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解剖
秋風漸寒，冬意愈發明顯。
又一個星期過去，十月進入下半旬。
星期一的早晨。
因為在體育館有例行集會，一年C班的早班會匆匆結束。
教室前門打開，頓時湧入一股寒風，中原雪縮了縮脖子，提起聲音：“覺得冷的話可以穿外套過去，不過不能戴圍巾和手套哦。”
成瀨聞言，隻能取下脖子上的圍巾。
“冷嗎。”尚子看著他。
“還好。”成瀨縮了縮脖子，吐出一口白氣，“去體育館吧。”
列隊集合，下樓去體育館，陽光照不到這邊，通道間不停歇的寒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成瀨凍得牙齒打顫，恨不得將全身所有皮膚都藏在製服裏，直到走進體育館內才好一些。
“總算沒風了……”
路過三年級的陣列時，他多望了一眼，先一步集結於此的學長學姐們交頭接耳著，隱隱有些興奮。
他很快猜測到可能的原因。
“都兩個星期過去了，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什麽？”尚子不明所以。
“修學旅行的事情……大概有什麽小道消息流傳出來了。”
果然，集合完畢後，小早川在例行集會上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三年級的修學旅行重新啟動。
而出發的時間，就在明天。
“YES！YES！YES！”
“終於……！”
“京都，修學旅行，我來了——”
三年級學生們壓抑不住的興奮，即便隔著中間的二年級，也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兩個年級的學生一起望著那邊的前輩們。
而比起羨慕，成瀨在同級生們臉上看到的更多是思緒飄遠後的茫然——等輪到他們去參加修學旅行，還有足足兩年時光呢。
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瀧川光就皺了皺眉。
“明天就出發啊……”
“再拖下去都要下雪了。”
“幹脆取消算了。”
“那對三年級學生來說也太殘忍了。”成瀨明白，她還是不太放心嬌弱的姐姐出遠門。
“月現在應該很高興……”她踮起腳，朝三年級那邊看了看。
集會結束，瀧川光也沒有跟著隊伍返回班級，中途就離開了。
成瀨估計她是要去找瀧川月，也沒管她。
等上午第一節課結束，瀧川光主動找上了他和尚子。
“我們過去吧。”
“嗯。”
第二節課是生物，而今天的課程內容是解剖烏賊，要去生物教室上課。他們三人是同一小組。
生物教室在副樓的底層，過去要穿過主副樓間的連接走廊。
寒風橫貫，成瀨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臉也低埋著。
圍巾是尚子新織的。因為覺得之前寄給他的那條圍巾有些簡陋，她要回去後，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重新編織，比原來更加保暖，也更好看了。
寒冷將圍巾上原本隱約的護手霜的味道凍住，成瀨裹得更緊了些。
瀧川光回頭看了看，“春海真是怕冷呢。”
“因為這個時間不應該這麽冷的……”
她笑了起來，“這裏是東北嘛，又不是東京。”
成瀨沒說話，圍巾裏又冒出一團白氣。
快走到連接走廊另一邊的入口時，瀧川光忽然說道：“那我們就去一些還沒這麽冷的地方吧。”
成瀨抬眼看著麵前的副樓，“嗯。”
她扭頭看了看他，又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來到生物教室，三人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實驗桌上已經擺上了待會兒解剖要用的烏賊標本。
瀧川光伸手摸了一下，滑膩冰涼的手感令她不願再碰，“死的。”
“標本當然是死的。”
“看起來還挺新鮮的。”
“要是腐爛了，就沒有解剖的意義了吧。”
尚子低頭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
“之前是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裏吧。”成瀨將她往後拉了一點，“別亂聞。”
她笑了一下，“好。”
還沒上課，生物老師黑田麗子忙著在黑板上書寫實驗流程及要求，無暇顧及下麵，有幾個男生忽然哄鬧起來。
“老師，土川把烏賊吃掉了！”
黑田大驚，快步走下來，桌上的烏賊標本果然不見了，“你是笨蛋嗎！快吐出來！”
而她還沒走到鼓著嘴的土川麵前，烏賊就從他的袖子裏滑了出來。
“……”
結果當然是一頓訓斥。
鬧劇匆匆結束，卻也耽誤了一些時間，上課鈴聲響起，黑田麗子的板書也還沒寫完，隻好加快速度奮筆疾書。
一兩分鍾後，她才放下粉筆，開始上課。
“這節課我們要解剖烏賊，但在開始之前——把烏賊放下！”
順著她的視線，成瀨回過頭，教室後麵的幾個男生又開始玩弄烏賊標本了。
“男生都是笨蛋……”鬧哄哄的教室裏，女生們擠在一起交頭接耳，“成瀨同學除外。”
意外被誇獎了一下的成瀨，也隻能幹笑。
“……烏賊解剖實驗的目的，一是為了了解頭足類動物適應活潑運動生活方式具有的特點，二是掌握軟體動物內部器官構造。”
黑田麗子指了指黑板上寫著的文字，“開始實驗前，還要說明一下實驗用具。”
將解剖剪、鑷子、解剖蠟盤之類的用具都介紹了一遍，她才讓底下的學生正式觀察今天的實驗對象。
見尚子和瀧川光都看著自己，成瀨隻好自己動手，將烏賊拿到解剖蠟盤裏，顏色較深的那麵向上。
“現在觀察烏賊的外部形態，區分頭足部、頸部以及軀幹部，以及各部分的主要特征。”
尚子將放大鏡遞給成瀨。
“脖子真短。”他彎著腰觀察了一會兒，又將放大鏡給她，接著是瀧川光。
“這是陸奧灣裏撈的烏賊嗎？”
“不知道。”
“有點想吃海鮮了呢。”
“這個不能吃。”
這節課課前便布置了作業，要求繪製烏賊的外形圖，還有內部的結構簡圖，成瀨一邊比對，一邊動筆，很快就有了大致的雛形。
瀧川光畫了幾遍，依然不成模樣，索性照著他的畫描繪起來。
“唔……至少看起來沒那麽奇怪了。”
尚子倒是畫得很好，某些部位比成瀨還細致些。
又過了一段時間，外部觀察的部分總算結束了，接下來便要開始內部解剖。
黑田麗子指著投影屏幕上的圖片，提高聲音：
“解剖剪從這裏進入，先將外套膜兩側剪開，然後去除腹麵外套膜，露出裏麵的內髒團……注意看，我先示範一遍。”
她操作了幾下，投影的內容變成了她在上方實驗台的實時操作。
“從這裏進入，剪的時候要小心……”
完整地看她操作了一遍，成瀨又望了望身旁的兩人，“還是我來嗎？”
“我來試試吧。”尚子說道。
於是他讓出位置，跟瀧川光一左一右地站到旁邊，看著她操作。
拿起剪刀，尚子甚至沒有再抬頭看一眼投影屏幕，準確而利落地下刀，三兩下便卸去了烏賊軀幹的外套膜，而切口還很平整。
“尚子以後說不定可以去當外科醫生呢，這雙手拿著手術刀一定也很穩。”瀧川光讚歎道。
尚子笑了一下，看向成瀨。
“剪得真好。”
“嗯哼。”
底下的學生操作著，黑田麗子下來轉了轉，也給了尚子相當高的評價。
用來實驗的烏賊都是雌性，因此揭開外套膜後，露出的內髒團裏一眼可見隆起的白色卵形纏卵腺，以及數量更多些的副纏卵腺；
因為課程時間有限，今天解剖的最後一步，便是取下這些腺體，再作觀察。
瀧川光依然沒有動手的興趣，因此由成瀨拿起了鑷子。
“摘除的時候也要小心……”
生物老師在台上發出提醒，成瀨低著頭，一手按住烏賊，另一隻手用鑷子小心地將內髒與身體進行分離。
“——話說，春海明天跟我一起去京都吧。”
噗呲！
突然的撕扯讓腺體直接脫離，冰涼的**也在甩動中濺到臉上，成瀨愣了愣，扭頭望向瀧川光。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