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泛舟
在津前市區，有一座建立於十七世紀初的古老城堡，名為津前城，曆經風雨依然保存完好，如今也是日本僅存的十二座天守城之一。
以津前城為中心，還建立了一片占地近五十公頃的津前公園，其中遍植櫻樹近五千株，每春來之際，櫻花漫舞，美不勝收。
津前櫻花節也由此而來。
在津前城西麵，有一條原是岩木川支流、現已獨立的護城河，兩岸種滿櫻花樹，風平浪靜時，櫻花倒映水中，絢麗難言。
除此以外，河麵還有遊船。
跟隨父母，趕在櫻花節開始前過來遊玩的成瀨和海星，就在其中一條手劃船上坐著。
劃船的人是真木誠一郎，為了保持平衡，兩個孩子坐在小船的另一端，而鬆千秋沒有上來，坐在河邊的長椅上麵帶微笑地看著。
“別擠我。”
海星緊抓著船舷，扭頭瞪著身旁的繼兄，“我都要掉下去了。”
成瀨沒理她，抓著另一邊的船舷，又縮著身體，盡可能地不觸碰到她。
然而手劃的小船就這麽點大，兩個孩子又不敢離水太近，搖晃之間，總是會有摩擦。
“別推我！”
“誰推你了。”
海星和成瀨互相瞪著。
坐在兩人的對麵，真木誠一郎頭疼地歎了口氣。
“海星，難得出來玩一次，就不要和春海吵架了。你看河邊的櫻花……”
“他一直在擠我！”
“我沒有，是船在晃。”
“你看，春海又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真木誠一郎隻能歎氣。
看他這副表情，海星知道爸爸還是不相信自己，可她就是能感覺到，身旁的繼兄看起來無辜，但擠過來時總會帶著一點刻意。
他就是想把她撞到河裏去！
至於原因，海星也能猜到。
除了彼此間一貫的針鋒相對，還因為剛才本來是由鬆千秋陪著他們坐船，她發了脾氣，才換成了她的爸爸。
在真木誠一郎對著岸邊長椅上的鬆千秋揮手時，海星扭頭瞪了再次擠過來的成瀨一眼，而他也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藏在衣領之後的脖子上，稍稍露出一道她的指甲撓出來的紅痕。
“……”
心底一閃而過的內疚，讓她的表情軟化了一瞬間，目光也垂了下來。
但也隻有一瞬間而已。
在她身上，也同樣存在著他留下的痕跡。
隻是再抬起視線，他已經轉過腦袋，望向了河邊。
順著望去，是長椅上正對著他們微笑揮手的鬆千秋。
真虛偽……
海星立即別過腦袋，看向另外一邊。
水麵平靜，沒什麽波浪，飄著一片片粉嫩的櫻花。
百無聊賴，她伸出手想撈起一片。
河水還有些涼，她一下子縮回手，看中的那一瓣也隨波**遠。
“……”
沒來由地，她心底忽然湧出一股強烈的念頭，就要撈起那一片。
海星往邊上挪了挪，俯身伸出胳膊。
大半個身子都露出船外，河水似乎在臉上**漾，她自己都覺得這樣有些危險，可那片櫻花已經近在咫尺。
馬上就能碰到了……
而就在此時，她身下的小船忽然晃了一下。
誒……
失衡的瞬間，望著越來越近的水麵，海星心裏隻有茫然。
撲通！
“海星！”
撲通！
激起的水浪打濕了過往，**漾之間，又終歸平靜。
保津川上，海星從水麵移開視線，小船另一邊坐著的還是當年的那個人，隻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已不再是強擰也擰不到一起的繼兄繼妹了。
“……都說了，那個時候你是自己掉下去的。”
成瀨輕輕劃動船槳，“而且還是我跳下去把你撈起來的。”
海星緊緊抓著船舷，“你跳下來就抽筋了，是爸爸把我和你撈起來的。”
“……”
成瀨沉默了一會兒，用麵無表情來掩飾突然回想起那段過往的尷尬。
這一部分，明明是想忘掉的……
再回過神，看著緊張的海星，他搖了下頭，“至少不是我把你晃下去的。”
她對那段過往記憶深刻，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就是你……”
“嘖。”
尷尬尚未平息，她莫名而又執著的栽贓讓他有些惱怒，於是主動晃了下小船。
“呀——”
海星立即尖叫。
“你當時就是這樣晃的！”
“……”
成瀨氣得都笑了。
“春海，海星——”
聽見海星的尖叫，瀧川光在不遠處招呼了一聲，“怎麽了？”
成瀨冷笑，“她要跳河。”
瀧川光：“哈哈哈。”
海星尖叫，“光，救命——”
瀧川光：“哈哈哈。”
她劃著小船，慢慢地靠了過來，“感覺你們很開心的樣子。”
“……”
海星有些崩潰，看著她的船，甚至開始考慮等她靠近後就跳過去這件事。
成瀨一眼看穿她的打算，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打算結束這場鬧劇。
“以前的事情隨便你怎麽說，反正你現在別亂動，船就不會翻——你要是跳過去，肯定會翻。”
“……”
海星立即移開視線，以此否認他直接命中的猜測。
“這種手劃船沒那麽容易翻的。”瀧川光微笑道，“放心吧。”
瀧川月也安慰了幾句。
海星無話可說，雖然手裏還緊抓著船舷，但也沒有剛才那麽戒備了。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瀧川光指著對岸，“離楓葉更近一點。”
“嗯。”成瀨劃著船，調整方向。
為了照顧提心吊膽的海星，他放慢了動作，兩條小船的距離又漸漸拉開。
嵐山倒映，楓林盡染，保津川的河麵仿佛在燃燒。
“如果遲半個月再過來，這裏的楓葉基本已經紅透了，到時候會更美……雖然現在也不差。”
海星愣了愣，見前麵的瀧川姐妹毫無反應，才意識到成瀨是在跟自己說話。
“……噢。”
成瀨看著上遊方向，“要是夏天過來，還可以體驗一下保津川漂流。”
應聲和主動詢問完全是兩回事，過了半天，海星開口道：“你來過這邊嗎。”
成瀨也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回答：“兩年前的暑假，來玩過一次。”
是和那個人一起嗎，海星心裏猜測著。
“我還坐過這邊的小火車。”
“誒，很難預約的那個？！”
“嗯，得提前一個星期才能預約得到。”
劃著劃著，小船接近了對岸。層層疊疊的楓樹伸著枝葉，幾乎垂入水中。
岸上有條小路，已經有不少津高學生走到了這邊，其中也有認識瀧川光的人。
“一起來玩啊～”
“我說你別太張揚了……有幾個老師也往這邊過來了。”
“沒事的。”
話雖如此，在楓葉下停留了一小會兒，瀧川光還是劃向了河心。
泛舟片刻，興盡後回到岸上，四人又沿河往下，去渡月橋以及附近的嵐山公園轉了轉。
直到下午四點半，津高三年級的學生集合返回，成瀨三人也沒有多作停留，坐電車趕回祇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