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嚇死我了

幾分鍾後,卡車再次啟動,有驚無險的通過了卡點。

後來我分析之所以沒有被警犬發現,可能是因為發動機艙裏全都是油氣味,遮蓋了我身上的味道。

火燒般的劇痛襲來,剛才過卡點的時候太緊張了,小腿挨到了發動機上,粘掉了一層皮。

那種疼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如果當時有一把刀,很可能我會親自把自己的腿砍下來。

機艙溫度很高,我渾身冒汗,身體不停的顫抖,咬著牙硬挺著,逐漸的就意識模糊了。

醒過來之時出奇的安靜,外麵寂靜一片,沒有什麽動靜,打開機蓋一看,又是黑夜,我在裏麵已經待了一天了。

用腦袋頂開引擎蓋,剛想往出爬,頓時腿上吃痛,再加上長時間水米未進,又處在高溫環境下水分流失太快,已經無力支撐了。

一陣頭暈眼花,我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天靈蓋都震顫了一下。

這一下把我摔清醒了,打量周圍環境,這是一個城中村。

那幾年西部大開發如火如荼的進行,到處都在拆房子,開發商與當地居民鬥智鬥勇,小規模的械鬥經常發生,還鬧出了不少人命官司。

在西京城周圍,像這種城中村沒有一百,也在八十。

從地上爬起來,咬著牙,跟流浪狗一樣,一瘸一拐向遠處走去。大概走了二百米的距離,腿上實在疼的厲害,就倒在旁邊的柴草堆裏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在清冷的冬夜裏十分清晰,循聲望去,月光下一個人走了過來。

從外形和走路姿勢來看,應該是個女人,腋下夾著一個編織袋子和一把笤帚,手裏還拎著一把鏟子。

她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開始用笤帚在地上清掃起來,幾分鍾後,又用鏟子不停的往編織袋子裏麵鏟,發出“唰唰”的聲音。

女人時不時的四下看看,跟做賊一樣。

那一車煤炭被倒在地上,已經售賣了相當一部分,地上殘留著一些沒人要的炭沫渣子,我終於明白她的真實意圖,她是在收集炭沫渣子。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已經裝滿了半袋子,女人試了好幾次才勉強背了起來,艱難的向前走著。

她從我身邊路過,我從柴草堆裏滾了出來,虛弱的喊了一句。

“救我。”

女人被嚇得不輕,扔下編織袋子,用笤帚當武器:“你,你是人是鬼?”

“救,救我。”

她很害怕,猶豫了片刻,還是躡手躡腳的走上前來,仔細的打量著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小杜,怎麽是你?”

睜大眼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石靜霞的母親。

“阿,阿姨。”

“哎呀,你怎麽傷成這樣了,快跟我回去。”

石母攙扶著我回了家,用碘伏給傷口消了毒。她家裏正好有消炎藥,是那種紙包的散裝白片藥,我吃了三片,石母又用擀麵杖將另外三片擀成了粉末,撒在了傷口上,說內服加外用效果更好。

房子很小,是那種老式裝修,也沒幾樣像樣的家具,甚至連一台洗衣機都沒有,隻有一台十七寸的黃河牌電視機最值錢了。

石母說家裏本來是有一些家具的,都被石靜霞的父親石大山給拿去變賣了,這台電視機還是石靜霞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說著說著,石母眼眶泛紅,我趕緊岔開了話題。

來了也半個多小時了,沒有看見石靜霞,我順嘴問了一句。

“小靜呢?”

“在附近一家毛巾廠上班,這不快過年了嘛,總是加班,今天她的夜班,明早八點下班,到家差不多就九點了。”

“哦,那挺辛苦的。”

“這孩子表麵上不說,但我這個當媽的知道,她心裏苦,憋著勁呢,唉。”

這時,我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石母起身向廚房走去,說要生火做飯,被我攔了下來。

“來了就是客,我去給你下一碗掛麵,熱熱乎乎的,吃了肚子舒服。”

“阿姨,家裏有什麽就吃什麽。”

幾番推讓,在我的堅持下,石母給我端了一碟吃剩下的芥菜疙瘩,還有半碗白菜燉粉條,粉條都已經泡脹了,跟筷子一樣。

“要不我給你把饃饃熱一下吧。”

“不用,我年輕,胃口好,再說冷饃饃嚼著吃甜絲絲的,我喜歡吃。”

石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拿來了一堆破電線,打開電視機,擰到了八頻道,一邊扒著電線裏麵的銅芯和鋁芯,一邊看著電視。

“阿姨,哪來這麽多電線?”

“附近的村子拆遷了,我沒事幹就去撿拾破電線,補貼家用,讓你笑話了。”

“沒有沒有,阿姨,千萬別這麽說,一會我吃完了幫您一起幹。”

電視機裏麵正在播放夜間新聞,說的正是永陵被盜案。

我吃著飯,眼睛卻一直盯著電視機,甚至忘記了咀嚼。

突然發現石母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一下子就慌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阿姨,你怎麽這麽看著我啊?”

“小杜,我想起一件事來。”

“什麽,什麽事?”

“那件事情是你幹的嗎?”

聞言,我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額頭上浸出了冷汗。

看我欲言又止,石母說道:“我就知道是你幹的。”

“我……”

石母打斷我說道:“小杜,他們跟你一樣,都還是孩子,怎麽把人家眼睛弄瞎了,教訓一下就好了,下手不應該這麽狠的。”

她說的是葬愛家族的事情,好懸沒把我嚇死,如釋重負暗暗長出一口氣。

石母的善良讓人感動,那幫小混混曾經那麽殘忍的對待她們母女,她卻以德報怨,令人欽佩。

可是世道變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善良的人往往總是吃虧,一位哲人曾經說過,當生活把你逼到走投無路,做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

石母動作很熟練,沒多大功夫就剝完了,掂了掂能有兩三斤的樣子,可以賣幾十塊錢。

收拾完以後,石母對我說:“家裏地方小,要是不嫌棄的話,你就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