穿用度都得堤防,那些伺候的人也得叫到慈寧宮來,哀家要逐個交待,畢竟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意義非同小可。看來哀家送過去的茵墀香皇後點著還是有用處的,此香助孕,想來是真的。”

“若皇後娘娘有孕,那太後可就當祖母了。”

“是啊,哀家寡居後宮多年,若是當上祖母,也算不寂寞了。”太後就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更密了。

景仁宮裏。

太監宮女忙裏忙外準備著熱水毛巾,皇後穿著暗紅色中衣躺在榻上,幾次嘔吐,幾乎用盡了皇後全身的力氣,滿頭大汗,睜眼的力氣都要沒了。

衛昭寧拿著溫熱的毛巾伺候在側,時不時的給皇後擦擦臉上的汗。

“桂圓果真去了嗎?”皇後問。

“是,這會兒該回來了。”

“我的身子是小事,景仁宮關起門來自己處置就行了,何苦還要叫皇上漏夜前來,皇上......皇上......忙得很。”

“姐姐是中宮之位,姐姐病了,應該讓皇上知道。”

“下次不要這樣了......叫太醫來瞧瞧就行了。”

皇上正好來到景仁宮,隔門聽到皇後這樣說,心裏有一絲感動,皇後不嬌氣,也從不爭寵。

說話間皇後又吐了一次。因為吐了太多回,漸漸的吐不出什麽來,隻是虛弱地躺著。

見皇上到了,皇後眼睛閉了閉,又努力睜開:“皇上您來了。”

“好好躺著,讓太醫給你仔細瞧瞧。”

太醫趕緊提著藥箱子上前來,隔著帷帳給皇後把了脈,又悄悄退到偏殿開方子。

“皇後娘娘什麽病?是否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衛昭寧追出來無不擔憂道:“在嘔吐之前,皇後娘娘吃了永福殿杜常在送過來的棗泥糕,自那以後,便不停吐了起來。”

皇上眉頭一皺,隻是沒說話。

“是否是吃了棗泥糕不舒服?脈象如何?這樣吐下去可不是辦法。”

太醫跪著道:“卻不像是吃了棗泥糕不舒服。依臣之見,皇後娘娘是聞了什麽不該聞的東西。記得早幾年前,皇後娘娘宮裏點過一次茵墀香,當時娘娘便吐了,調理了兩日才好,若臣沒說錯,如今景仁宮裏點的,正是茵墀香,此香雖好,但皇後娘娘聞不得這味道,以臣之見,還是換了好。”

怪不得一進景仁宮,就聞到一股甜中帶腥的味道。

茵墀香,本是邊塞進貢的香料。聽說有助孕的效果。

太後專門賞了一些給皇後,皇後願意聽太後的話,雖然聞不慣這味,卻也強忍著。

眼見茵墀香要被撤下去,衛貴人忙跪下道:“聽聞此香是越王殿下特地從邊塞帶回來的,貴比黃金,一則助眠,二則催孕,對女人是極好的,皇上可否讓姐姐忍一忍,或許因為有孕了呢?豈不是好事?”

皇上眼睛一閉。

心道這個衛貴人平時挺機靈一個人,說話也有分寸,難道是這茵墀香把她熏傻了不成,皇後有孕,得靠他這個男人,關這個什麽茵墀香什麽事,什麽貴比黃金,皇後聞了這香吐得起不了床,這還是催孕的香嗎?

好歹衛貴人也是皇後的親妹妹。

“把香撤了。”皇上交待。

高讓一甩拂塵,便有七八個宮女太監抬走香爐,重新換了一種淡淡的沉水香進來,接著灑掃殿堂,揮走原先的茵墀香的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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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香淡淡的甜味兒在景仁宮時彌散。

桂圓給皇後換了幹淨的中衣,重新換了汗濕的枕頭。

服了太醫的安神藥丸,皇後深吸了一口氣,頓覺胸口沒那麽沉悶,也不再想吐了。

皇上從景仁宮出來,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

這夜的雪很大。

抬起頭,無邊的夜幕又深又黑,竟連一顆星子也看不著的,深夜如同一張網,將整個皇宮都罩在了寂寥的夜空,便是沉沉淺淺的雪了。

宮殿一重又一重,掩映在雪裏。

皇上的袍子濕了,雪花落在他的發間,很快化成雪水流到了他脖頸裏。

他冷峻的眉目更覺冷峻,長長的袍子在雪地裏拖行,宮燈下他的影子投在雪上,他的腳步很快,快得高讓幾乎追不上。

“皇上,要不奴才叫頂轎輦吧,雪太深了。”

“不必了。”

過了垂花門,又過一道角門,二人踏上向北的甬道。

高讓回頭望望來時路,早已漆黑看不見了,前路漫漫,那是永福殿的方向,與太和宮背道而馳。

高讓小跑著跟在皇上身後:“皇上……您這是要去哪裏,不回太和宮嗎?夜已經深了,皇上該安歇了。”

皇上的步子很快,隻留給高讓一個高大而寂寞的背影。

“皇上……”高讓隻得把手裏的八角宮燈舉高一些,再舉高一些。

前方雪地上,是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看大小,應該是女子的。

皇上望著那行深深淺淺的腳印,愈發加快了腳步。

一直追到永福殿門口。

永福殿朱門緊閉,宮女木瓜縮著手提著燈等在台階上,左右張望。

杜僅言的裙角濕了一半兒,睫毛上都是風雪。

“主子可回來了。”木瓜欲上前迎接。

“咳咳咳.....”傳來男人的咳嗽聲。

皇上離杜僅言幾丈遠的地方,腳步慢了下來,挺直了腰,束著手像觀風景一樣晃到杜僅言麵前。

突然出現的皇上嚇了杜僅言一跳,木瓜趕緊打開殿門,想著請主子們進去。

皇上絲毫沒有進去的樣子,隻是在門外停住腳。

高讓何其機靈,忙上前把木瓜打發了:“你且回去睡吧,皇上這兒有話問杜常在。”

木瓜懵懵懂懂回了永福殿,高讓也遠遠地等著去了。

殿外隻餘皇上跟杜僅言。

皇上欲張口說話,才發現寒夜疾走,嘴唇早已凍得哆嗦,話是說不利索了。但疾走之下,身上熱氣騰騰,喘息之間,一股子熱氣從腳底竄到頭頂,連頭發絲都冒著熱氣,像是要升仙了。

杜僅言也是一樣。

嘴唇凍得哆嗦,手幾乎沒有知覺了,但一股熱氣繞著全身,就覺得整個人像坐進了蒸籠裏,汗涔涔的。

好容易回到永福殿,卻被皇上給攔住了。

這深更半夜的,鬼都沒有一隻,還要應付皇上,杜僅言就有點敷衍:“皇上,皇後的病怎麽樣了?”

“她無礙,服了藥已經睡下了,明天就好。”

“那臣妾......可以回永福殿了嗎?”

“你很急著回去?”

“外頭太冷了......”

“哪裏冷?”

“手冷,一路提著食盒,手凍得沒有知覺了。”杜僅言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本來穿的不厚,一雙手凍得通紅。

“那還不伸出來。”皇上吵她。

杜僅言懵懵懂懂,把手伸出來?手不伸出來還冷,伸出來不是更冷?

不伸。

“蠢。”皇上直接拉過杜僅言的手,解開袍子在胸口暖著,皇上的衣襟裏很暖,胸口更暖。杜僅言的手撫在他胸口,甚至能觸摸到他胸口軟軟的棉棉的汗涔涔的中衣。

一股溫熱順著杜僅言的手一直延伸到她的胸口。

好暖。

有點舒服。

杜僅言恨不得把手貼緊皇上的胸口,以緩解手上的疼。

但她又不敢,那樣會不會顯得比較色狼?

雖然他有姿色,但她也不能得寸進尺,畢竟他是皇上,他的龍體十分金貴,可不是給她當火爐子用的。

想到此,杜僅言自覺把手往外伸了伸,不料皇上直接鉗住她的手,自顧自解開裏衣的衣襟,直接把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你是在跟朕玩欲拒還迎嗎?”

“臣妾......不敢。”

“是不敢在朕身上暖手,還是不敢貼著朕?”皇上的下巴低下去,他的眸子又亮又深,看杜僅言的時候透著戲謔:“敢不敢的,不都敢了麽?還是,最近沒見朕,手生了?”

杜僅言被他說的麵紅耳赤,就這樣用手按著他的胸膛,腦中一片空白,比雪都白。

他的胸膛真熱啊,就像一團火,他的心跳得那麽樣,噗通噗通,幾乎是要跳出來一樣。

她貼在他胸口,整個人跟他近在咫尺。

這種滾燙的溫熱,在雪夜裏很可貴。

杜僅言幾乎要陶醉在這溫熱裏,可理智又把她拉了回來,皇上深夜到永福殿,難道隻為給她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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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這麽好麽?

杜僅言仰臉問道:“皇上為何這麽晚還到永福殿來?”

“怕你冷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

“朕匆忙去景仁宮,忘記給你叫個轎輦了。這一路走回來,朕又怕你凍著。”難得皇上說出這麽情真意切的話來。

杜僅言也有些動容:“皇上這樣想著臣妾,臣妾便不冷了。”

“還說不冷,手跟冰一樣涼。”皇上低下頭來,正觸到杜僅言仰起的臉。

他的唇冰涼。

皇上伸出手,用拇指輕輕劃過杜僅言冰涼的嘴唇,有些心疼似的道:“嘴唇這樣涼,也不知道暖一暖。”

皇上這樣說著,頭愈發低了,他冰涼的唇馬上就要觸到杜僅言的唇邊。

高讓忙轉過身去,把手中的宮燈又往地上壓了壓。

“吱——”永福殿的門開了,披著鵝黃色衣裳的史景披頭散發探出個頭來。

雪夜視線不好,史景就看到門口有個黑影,杜僅言的燈籠跟食盒放在地上,便催道:“怎麽還不回來?聽說皇上剛才來了?半夜三更他又來咱們永福殿什麽事?別是半夜想吃個夜宵,小廚房半夜可不開火。”

史景打了個嗬欠。

杜僅言明顯聽到皇上歎了口氣。

史景踩著台階走了下來,將手裏的燈籠高高舉起:“外頭多冷啊,你站外頭幹嘛.......呢?”

史景呆住,她看到了皇上。

皇上又歎了口氣。

這個史景,來得可真是時候。

杜僅言迅速把手從皇上胸口抽了回去。

皇上迅速地理了理裏衣,外衣的扣子還沒能扣上:“史景,你半夜不睡出來幹什麽?”

史景隻好福了一福:“回......皇上,我聽木瓜說,杜常在回來了,隻是一直不見她就寢,放心不下,所以出來看看。”

“這樣啊。”

“皇上怎麽來了又不進來?史景問了一嘴。她一向有話當場就說。

皇上有些尷尬:“朕......杜常在去給朕送飯,朕一時忙碌,沒顧上用,所以過來再用些。”

皇上說著,捅了捅杜僅言。

杜僅言忙道:“啊,是是是,皇上是來吃飯的。”

做戲做到底。

杜僅言找開食盒,食盒裏的飯菜還在,隻是早已沒了溫度。

那盤果木烤乳鴿上頭還掛了一些薄薄的冰茬兒。

皇上麵露難色。

這個蠢常在,這時候打開食盒,是要他吃嗎?

他的嘴唇凍得生疼,還要啃這個掛著薄冰的乳鴿?

皇上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