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心獸宗自有底蘊在

綿綿細雨落下,地麵升騰起七色的琉璃煙塵。

熔鎮各處的蟲鳴戛然而止,子器派弟子已經逃遁至內城牆,用驚愕的目光看向清淨子。

他們剛從天辰子降臨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隨即便發現清淨子的狀態有點非同尋常。

“死……死病……”

韓才瞳孔聚焦。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百獸血身的關係,他是全場為數不多沒有見證天辰子降臨的修士。

他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餘光望見清淨子,後者渾身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陣陣七色靈光。

雖然器修與獸修的死病特征不盡相同,但韓才還是認出清淨子已經臨近不惑期死病爆發。

他顧不上傷勢,趁著記憶還算清晰,整理百獸血身的信息,嘴裏無意識的流出血水。

韓才恍惚中,似乎聽到石磯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強忍著雜念清醒過來,才發現因為清淨子外泄的靈力,自己周身已經生出結晶化。

“大日……”

清淨子喃喃自語著。

他血肉開始不斷滋生,短短幾息內就化作十米出頭,同時體內傳來窸窸窣窣的怪聲。

不惑期死病主要針對的是骨骼,會溶解掉渾身骨架。

砰砰砰……

隨著骨骼碰撞的動靜愈演愈烈,清淨子的血肉開始坍塌。

竟然以熔爐為中心,血肉骨骼相互聚集,僅僅幾息時間,就化作一團長有五官的肉瘤。

肉瘤不但沒有半點詭異,反倒像是一顆血肉小太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七色光芒。

清淨子的四肢脫落。

無數息蟲從渾身各處鑽出,張牙舞爪的揮動著。

在韓才不可思議的關注中,清淨子不斷往自己的嘴裏塞著身死的子器派弟子屍體,狀態似乎變得穩定起來。

不過能看出,清淨子對天辰子遺骸極為忌憚。

他哪怕意識模糊,也不敢靠近石台,隻是圍繞著內城區,撿拾殘留的屍體血肉。

韓才感覺清淨子是有意化為肉瘤太陽,似乎如此狀態,能更好的幫助他渡過不惑期死病。

“咳咳咳……”

韓才劇烈咳嗽起來,低頭看向渾身的傷勢。

在肉瘤太陽的照射下,皮肉逐漸轉化為金屬材質,口鼻彌漫著一股濃厚的鐵鏽味。

“該死的……”

他暗罵幾聲,強撐著想要遠離內城區,但傷勢嚴重到身軀仿佛和大腦已經毫無關聯。

韓才歎了口氣,不遠處的石磯已經將死未死,更別說藏身在天辰子遺骸內部的田昌文。

子器派弟子經過短暫的混亂後,似乎收到宗門的傳念。

他們變得井然有序起來,部分器修朝熔鎮外而去,獵殺著荒山野嶺中的獸皮人。

一具具屍體扔進內城區,喂食著清淨子。

清淨子在吞食血肉後,畸變確實有所收斂,血肉骨骼不再繼續滋生,五官有所收斂。

好在熔鎮居民早已撤離,否則哪需要舍近求遠。

韓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清淨子的身影一點點靠近,侵蝕性的靈力讓他難以恢複傷勢。

他突然想起什麽,費力取出靈牌,想在自己臨死前,把百獸血身的信息告知給李墨。

即便韓才知道,想要靠著李墨一個人搞清楚百獸血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得需要一代代獸修窮極一生的努力。

韓才垂死掙紮的舉動,引得子器派弟子紛紛側目。

失控的結丹期器修有多恐怖不用多說,同境界的藥人在清淨子的麵前,隻能淪為食物。

迎接藥人的隻有死路一條。

留守內城區的子器派弟子麵露嘲弄,如果真有修士前來解救藥人,他們不介意將其打殺。

“呱……”

子器派弟子心頭狂跳,不約而同的朝身後望去。

他們不由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驚悸,仿佛有頭野獸在暗處蠢蠢欲動的盯著眾器修。

“呱……呱……”

蟾鳴震耳欲聾,龐大的陰影出現在雲層深處。

在子器派弟子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足足二十米的三足金蟾從天而降,落在熔鎮的城西區。

三足金蟾每次呼吸,都會使得憑空生出一股氣浪。

甚至連本能行事的清淨子也停住動作,顯然在三足金蟾的身上,察覺到難以言喻的威脅。

最讓子器派弟子不可思議的是,三足金蟾明顯是由未結丹的修士所化,應該是某種法術配合著特定的道體,才有如此威力。

他們不禁懷疑起認知。

因為按照這段時日的接觸,所謂的心獸宗幾乎沒有底蘊,結丹功法還有著弊端存在。

難道心獸宗有如此天才?

唯有韓才知道,三足金蟾很是徒兒李墨所化,那恐怖的凶煞氣息,已經猶如實質。

很難想象到,二十幾年前那個初來乍到的孩童,如今成長到連自己都不得不仰視的程度。

嗖!!

破空聲響起。

三足金蟾猛的吐出舌頭,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無法識別,直接砸爛內城區的一麵牆壁。

清淨子所化的肉瘤太陽,僅剩微弱的身軀本能。

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三足金蟾的舌頭就卷走韓才兩人,順帶在原地砸出個幾十米的大坑。

同時鬼虎化為陰影,從天辰子遺骸中鑽出。

“呱……”

三足金蟾挑釁的發出蟾鳴,接著三肢用力,消失在原地。

子器派弟子愣神許久,直到清淨子又生出按耐不住的畸變,才連忙圍繞著內城區忙碌起來。

……

韓才也不知昏迷多久,醒來時身軀都已經包紮。

他環顧四周,發現竟然身處在心獸黑市的青紅花樓,隔壁廂房還有石磯與田昌文的氣息。

兩人傷勢被簡單的處理過,正由浮屠居士照管著。

李墨的身影早已不見蹤跡。

“黑市?”

韓才意識到李墨心思非常縝密,心獸黑市是由不同仙宗勢力創立的,主要為把散修當作試驗場,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他不敢有所耽誤,身軀的腐爛已經遍布每一寸皮膚。

如果再不處理,韓才已經跌落到弱冠期圓滿的修為,就不用再考慮重回假丹期了。

他閉目打坐,田昌文兩人也才剛從瀕死中蘇醒。

至於李墨,匆匆壓製采生獸身的詭獸化後,便立刻起身返回熔鎮,混在子器派弟子中。

考慮到子器派隨時會派遣修士收拾爛攤子,他哪敢在心獸黑市待太久,生怕被察覺到異樣。

好在子器派弟子對他毫不在意。

畢竟李墨顯露的實力,最多不過總角期圓滿。

李墨返回內城區後,發現子器派弟子已經對城牆做出修補,並且把收集的血肉堆積在一起。

內城區儼然成了個關押清淨子的牢籠。

總角期的器修僅剩三人,專門負責搬運血肉,所以必須得長久待在熔鎮,不得外出。

李墨自然樂得清閑,不用前往外界,也就不存在暴露的可能。

他趁著接觸清淨子的間隙,觀察著後者的情況,發現其之所以畸變為詭異的肉瘤太陽,不全是因為不惑期死病的關係。

更像是熔爐的保護機製,在清淨子即將失控前,盡可能的把血肉骨骼朝熔爐收攏。

很難想象子器派到底在研究什麽?

但不管怎麽說,子器派對死病肯定有深刻了解,甚至很可能有著天地劇變的完整記載。

李墨至今還對天辰子的降臨深感忌憚。

他雖然對境界的了解僅限於不惑元嬰期,但由凡蛻仙對應著死病九劫,境界應該也有九重。

那頭金絲鳳尾雀哪怕天資再高,在天辰子死後的幾百年間,最多也隻能達到元嬰期,是怎麽做到通過祭亡齋醮飛升的?

飛升仙界為何如此廉價?

李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天辰子的形象怎麽看都不是仙人,仙界不會出現什麽禍端吧?

呼……

狂風呼嘯,熔鎮被龐大的陰影籠罩。

李墨下意識抬起腦袋,卻見有道數百米的虛影立於雲端,從缺少四肢的人彘身軀能看出,乃是子器派的大能修士降臨心獸宗。

大能修士目光掃過熔鎮,語氣沙啞說道:“百日後,心獸秘境關閉,眾弟子返回子器派。”

“百日內,不得擅自對心獸宗任意采割。”

“弟子應下。”

他說話間,烏雲遮天蔽日,工業廢氣的味道充斥山頭。

大能修士的眼眶中伸出一根狹長的手臂,直接帶走清淨子,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易。

至少也是元嬰期。

李墨盡量收斂氣息,模仿著子器派弟子的言行舉止。

若非無漏之體護佑,他的衣服都會被汗水浸濕,實在是生怕被大能修士察覺到古怪。

畢竟李墨空有子器派的上乘體質,卻未入道。

子器派弟子也不敢動彈,從心底裏散發著恐懼,仿佛麵對的是廟堂裏蹲坐祭台的仙神。

幸好大能修士壓根就不在意螻蟻,僅僅是點頭後,虛影便消失在狂風暴雨中。

子器派弟子麵麵相覷片刻,接著紛紛動身趕往多肢山。

在他們的眼中,如果不允許肉肢采割,貧瘠的心獸宗就沒有半點價值,術法、靈石、法器都是些看不上眼的垃圾。

片刻後,熔鎮空無一人。

唯獨李墨假意同路,暗地裏則返回了熔鎮。

多肢山的靈力確實更濃鬱,但畢竟人多眼雜,他還是希望在心獸宗時嚐試衝擊假丹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