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就是薄涼

兩雙眼睛的主人讓自己拿主意,蘇案瑾垂下眼簾,淡淡道:“不必了。”

“為什麽?”林氏立馬急了,“她畢竟是你媳婦,盡心盡力為你治病。”

她以為這個家裏最支持顧荷的,就是老二。沒想到恰恰相反。

“我從未答應娶她,是娘自作主張。”

“可當初那個恩人說……”林氏欲言又止。

“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何其多,”蘇案染勾起嘴唇,眼裏無笑,“若阿娘日後再遇見一個與恩人相似的人,當如何?”

顧荷說得對,他表麵陽光,實則冷漠薄涼。

“我以為,二哥你是咱們家最喜歡她的人,”蘇案染憤憤不平。

顧荷那麽喜歡二哥,卻真情錯付,二哥對她根本沒意思,如果她知道,一定會很傷心吧。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錯覺?”蘇案瑾聲音微冷。

“難道不是嗎?二哥每次都對她笑;胡大郎病時,特意讓我去看著;夜裏怕她危險,還讓我接她回家。”

他以前從未這樣過。

“那是因為她能幫我治病。”蘇案瑾淡淡道。

蘇案染大失所望,“二哥,你太冷漠了。”

說完一跺腳,憤怒地跑了出去。

顧荷連忙將自己的身影藏進黑暗,她沒想到自己出來倒個水,就聽到了這些勁爆的對話。

失望嗎?傷心嗎?

有一點。

這些日子相處,她漸漸將自己融入蘇家,把林氏當作母親,把蘇案瑾當做朋友,把蘇案染和小四當作弟弟妹妹。

她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舉目無親,她需要這樣一個感情歸宿。

可原來,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萬幸,她沒有沉迷太多,現在抽心還來得及。

其實她早知道蘇家非同一般,他們的言行舉止,無一不透露出高貴典雅。尤其是蘇案瑾,傾城之貌,通詩書,氣風華,見識胸襟廣大。這些都不是尋常鄉人所具備的。

屋內,林氏長歎一聲,搖頭離開。

倔種,跟他爹一模一樣。

燈芯報喜,燭光明亮,蘇案瑾閉眼假寐,燈下的皮囊在燭光的照射下,宛如純潔無瑕的美玉,比白日還要驚心動魄。

其實他何嚐不知道,這個顧荷可信。但他不敢去賭。

上麵的人動作頻頻,暴風雪不久將來。前麵的路誰也看不清,也許荊棘叢生,也許萬丈深淵,總歸沒有坦途。

他們一家人身在局中,無路可退,但顧荷不一樣。

她身家清白,有一技之長,完全可以順遂一世。

而且,她好像已經做好了離別的準備。

顧荷忽然發現家裏的氛圍十分古怪,林氏時常帶著歉意,蘇案染神情閃躲,唯有蘇案瑾和小四一如往常。

她心覺好笑,最心軟的兩個人反而最愧疚。

一日之計在於晨,昨夜老頭兒喝高了,早晨起不來,荒廢一日。

顧荷引以為戒,今天早早去了藥廬。

自打她治愈鄭茵,又幫胡大郎緊急止血後,村裏有陳年舊疾的人都跑來找她治病。

顧荷一一接收,她現在學聰明了,不打緊的、不著急的、非必須的病,她都隻開草藥,堅決不動用係統。

如此下來,倒攢了不少醫療值。

這日,顧荷正幫胡大郎換藥,藥廬迎來了一個熟人:

李寡婦。

原主紅杏出牆的見證者和傳播者。

所以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醫師,不然上一秒你嘻嘻哈哈,下一秒就有求於人。

李寡婦就是如此心理,麵對顧荷,心虛氣短,束手束腳,顧左言他。

“李嬸?”

“嘿,忙著呢?”李寡婦訕笑,東張西望,“聽說胡大郎在裏麵?你剛才給他換藥吧,嬸子以前就覺得你兩有緣分,日後肯定有盼頭……”

“嬸子甚言,”顧荷不點破她心虛,亦不借勢為難,“嬸子可是哪裏不舒服?”

李寡婦趕緊打嘴,“瞧嬸子這張嘴,就是把不住門。是這樣子的,上次你不是幫鄭茵治好了病嘛,嬸子想請你幫我也看看……”

她說著描述病情,這病折磨她許多年,她不敢給李大夫看,但城裏的藥拿了又不起作用。

“是炎症,”顧荷說,“我給你開些藥,一種用於內服,一種外洗。另外你平時多清洗,多喝水。”

若是在現代肯定需要樣本檢查,但這裏沒有這樣的條件,很多治療不準確。

“好好,”李寡婦如釋重負,“有你給嬸子看診,嬸子心裏安穩多了。”

鄭茵那麽嚴重的病都能治好,她的肯定也能。

她放了心,卻不願離開,“哎,你還記得上次鄭茵那個事嗎?”

顧荷為她包著草藥,隨口回,“記得。”

“她那個男人,”李寡婦朝裏麵看了看,確定胡大郎聽不見才說,“你猜是誰?”

不想猜。

“是他堂哥,”李寡婦道,“鄭二麻!”

這?顧荷深吸一口氣。

“我也是看小劉氏帶著鄭茵上門複仇才知道的。要不說小劉氏厲害呢,將人打得鼻青臉腫,三天下不來床。”

活該,這還輕了,顧荷心道。

李寡婦見她在聽,越說越有勁,“要我說也是活該,那鄭二麻可不是個好東西,偷雞摸狗,不幹正事,沒事還喜歡往城裏逛。就你那個事兒,也是他傳出來的。”

“什麽事兒?”顧荷皺眉。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知道?”李寡婦驚訝,“村裏都傳許久了,說你看不上胡大郎是因為攀上高枝,與酒樓大老板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在一起兩個時辰。你娘還說要去找你呢。”

顧荷咬牙切齒,難怪她最近總感覺村裏人在背後討論她,看她的眼神畏懼又鄙夷。原是這個原因。

“嬸子當然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他亂傳的,對吧?”李寡婦看她臉色不對,有些害怕又有些明悟。

“沒有的事,”顧荷回,“我以前幫我他一次,上次進城,他樓裏有個貴客生病了,袁老板怕鬧出人命,特意找我去看看。”

“我就說嘛,你不是這樣的人!”李寡婦一拍大腿,翹著蘭花指,“這鄭二麻純粹汙蔑人。”

“你放心,這事兒嬸子不能讓它瞎傳,嬸子別的本事沒有,就一張嘴還利索。”

顧荷笑著道謝,“多謝嬸子。”

“嗨,謝什麽?鄰裏鄉親的,你幫我治病保密,我幫你澄清,多簡單的事。”

顧荷十分上道:“嬸子說得對。”

李寡婦臉上的笑容真誠起來,“嬸子先走了,以後有啥事,記得找嬸子。”

說罷,扭著腰晃著身子走了。

好你個鄭二麻,顧荷咬牙,無冤無仇毀人清白,比長舌婦都不如。

還好蘇家的人沒聽見這消息,不然蘇案染指不定會找她麻煩。

她卻想錯了。

蘇案染確實有找人麻煩,不過不是她,而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