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祖母的手段

永寧侯府,因祖上有開國戰功得封,亦世代驍勇。

至容晚玉母親這一輩,上有三個哥哥,兩個戰死沙場,外祖父早年也因舊傷亡故,獨留外祖母守著侯府門楣。

行三的舅舅,文不成武不就,承襲永寧侯後居然做起了生意,終年在外難得歸家。

雖朝不禁商,但士農工商,終究商者為末,京城無不言永寧侯府已顯頹敗之勢。

有前世奇遇的容晚玉卻知道,這既是侯府的無奈,也是侯府的智慧。

當朝帝王年事已高,疑神疑鬼,最忌諱有人圖謀他的江山。

近來少有戰事,戍守邊疆的大將在他眼裏從忠犬成了豺狼,明殺暗貶不知其數。

舅舅從商,雖有折侯府體麵,卻也保了侯府香火。

祖孫二人,在門口便相依半晌,皆是一肚子的話想要傾訴,終究不合時宜。

容束上前行禮問安,蕭姨娘緊跟其後,“蕭氏見過老夫人,一知老夫人要來,主君便令備下宴席,就等著您賞臉入座了。”

說完又將容沁玉往前一推,“這是妾的女兒,沁玉。快,給外祖母問安。”

永寧侯府富庶,往年給容晚玉和容思行送禮時,為全禮數,蕭姨娘母女二人也沒少沾光,因此蕭姨娘對外祖母也眼熱得很。

“外祖母......”容沁玉心有不甘,但麵上作乖覺模樣。

然而話未完,便被外祖母打斷,“不必。這容府我隻記得有一個外孫女一個外孫,想來還沒老糊塗,隨便認些阿貓阿狗充數。”

一句話如同一個巴掌狠狠扇在容沁玉的臉上。

到底歲數小,不如蕭姨娘知變通,一句話便讓她白了臉,紅了眼眶,躲在蕭姨娘身後,再不肯上前。

容束難得刺了一眼容沁玉,覺得她小家子氣丟了人,上前說和,“小孩子不懂事,嶽母息怒......”

“小孩子不懂事,難道主君也不知事嗎?”外祖母卻沒給容束麵子,劈頭蓋臉便是責問,“賢婿位任戶部侍郎,最應重禮才是。哪個大戶人家,迎接貴客時,會讓一個妾室做頭?便是湘兒不在了,也該晚丫頭這個嫡長女站樁。別怪老身言重,官場上的事賢婿比老身明白,若有人參你一本不分尊卑,亂了嫡庶,可會影響官運?”

因家風故,外祖母言語直爽,但意思卻也明白,一語點醒容束。

自嫡妻鍾氏故去,後院蕭姨娘把持,容束少有顧忌身份之別,如今一言,讓他不覺冷汗涔涔。

當今陛下最重嫡庶尊卑,那些禦史每日睜大了眼睛,就想挑他們這些官員的錯處,別說隻是一個照麵,風言風語皆可成為彈劾憑證。

“嶽母教訓的是,是小婿莽撞了。”容束低頭認錯,回首看了眼蕭姨娘,“前麵無需你陪著,帶著二姑娘,回房歇著吧。”

這還是蕭姨娘掌管後院來,第一次被容束打臉,臉上的笑差點繃不住,隻覺得肚子都氣得抽疼,拽著容沁玉俯身告退。

容晚玉扶著外祖母的胳膊,星星眼地看向外祖母,滿是崇拜。

不愧是外祖母,一擊必殺。

外祖母感知到外孫女的目光,半是憐愛半是好笑,拍了拍容晚玉的手,“今日來,不過是掛念兩個孩子。賢婿自忙去便是,老身去晚丫頭院裏歇腳。”

麵對這位氣勢十足的嶽母,容束也是壓力山大,沒逞強,隻叮囑容晚玉好生伺候,便目送一行人入內。

到了玉雨苑,身後跟著侯府的下人,抬著好幾箱東西。

秋扇和丹桂忙著端茶遞水,又要清點入庫,忙得不可開交。

“祖母請喝茶。”私下,容晚玉省去了外字,更顯得親切,親手給外祖母沏了茶水。

“好孩子,別麻煩,快坐下,你這屋裏怎就兩個丫鬟伺候?”外祖母心疼地拉住容晚玉的手,“信上說得簡略,你再好好跟祖母說說,這容府如今到底是個怎樣情形?”

幾年遭遇,說來話長,容晚玉怕外祖母年事已高,沒往嚴重了說。

縱如此,聽見兩個外孫落水的事,外祖母也氣得拍桌,“好一個禍亂後院的賤人,竟敢如此磋磨我們侯府血脈!”

“不生氣不生氣。”容晚玉忙上前撫平外祖母氣喘籲籲的胸口,“祖母放心,以前是孫兒不懂事,如今看清了她們的真麵目,必不會再讓她們得逞。何況,孫兒還有祖母您呢~”

以往容晚玉不懂事,外祖母也心寒過,可看著如今還未及笄的孩子如此懂事,心裏卻又難受起來。

“好孩子,苦了你了。”外祖母摸了摸容晚玉的鬢角,她夫君兒子戰死,自己護住一雙年幼兒女,守住侯府門楣,自然不會是等閑之輩。

“你放心,此事祖母已經有了成算。隻還需你和行哥兒點頭。”

容晚玉心裏知曉,外祖母是想將自己養在膝下還未出閣的庶女嫁給父親續弦,麵上撒嬌頷首,“祖母的法子,必然是好的。行哥兒那處,我去說和。”

祖孫二人相視一笑,又避開下人,細細說了此後計劃,達成共識。

“你舅舅還在南下經商,此次沒趕來,但也托人帶了不少東西。”說完正事,外祖母言語鬆快些,讓下人遞來了禮薄,“行哥兒的也在這裏麵。他還養著病,這些你替祖母送去。”

看著厚厚的禮單,容晚玉也不禁咂舌,雖然知道自己這個三舅舅經商的厲害,但如今一看,還是小瞧了。

自己如今正是捉襟見肘的時候,既要調理行哥兒的身子,又要收買人心,這些東西簡直是及時雨。

“我也給舅舅備了禮物,還勞祖母派人送去。”

容晚玉讓秋扇拿來提前備好的禮物,打開是兩對護膝。

看著簡單,針腳也不算細致,但用料極好,柔軟舒適,更重要的是護膝裏夾雜的藥粉。

“舅舅常年外出經商,多乘船隻,難免侵染濕氣,這護膝裏有藥材,長期帶著,可以避寒去濕。”

這份回禮屬實在外祖母意料之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滿麵笑意,“你舅舅收到,定然歡喜。不過,怎得隻有舅舅有,沒有祖母的份兒?”

一副老頑童模樣,逗得容晚玉樂不可支。

“祖母的當然有,隻是孫女手藝不精,繡工不好。”容晚玉取出繡了一半的抹額,花紋明顯比護膝精致許多,“舅舅的穿在裏麵,樣子簡單些無妨。祖母的可是要戴著的,孫女自然是慢工出細活,等縫好了,再差人給祖母送去。”

這話既說了自己親自動手的鄭重,又俏皮地坦誠做護膝的偷懶,熨帖又不顯得生疏。

外祖母摟著容晚玉,心都軟成了一片,“好,等你繡好了,外祖母一定日日戴在頭上。”

言罷又道,“過幾日,你同行哥兒商議妥當,外祖母就將你小姨送來,和你小住幾日。”

“好,孫女都聽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