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學生
歲月如梭,似彈指一揮,轉眼七年了。
正值秋季,街道灑上橘黃色的陽光,一陣蕭瑟的秋風掠過,行人匆匆走過,迎麵被一棵杏樹籠罩著,腳邊的陰影沾上了杏色的落葉,一時分不清是樹影還是人影。
杏樹對麵有一家生意不錯的奶茶店,年久失修的店門上,老化的牌匾逐漸掉色,每隔一段時間卻還是會有顧客進來,排著長長的隊,就為了買一杯奶茶暖胃。
店門外風聲簌簌,路過店鋪的人踩著一片片就地的杏葉,時不時朝店內看過來。
正在算賬的老板就坐在裏麵,兩鬢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霜,不少白發摻雜在黑發堆裏。
令人引發聯想的是,老板身側總是放著一台黑屏的電腦,不用來算賬也不用來玩遊戲。
沒人知道這台電腦的價值在哪。
“我當然記得,我在這條街開了幾十年店,真的假的我都親眼見過。”
老板勾起手指叩了叩桌麵,提著精神跟客人聊天,並沒有正眼去看自己身邊那台存在感極低的電腦。
坐在他對麵的客人叫張泉,是個名副其實的上班族,經常來這家店買奶茶,時間久了兩人自然也就熟了。
“那裏本來有一棟樓,幾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把他們嚇破了膽後,壓根沒人敢接著住下去,後來就被拆掉了。”
老板知無不言,邊敘著邊拉開最上層的木櫃,抽出了一摞賬簿,疊起的紙角有些爛糙。
張泉被他的話題吸引,驀然產生了幾分興致:“大火沒有燒死人吧?”
“沒有,倒是發生了一起懸案,有個十八歲的姑娘住在裏頭,頭都被割了,死得那是相當淒慘,至今還沒有逮著凶手。”
老板輕歎道,語氣頗為惋惜,“不過這姑娘的妹妹還算命好,被救了出來,我卻聽說她驚嚇過度,精神有點失常,跟警察一口咬定凶手不是人。”
張泉接過他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被警察帶走了,現在肯定長成大姑娘了,路過這條街的女學生都有可能是她。”
由於反射心理,張泉瞅了一眼大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還真就被他瞅到了女學生。
街頭對麵有一排石磚,那裏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年輕女孩,身上背著個鼓鼓的書包,從麵相上判斷,是高中生無疑了。
秋日暖陽,金光瀉下。
女孩的視線不經意往後一瞥,揚起手背彈走了庇在肩上的杏葉,手指白得分明,膚色如雪紡織而成的,清冷的風撥著她的影子烙在石磚上。
她耷著頭,降下劉海埋了半張臉,襯下的一雙眼睛塗滿了光,輝霜般的,灼著黑瞳,漾起睫線勒著的影,秀出姣色,下顎柔得過分。
她的模樣生得極好,就是讓人看了,怎麽都移不開眼。
如果時間能定格在這一幕該多好,張泉心想。
然而下一秒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街頭的那個女孩撇下書包,從書包一側的口袋裏,掏出一隻生鏽的打火機。
她彎起了纖長的手指,指尖挨著打火機,反複摩挲著邊緣。
哢——嚓——
她邊連貫地敲擊著打火機,邊脫下了自備的外套,裏麵裹著一件白淨的校服襯衫。
哢嚓。
撲閃的星火直上,打火機嵌著一撮火,折起火瀾,驚豔一團,順從她的手曳著光,疏影側漏,紅透了整張臉,凝著火勢漲上眉心,眼裏瀲灩著火光的氳氤。
她優雅地扭轉著打火機,把捧起來的外套給燒了。
張泉:“......”
他的瞳孔禁不住放大,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臉幾乎都要貼到奶茶店的玻璃上了。
沒錯女孩把外套燒了。
一驚一乍皆是火光,規律不齊的沙沙聲,伴著煙霧,成縷成緞,彌漫在街頭上空。
女孩似乎聞不得煙味,側過臉把外套舉到前麵。
張泉徹底看傻了。
那件外套不要了可以給我啊!一個上班族內心瘋狂咆哮。
劈啪一下,女孩合上發燙的打火機,一截火苗褪去溫度,轉瞬即逝在眼波裏。
她蹲下身抄起書包另一側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傾瀉而下,成功給外套熄了火。
事情解決後,她抿著嘴,像是才發現自己口渴了,視線一晃就盯上了對麵的奶茶店。
張泉眼睜睜的,看著女孩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來。
老板自然是淡定許多,論待客之道,他什麽客人沒見過。
“來杯奶茶,不加冰。”
女孩三兩下掏出紙幣,視線卻落在老板身側的那台電腦上。
隻見電腦背後有一串英文。
Weareanonyo.
女孩微眯著眼,像是在思索什麽。
張泉眼尖地發現她的校服上別了個校徽,輪廓裏擬著紅色的字體,有一部分被她的發尾不湊巧擋住了,卻依稀能辨別出那三個字。
蘇千殷。
這是她的名字嗎?張泉擱著腦袋時,一杯溫熱的奶茶塞到他手中,一抬頭就對上了老板慈愛的眼神。
老板示意他把奶茶遞給那個女孩。
天氣不算冷,張泉遞過去的時候卻打了個哆嗦,一觸及到女孩的目光就躲閃,兩手抖了半天,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杯子。
蘇千殷這才稍稍抬眸,語氣沒有夾雜絲毫感情色彩:“您是腰酸還是背痛?”
張泉一噎,手一頓,思緒百轉千回,竟不知如何作答。
看樣子是失去耐心了,她眉頭一蹙,伸手穩穩的接過奶茶,扯著吸管就喝了起來。
張泉見狀有些鬱悶,他還不是被她當街燒外套的那一幕給嚇著了嗎。越想越不安,幹脆向當事人問清楚好了。
“小妹妹,為什麽要把好好一件外套給糟蹋了?你不想要它了,也不至於用打火機......”
“哦,被你發現了啊。”
蘇千殷咬了咬吸管,沿著塑料的表皮留下一道清晰的牙痕。
挨著吸管的嘴唇開張間,舌尖澱上了一層奶茶的色澤,為她平添幾分甜美。
然而她說的話並沒有那麽美好。
“我嫌打火機買了這麽久都沒派上用場,想給它找點事情做。”
聽聽,這是人話嗎?
這是人嗎?
打火機原來是這樣用的?
不等張泉表態,蘇千殷捋著杯子底部,眉頭輕挑,語氣不鹹不淡。
“還有我不是小妹妹。”
說罷,轉身走人。
陽光漸過蓬鬆的頭發,為她耳畔鍍上一層金邊,一根根發絲纏繞著緊密的燦爛,將灼亮的影子慢慢拉長。
張泉鬼使神差地盯著,殊不知老板也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老板,這女學生好像有點古怪。”
“她啊……”
老板漸漸收回目光,低頭整著那本賬簿,攤開筆芯,落下幾筆潦草的字眼,“她就是突然想喝奶茶了而已。”
“啊?”
她貴為死神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