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沂蒙山人
什麽是逆天,炎奴向他們展現得淋漓盡致。
神通雖然強大,猶如法則的力量一般,但也還是要遵循玄學的。
你能用神通,那我也能用。
就好像一盤棋,神通依舊處於棋盤的規則內,但是逆天之姿不同,好似把車馬砲擺在了圍棋上。
炎奴打破了常規,這種局部淬體,還算不算武學體係,水女和老鬼都無法評價。
嚴格來說,炎奴依舊沒有淬體,但他卻擁有淬體者的腸胃。
這條路走得通嗎?仔細想想,肯定走不通,至少第四元‘意貫天靈’是做不到的。
隻有大腦才能生成意念,腸胃哪來的‘天靈’?
所以終有一日,炎奴還是得完成全身淬體,否則永遠會卡在氣血衝關。
此時已經是明月高懸,剛剛到了亥時。
夜風吹拂著篝火,這荒郊野嶺偶爾響起幾聲鴉鳴。
炎奴做起事來,極為專注,他盤弄著腸胃,認認真真地衝擊第三元淬體。
沈樂陵和馮老鬼緊張地看著,為其護法。
忽然遠方傳來了哭嚎聲,人聲混雜,動靜也越來越大。
馮君遊循聲望去,見到一股煞氣升騰,好像那裏屍橫遍野似的。
看方向,是之前經過的那座祥和的小村莊。
“發生什麽事了?”黃半雲驚問。
炎奴也抬起頭來,當然,他倆看不見煞氣,隻是隱約聽到淒慘的哭叫聲。
沈樂陵立刻說:“沒什麽,炎奴你專心淬體!其他交給我。”
炎奴差點就打斷了淬體,沈樂陵知道他正是關鍵時刻,不想他前功盡棄。
如今遠處衝天煞氣,一定是出大事了,說不定就是有敵人追殺上來。
這時候,肯定是讓炎奴穩定淬體,更為重要。
沈樂陵帶著馮君遊,走開一些,低聲說道:“你感覺到修士了嗎?”
“沒有,也許是凡俗中的刀兵之禍?”馮君遊仔細觀察,確實沒有發現任何法力波動。
“難道是匪賊屠村?這不能讓炎奴知道。”沈樂陵眉頭一皺,不願橫生枝節。
這若是讓炎奴知道,恐怕會立刻拋下淬體趕過去。
馮君遊幽幽道:“他若事後知道你看著這村莊滅亡,而沒有告訴他,心裏一定怨你。”
“哼……關我屁事!”沈樂陵冷聲道:“你且在這護法,我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旁邊就有條河,她噗通一下融入水中,以水行之術,向村莊的方向急速遊去。
馮君遊白了一眼,漂浮到三丈高,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可看著看著,他臉色有些凝重,隻因那股煞氣漸漸消散了。
這不合理,煞氣因各種凶惡不詳之事而出,特點就是凝而不散,長期縈繞,猶如痼疾沉屙。
說一個地方煞氣極重,肯定是指長期如此,若是一下子就散了,那不僅不能叫凶煞之地,反而應該叫‘消煞’之地。
“難道是水女作法,化解了煞氣?”
“不對,她沒必要浪費法力,更不可能化解得這麽快。”
馮君遊很奇怪,但他也沒什麽能做的,隻能守在炎奴身邊,不停地觀望。
黃半雲提議道:“要不我去看看?”
馮君遊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就算有什麽麻煩,水女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你就別添亂了。”
正說著,哭喊聲可一直沒停,此刻竟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很快黃半雲就見到一群村民倉皇跑來,有男有女,懷抱著孩子,狼狽不堪。
身後還追著十幾名騎手,騎手穿著各樣,凶惡蠻橫,看起來像是馬賊。
他們追趕上來,揮舞鉤繩,抓鉤村民。
鐵鉤狠狠紮進幾名女子的肩窩之中,用力一拽,村民就哭喊著被拖拽在地。
見狀,馮君遊二話不說,升起石牆,從下到上,將炎奴完全籠罩,封閉在一座石室之中。
以免炎奴被這番慘狀吸引,中斷修煉。
與此同時,黃半雲目眥欲裂,爆吼一聲:“不當人子!”
他縱馬橫槍,衝去救人。
馬賊們遠遠見到馮君遊施展法術,飄忽忽跟個鬼似的,麵色一變:“啊啊……有鬼,快走!”
他們拖拽著幾名婦孺,調轉馬頭,但黃半雲不可能放過他們,騎馬追殺上去。
眼見黃半雲越追越遠,馮君遊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什麽,大喊一聲:“別追!回來!”
可是婦孺都被拖在地上,慘狀無以言表,向他哀嚎求救,黃半雲哪裏聽得進老鬼的話,一溜煙追下去已經不見了蹤影。
馮君遊眼睛一眯,橫眉瞥著扶老攜幼來到眼前的狼狽村民,猛然間拔出鬼劍,朝著他們橫斬而去。
“饒命!”
“不要哇!”
村民們嚇壞了,有的癱倒在地,有的跪地求饒,還有的轉過身去,用身體護住孩子。
他們眼角帶淚,神情驚悸而又無助,一時間千般滋味,萬般情狀都有。
馮君遊的鬼劍硬生生止住,眼神中流露出茫然,有些懷疑自己。
他絕不殺凡人,生怕這一下砍錯了。
而就在這猶豫之下,回身彎腰保護孩子的那位母親,忽然轉過來,將懷裏的孩子砸向馮君遊。
同一時間,其餘村民也如閃電般飛撲,從四麵八方湧向馮君遊。
“咻!”馮君遊臉色一變,急忙再揮劍,可這回卻是晚了一點。
盡管還是一劍斬飛了扔過來的孩童,又迸發鬼氣吹飛幾人,但還是有一個村民成功抓住了他。
“嗤嗤嗤!”
“呃啊啊啊啊!”
馮君遊的鬼體,猶如帶血的豬肉放上了燒紅的鐵板。
嗤嗤冒煙,所觸之地頃刻間溶解。
他本就本源殘缺,這一下更是痛徹心扉。
反手一劍斬碎貼過來的村民,馮君遊向後飄著,背靠石室,渾身閃爍個不停。
再看被他斬碎的那一個個村民,撲在地上,變回原型,竟然是一個個紙紮人。
紙上還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對他的鬼體能造成巨大傷害。
“鼠輩……滾出來!”馮君遊氣得怒喝。
從村莊方向的哭喊與煞氣,再到馬賊追殺村民,都是有人暗中布局,隻為將他們拆散開來。
難怪那煞氣很快散了,原來是無根之萍,無源之水,恐怕是將以前收集的大量煞氣,一下子釋放出來所致。
還有那些馬賊和村民,他就感覺有點不像活人。
但也隻是一點點感覺而已,一切偽裝得太像了,對方的紙紮術堪稱絕妙,斂氣之法更是驚人,馮老鬼擅長感氣,卻是等對方圖窮匕見才從紙人身上感覺到法力,至於幕後的修士,到現在都沒尋到蹤跡!
得虧心裏本就因為被人追殺而警覺,換做平時吊兒郎當的狀態,恐怕直接被陰死了。
“不在嗎?隻是派了些紙人過來?”馮君遊警惕四周。
忽然一抬頭,瞳孔一縮。
隻見就在頭頂上空,有成群的大鳥盤旋,它們靜謐無聲,凝視著下方。
而在其中一隻大鳥背後,端坐著一名執杖童子,身穿黃衣,唇紅齒白。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已經灑下漫天黃紙。
這些黃紙,嘩啦啦劈頭蓋臉地朝老鬼身上招呼。
馮君遊無處可逃,他的銅契還在炎奴身邊,一起護在石室之內呢。
他隻能在石室周圍兩丈左右活動,而黃紙卻密密麻麻,如雪花般落下。
“逐去!”馮君遊二話不說,直接用上殺手鐧。
他全身蒙上一層玄色,一指點中已經飄到近前的一張黃紙,硬抗了一下傷害。
霎時間漫天黃紙,逆流而起,順著原來的軌跡,統統又飄回去了。
所有黃紙都聚集在黃衣童子的掌中,而那童子儼然受到了反噬,悶哼一聲僵硬地從鳥上墜落。
夜風吹得童子飄搖不定,落到地上,竟然也是個紙人。
不過握著的那根手杖,卻是法器,微微一亮,童子馬上站了起來,原本紙一般的質感,頃刻間又變得柔潤如活人似的。
“地煞神通!”執杖小童子嘴巴不動,發出一聲驚歎,竟然是老者的聲音。
他語氣之中還有著羨慕意味,有種倒黴蛋看到好運者的感覺。
“神識期啊……你不會就是那條老狗的主人吧?不敢露麵?怕醜?”馮君遊嘴上不饒人,心裏極有壓力。
紙人這種低端靈傀之物不會有自主施法的能力,可剛才在天上,那紙人童子用了驅符之術。
這種借物施法的技巧,非常高明,至少也得是神識期,且花了大心思鑽研法術。
如此一來就麻煩了,敵在暗,己在明,人家能立於不敗之地,自己隻能見招拆招。
沈樂陵在還好,偏偏被引走了,他一個受約束的老鬼要給炎奴護法,還被陰了一波重傷,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貧道沂蒙山人,修道七十載,與爾等無冤無仇,爾等邪祟竟殺我愛犬,教其屍骨無存,何其殘忍!還奪我法器,真是膽大妄為!”幕後的修士,借紙人童子說道。
他的語氣正義凜然,自有一股威勢在。
馮君遊卻哈哈大笑:“烏龍不過一條吃人惡犬,你也收入麾下,還好意思來報仇?”
“哦,我聽明白了,你要拿回妖骨與那狗項圈是吧?”
任何一塊玉骨都是稀有材料,上次從烏龍身上得來的項圈也是精良法器,此人恐怕是為此而來。
“哼,邪祟受死!”沂蒙山人不再廢話,隻見那紙人童子揮動手杖,手中厚厚一大黃紙飛舞而出。
與此同時,童子還從口中吐出連珠炮般的一顆顆銅丸。
這些銅丸速度極快,威力巨大,還有符文繪製。
馮君遊被銅丸洞穿,身上立刻出現一個無法恢複的彈坑。
乃至銅丸還沉重地撞擊了他身後炎奴閉關的石室,轟出一個洞來……不,是兩個洞!
洞穿了石室的正麵,又從背麵牆壁透出,再飛出了十幾丈遠,才深深鑲嵌在一棵樹上。
“嘶……”馮君遊鬼體閃爍,而銅丸還在連射。
他連忙再次使用逐去神通,霎時間所有銅丸倒飛回去,灌入童子口中。
“咕咕咕嚕……”
童子瘋**動,數十枚銅丸一股腦反噬回去,擁擠在口中,將其瞬間炸碎成漫天紙片。
“區區外道雜修,裝什麽玄門正宗?”馮君遊一笑。
對方修為、境界都碾壓他又如何,任這法術如何厲害,隻要碰到他,一招逐去,都能倒流回去。
敵人還會因此受到法術反噬,眼下才兩次反噬,這紙人童子,就直接崩潰了。
至於剩下飛舞而來的鎮鬼符紙,馮君遊隨手一個喝令,直接升起一麵石壁阻擋。
黃紙符繞過了石壁,飄忽忽而來,馮君遊身體往石壁上一靠,如同關門一樣,兩邊的岩石突出,將他合圍起來。
符紙突破不進去,很快垂落在地。
“真身出來吧,用紙人休想贏我!”馮君遊探出身來,卻感覺到頭頂有一股法力波動。
沒料到,對方不是兩招齊發,而是三招!
天上盤旋的數百隻大鳥,有上百隻俯衝而下,如自殺式衝鋒。
馮君遊瞳孔一縮,唰得一下來到石室上方,撐起一麵鬼氣盾,同時一座座岩石聳立而起。
“轟!”
巨大的爆炸瞬間崩裂岩石,霎時間塵埃飛揚,層層疊疊的石壁盡皆被炸開。
現場一片狼藉,臌脹著驚人的法力波動,少說也是三百段法力爆炸……
而這樣的大鳥,天上還有四百隻在盤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