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最美的手

009.最美的手

三月的江南,是最愛飄落細雨的江南,飄落的細雨,如絲如緞。

三月的江南,是最愛氤氳霧靄的江南,蒸騰的霧靄,如夢如幻。

三月的江南,是最嫵媚最醉人的江南,冰清而玉潔,讓人迷戀。

雨後的江南,如剛剛沐浴過的美人,更加的清新秀美。一片幽靜的竹林,一條石砌的小路,一路緩緩的行人。行人並不太多,太多的行人,怎麽會在這樣幽靜的小路經過,幽靜的小路,又怎麽能承受得住太多的行人?

這一行人的前麵,是四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全都穿著一身翠綠衣衫,一張張臉蛋清秀可愛,麵如新月,目若秋水,淺畫雙眉,眼珠微碧,櫻桃小口,鮮豔欲滴。秀發垂肩,皮膚雪白,猶如羊脂白玉,映雪生輝。身段苗條,婀娜多姿,猶如清水蓮花,隨風搖擺。

四個少女的後麵,是一台翠衣小轎,小轎由同樣妝扮的四個少女抬著,轎子扶手旁邊,則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這少女端的與其她少女不同,湖水碧色的縐紗衣裳,白綾束腰,鳳簪鎮發,秋水為神,伊人似玉,長眉入鬢,體態輕盈。蓮步微移,宛如仙子淩波,衣帶輕飄,又恰似九天玄女下凡。

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誰也不知,此時一見那少女,每個人心頭都會不自禁的湧出“美若天仙”四個字來。 那少女不但美到極點,眉宇之間,還隱隱有一股令人震懾的英氣,絕世容顏,剛健婀娜,兼而有之。

小轎後麵,卻隻有一人,一個男人,一個木頭一樣的男人。那人葛布麻衣,麵色蠟黃,神情漠然,走路時上身紋絲不動,如一截木樁,讓人覺得怪異之極。更讓人覺得怪異的是他身後插著的一把劍,之所以讓人覺得怪異是因為他身後的那把劍嚴格來說根本就不能叫做劍,倒像是一塊鐵片,上麵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缺口,更讓人詫異的是這把劍竟然沒有劍柄。一把沒有劍柄的鐵片,能不能叫做劍?

這樣的一個人,插著這樣的一把劍,怎麽看都不應該和那些少女走在一起。但他們這樣的走著,從一個遙遠的地方走來,已經走了幾千裏,而且還要走下去。

這是一群什麽樣的人?他們從什麽地方來?要到什麽地方去?轎子,翠衣小轎,那頂翠綠的小轎之內,又是何人?是一位絕色佳人嗎?

這一行人緩緩地走著,腳步很慢,即便是腳步很慢,也一定能走到某個地方。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座酒樓旁。再美的少女,再怪異的男人,也一樣的會餓,也一樣的要吃飯。解決饑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吃飯,吃飯最好的去處當然是酒樓。千百年來,滄海桑田,世事 變幻,連皇家的宮殿和墳塚都已更替了不知多少遍,唯一不變的是酒樓和酒店。

這樣的一行人,好像不太適合到一家小酒店,買兩個饅頭三塊大餅,就著一瓢冷水大吃一頓,填飽肚子了事。於是,轎子就停在了一家酒樓前。

酒樓是錦城最大的酒樓,最大的酒樓當然也是最好的酒樓,最好的酒樓當然便是人最多的地方,人最多的地方當然也是最熱鬧的地方。然而,往日這最熱鬧的地方在今天卻突然地清靜了下來。清靜不是因為沒有客人,而是因為客人太多。除了往日來這裏的常客,今天,還多了一行人,一頂小轎。

一行人,一頂小轎並不能讓偌大的酒樓變得安靜。因為來這裏的又何止是一行人,又何止是一頂小轎。讓酒樓變得安靜下來的是這一行與眾不同的人,這一行裏美豔無比的少女們讓所有的人都已經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停止了猜拳行令的吆喝和旁若無人的談論。

這樣的酒樓,平日裏也並不缺少少女,不但不缺少,而且還很多,自古以來,一直都是這樣,誰也無法改變。但是如果拿那些少女和眼前的少女相比,那些少女隻能是老太婆,滿臉皺紋、滿臉黃斑的老太婆。這些絕色少女已經讓酒樓安靜了下來,但是讓酒樓更加安靜的卻是那頂小轎,那頂翠衣小轎。

翠綠的轎簾終於掀開,掀開簾子的是一隻手,簾子裏伸出的一隻手。當這隻手伸出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便再也無法移動,都靜止在了這隻手上。這隻手形狀是纖細的,纖細得隻要再多一點點,再少一點點都會影響到它的完美。這隻手的顏色是白皙的,白皙得隻要再重一點點,再輕一點點,都會使它黯然。這隻手的質感是溫潤的,潤得隻要再糙一點點,再細一點點,都會讓人痛惜。

翠簾掀動,轎中之人便緩緩走出。她那纖弱而動人的美麗身軀,被裹在一件純白的長袍裏,春風拂動,白袍飛舞,她身軀竟似也要隨風飛去。她是人間的精靈,還是下凡的仙女?她輕抬蓮足,自轎中緩緩跨出,袍袖之下,掩住她一雙玉掌,一步一步走向酒樓。她體態輕盈,曼妙多姿,款款而行,如淩波仙子飄過湖麵,如冰川玉女踏雪無痕。她麵上罩著一塊翠綠的輕紗,輕紗之下,又會是一張怎樣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