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新幹線
站在鏡子前，成瀨整理著領口，又湊近看了看自己有點發紅的眼睛。
即便睡前喝了牛奶，也難以如願早眠。
好在旅途漫長，他在新幹線上有充足的睡眠時間。
“穿便服去嗎。”尚子出現在鏡子裏。
“三年級的帶隊教師，要是在京都那邊看見了穿著津高一年級製服的學生，大概會變得混亂的。”
尚子笑得很淺，視線折射於鏡麵，在分別前無言地凝望著他。
成瀨與她對望半秒，垂眼理著已經整理好的衣領。
她很快轉身出去。
“早餐已經做好了哦。”
“嗯。”
吃過早餐，成瀨要去車站，而尚子要去上學，兩人還是同行。
瀧川光今天依然騎摩托車出門，她要先送瀧川月去學校，然後在電車站等著與他匯合。
到了巴士站台，森見一看到便裝的成瀨就開始皺眉，接著又對尚子不跟他一起去京都的選擇感到意外。
“爸爸媽媽明天回來。”尚子平靜地解釋道。
經過一個晚上的沉澱，遺憾與失落都已經可以很好地隱藏起來了。
“這樣也好，尚子不去的話，我就可以安心地向你們班的擔任教師舉報了。”
尚子露出笑容。
森見又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成瀨，沒有多說。
隻是片刻後，見到海星也穿著便裝過來時，她立即又瞪向了他。
“是光邀請她的。”成瀨為自己辯解了一句，隻是也沒起到多少效果，該瞪還是瞪。
然而等海星走過來，除了問候與幾句簡單的詢問，森見並沒有對她逃學的行為多說什麽。
成瀨有些不平衡，悄聲道：“你遷怒我還不如多教育她幾句。”
森見看了看他，也靠近一步，壓低聲音：“都已經是這種情況了，我不能掃她的興。”
“……所以就掃我的興嗎？”
她抬手推著眼鏡，忽然狡黠地一笑。
“作為年級第一，總是要多承擔一些他人的扭曲。”
“……”
在這邊的兩人悄聲交談時，海星看著尚子身上的製服與書包，則有些傻眼。
“尚子難道不跟我們一起去京都嗎？”
尚子微笑著搖了搖頭。
“可光昨天說……”
她不由自主地瞥了眼成瀨，就是因為有尚子的陪同，她才覺得跟他一起去京都並非不能接受。
隻有他們三個人的話……
尚子再次解釋了自己選擇不去的理由，海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顯然有些動搖。
“現在回去換衣服還來得及哦。”
“可是……”
她一直猶豫到巴士停靠，也沒有回去換衣服。
“上車吧。”尚子輕輕推了她一把，在心底發出歎息。
巴士一路前行，直到在津高附近的站台停下。
“光？”看到等在站台上的人，成瀨意外了一下。
“大家早上好啊……有件事情忘記了。”
瀧川光對下車的幾人笑了笑，接著從包裏取出一張表格，交給尚子，“尚子，幫我把這個交給小雪吧。”
“啊，好。”
尚子收起表格，來自同一片地方的幾人，也要在此暫時分開了。
成瀨望了望一直看著自己的尚子，走到她麵前，又沉默了一小會兒。
“唔……算了，還是等我回來再說吧。”
尚子點點頭，不解也沒有多問。
“路上小心。”
目送她和森見一起向津高那邊走去，成瀨提起旅行包，看向身旁的另外兩人。
“去車站吧。”
津高操場後麵就是津南鐵道，離這邊最近的車站，用不了幾分鍾就能走到。
三人在這邊坐上奧羽本線的電車，前往青森市，在新青森站搭乘新幹線。
坐在電車上，成瀨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忽然感覺口袋裏振動了一下。
尚子：中原老師那裏，春海和光的病假已經請到了。
成瀨：她今天來得真早。
尚子：到京都的時候要跟我說哦。
成瀨：嗯。
成瀨：安心上課，別想著我們這邊的事情了。
尚子：[認真學習中]
沒過一會兒，瀧川光也從姐姐那裏得知了她們出發的消息。
“應該是我們先到車站吧。”
“那當然，三年級是坐大巴過去的，出發得也比我們遲——誠一郎先生知道你要去京都的事情嗎？”
“啊……”
海星原本隻是聽著，沒想到他會突然將話題拋給自己，過了好幾秒才回答，“當然知道。”
“他有說什麽嗎？”成瀨又問。
海星看了看他，望向窗外。
“注意安全，珍惜這次機會……什麽的。”
還有，要跟他好好相處。
“有我和春海在，至少安全方麵，完全不需要擔心。”瀧川光微笑道。
“嗯……”
“錢帶夠了嗎？”
“帶夠了，跟爸爸預支了接下來幾個月的零用錢，之後得一直在家裏幫忙了……太突然了啦，光要是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瀧川光笑了笑，“我也是昨天才下定決心的呢。”
成瀨聽著兩人的閑聊，偶爾開口。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電車終於到達新青森站。
下了電車，三人在站內逛了一會兒，尤其是一樓的便當店。
望著裏麵的各色便當，海星幾乎貼到了玻璃櫥窗上。
“看起來都不錯呢。”
瀧川光也有同感，遲遲無法選擇，“我們買不一樣的吧，吃的時候交換。”
“好啊。”
成瀨也買了一份。
三人逛得差不多了，便坐上了新幹線。指定坐席，海星和瀧川光坐在一邊，成瀨在對麵。
很快，坐大巴過來的津高三年級學生也進了站，陸續上車。
為了不跟姐姐錯開，瀧川光自然要跟三年級坐同一班列車。
看著窗外站台上排著隊的學生，她忽然站了起來，“我先去月的車廂跟她打個招呼。”
“別被老師發現了。”成瀨提醒道。
“放心吧。”
她笑了一下，從口袋裏取出口罩戴上，“我早有準備。怎麽樣，看不出來吧？”
“熟悉你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成瀨看著她，“別做什麽太惹眼的事情，應該沒問題。”
“OK～”
瀧川光揮揮手，先離開了。
看著她走向另一節車廂，海星一開始還覺得有趣，隻是很快又察覺到了更加現實的情況：
光一離開，就變成她和成瀨的獨處了。
——雖然他一直沒管她，兩眼望著窗外上車的學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海星也看向窗外。
假裝忘記過往，他們兩人興趣愛好各不相同，沒什麽能聊的；
可要提起過往……不，她開不了口，寧願自己真的忘記。
無言的沉默裏，海星低頭擺弄起了手機。
成瀨看了看她，又望向窗外。
一直等到快要發車的時候，瀧川光才回到這邊。
“好險，剛才差點就被辻穀認出來了。”
辻穀是瀧川月所在的三年A班的擔任教師，瀧川光每天都往姐姐的班級跑，早就混得臉熟了。
“等出發了，他就算認出來也沒什麽辦法了。”成瀨說道。
“是呢。”瀧川光笑了笑，在海星身旁坐下。
“其實我還準備了這個。”她從包裏拿出一頂棒球帽，戴到頭上，“怎麽樣。”
戴上棒球帽，瀧川光平添幾分颯爽的英氣，海星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好帥氣。”
“像男孩子嗎。”
“那還是有些差別的……”
她迅速地瞥了眼對麵真正的男孩子，在形成對視前移開目光，又在瀧川光臉上指了指，“比如這些地方，是很明顯的女孩子的特征。”
“是這樣嗎？”瀧川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過可以用化妝來改變這些特征，比如在這裏和這裏撲點粉，這一塊打點高光修容……”
“是嗎，我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懂呢。海星很擅長化妝嗎？”
“還好啦。隻是之前跟娜娜美她們一起玩的時候，稍微學到了一些……我也挺喜歡化妝的。”
坐在對麵，成瀨看了看互相摸著臉的兩人，很快又被窗外的動靜吸引。
站台的安全門正在緩緩合上。
徹底合攏之時，列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