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枷鎖

“孤獨一詞倒是不必給我加重點了,因為我覺得每一個生命的綻放都不過是凋謝,畢竟本質都是孤獨的。”

薑林森把頭轉向窗外時,視線不經意晃過了被蘇千殷按在桌麵上的那張相片。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我想這是死神給我們拷上的枷鎖,我們的生死對於死神來說可能就是一場創造人性的遊戲。”

“是嗎。”

蘇千殷麵色毫無起伏。

她對人們常念叨的死神沒什麽概念,但是她倒也有自己的看法。

死神認真地創造了很多性格不同的人,自然也舍不得毀掉任何一個人,因此才會有疾病和災難這些令人痛恨的東西來代替死神掠奪生命。

死神不能心軟,所以背負了無數將死之人的罵聲。

蘇千殷是這樣想的。

而薑林森的想法跟她截然相反。

“我的阿楚是一位違背了死神的天使,一輩子都在跟死神對著幹,被她拯救過的家庭遍布了大半個城市......想必死神也是有些看不慣這麽美好的阿楚,才會如此草率地給她的故事畫上句號。”

薑林森愁著眉,眼底伏著淡淡哀傷,擰亂著皺紋的麵孔逐漸褪去了血色,唇邊卻溢出一絲微弱的笑意。

“那輛劫有二十二人的大巴車,其中有一位就是剛從國外參加醫學交流會回來的阿楚,她在趕回來見我的路上失聯了......”

事發後的第十六個小時。

他看見了阿楚躺在擔架上的模樣。

阿楚永遠地合上了她那一雙宛若墨玉般瑰麗的眼睛。

擔架旁邊放著的是一件被刺目的鮮血染紅的白大褂,沿路的空氣裏混合著雜亂的哭泣聲,還有濃重到比消毒水更甚一層的血腥味。

阿楚的體溫早已被劫匪那顆不長眼的子彈掃空,垂落在擔架下麵的一隻手臂的血色發白到底,再也拿不起對她而言最神聖的手術刀了。

她安靜得像個被折斷了羽翼的天使,縱使薑林森兩腿一跪,半個身子的重量搭在地麵上嚎啕失聲時,也不願靠近她半分。

他不能讓渾濁的淚水濺到阿楚身上。

他不能吵醒阿楚睡覺。

他不能......

還記得阿楚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叫他不要睡,不要閉眼......

他做到了,她自己卻沒有做到。

“從大巴上活著下來的隻有三個坐在大巴最後一排座位的人,他們渾身纏著血地告訴我,阿楚是為了給一個突然倒地沒有呼吸的老人做心肺複蘇,才被以為她要試圖反抗的劫匪給一槍斃了......”

薑林森托著下巴別過頭,望向了窗外鋪滿陽光的街頭。

當他看見有許多鮮活的生命披著溫暖的衣裳行走在街上時,不自覺輕嘲了一聲。

“我不知道自己該去恨誰,恨那個倒地不起的老人?恨那些被判了死刑的劫匪?不,他們還不夠格。”

“所以你就選擇了去恨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死神?”

蘇千殷一刹那收緊了語氣。

“傻子。”

她斷然道,“你自己也知道活下來的是坐在車子最後麵的人......你的阿楚可能就算沒有去給那個我不知名的可憐的老人做心肺複蘇,她最後也照樣會被那顆子彈無情地打穿。”

薑林森偏頭:“你究竟想說什麽?”

“是死神把一個倒地的患者送到阿楚麵前的不是嗎?”

蘇千殷說著,脫離座位直接站了起來,一手按在桌麵上俯身往前,近距離地盯著薑林森幽邃的眼睛道。

“如果真的有神......是死神給了阿楚機會,讓她以救人的名義離開世界,而不是以一個人質的身份離去不是嗎?難道你還不明白?”

她凝了凝神。

“死神賦予我們生命,還為我們搭建起了這個有鮮花有陽光的世界,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被死神愛著。”

她貴為死神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