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直到大樹崩塌
來到手工社，尚子如往常那般跟其它成員打著招呼，經過小川理奈時，卻被她拉住了。
“小川學姐？”
“陪我去趟洗手間吧。”
“啊？好。”
尚子稍微一愣，很快答應。去自己的位置放下東西，小川理奈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稍微走遠幾步，她立即問道：“尚子的男朋友是怎麽回事？”
“男朋友？”
尚子很快反應過來，“學姐是說春海？”
“難道還有別人嗎？”
她笑了笑，“我們還不是這種關係。”
小川理奈看了她一會兒，扭過頭去，“再這樣下去，尚子就算想變成這種關係，也沒機會了。”
“為什麽要這麽說？”尚子問。
小川理奈很快轉回來，“你看，你果然很在意吧。”
“是的，我很在意。”
尚子露出笑容，“請告訴我吧，學姐。”
“我可不是那種嚼舌根的人哦，不過上個星期五，也就是台風來的那天，你那位青梅竹馬約了至少六個手工社的女生去喝咖啡，就在津高附近的那家羽海野咖啡廳……怎麽回事啊，那個家夥。”
尚子怔了一下。
所以他才會在那裏碰見海星嗎……真是不湊巧。
“尚子？”小川理奈看著她。
她回過神，微笑著回應道：“隻是喝個咖啡而已吧。春海如果真有那種打算，應該也不會一下子約那麽多女生。”
“不要覺得手工社的女生都沒尚子好看，就放鬆警惕了。”
小川理奈忽然嚴肅起來，“社團裏某幾個女生挖牆腳的手段，說出來可以嚇死你。”
“學姐……”
“我反正已經跟尚子打過招呼了，到時候男朋友丟了，可別來找我哭。”
尚子沒說話，隻是笑了一下。
小川理奈特地叫她出來，也隻是為了私下提醒這件事，走到洗手間，兩人洗了個手便回去了。
“話說回來……”
路上，小川理奈又想到一件事，“成瀨最近陪著尚子待在部室這邊，那些女生倒是不會主動為難你了。”
尚子麵色稍沉，“嗯。”
“到底是女生，就算是得不到的男孩子，也不想在他麵前鬧得太難看呢……幹脆就讓成瀨加入手工社吧。”她提議道。
尚子忽然停了下來。
小川理奈又走出幾步才發覺，“尚子？”
尚子看著她，眼前的二年級學姐，是自己在手工社裏最信任的人。
“學姐，我有件事……”
又過了片刻，兩人才回到部室裏。
小川理奈沉默地坐下，尚子還沒回到自己的位置，便被一個二年級的男生攔住了。
“此花，方便出來一下嗎？”
數道目光同時匯聚過來，尚子視而不見，心裏卻明白。
二年級的魚南學長，長相不俗，是手工社最受歡迎的男生。
“學長有事在這裏說就行了。”
“啊……好吧。”
魚南左右掃了掃，低頭湊過來，壓低聲音：“那件事我已經聽說了……”
尚子在他湊過來時就後退了一步，迎上他錯愕又有些尷尬的目光，又凝望著表示自己在聽。
他隻好繼續說下去。
“那個……我已經聽說成瀨那小子上周五做的事情了。那個，此花，你不要太傷心。”
又是這件事。
尚子在心底歎了口氣。
她沒說話，隻是點了下頭。
“好心安慰”的二年級學長像是鬆了口氣，也對她重重點了下頭，然後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而隨著他靠近的舉動匯集過來的視線，卻並沒有跟著消散。
“此花——”
坐在部室另一邊的某個二年級女生，忽然開口了。
尚子望了眼就在幾步之外的座位，停了下來，“高橋學姐。”
高橋知世也站了起來，抱著胳膊，“我說啊，手工社這次可被你害慘了。”
話一出口，整個部室都安靜下來。
尚子轉身正對著她，“學姐這是什麽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那棵‘樹’倒了。”高橋說道。
尚子一怔，接著皺起眉，“學姐說的是紙蘋果樹嗎？”
“不然還能有什麽？”
高橋又坐了下來，卻擺出一副更高的姿態，盯著尚子興師問罪。
“今天中午進行了第二次組裝測試，結果連一個下午都沒撐住，還怎麽在文化祭上展示三天啊？這都是你的錯。”
“我……”
她打斷尚子的話，“讓大家多費了半天勁的新構造，強度也不過如此……”
“適可而止吧！”
坐在部室門口的小川理奈站了起來，冷眼看著高橋。
“這是尚子的錯？如果不用尚子提出的那種方式，那棵樹說不定連幾分鍾都撐不住。明明就是整體設計的問題，也就是你的責任！”
部室裏一下子變得寂靜。
隨後響起的竊竊私語雖然聽不真切，但也讓高橋一下子冷下臉來。
“我也是第一次設計這麽複雜的結構啊，而且又沒給我多少時間，誰知道會撐不住……而且啊，如果按照原來的折疊方式，雖然更撐不住，但反而能讓我們在第一次測試時就發現設計有問題，不是嗎？”
找到似乎合理的借口，高橋毫不示弱地回瞪著她，“然而就是因為此花做了多餘的事情，問題被掩蓋住了，不僅讓大家暑假多忙活了幾天，現在又要耽誤更多的時間，小川，你能替她擔負這件事的責任嗎？”
小川理奈氣得都笑了。
“高橋，你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如果這是尚子的責任……”
“——好了。”
一直沉默的部長杉山律子，此時終於站了起來。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問題已經發生，接下來，大家要考慮的是如何重新設計紙蘋果樹的結構，而不是彼此推卸責任。”
高橋知世撇了撇嘴，哼一聲轉過身去。小川理奈冷冷望著她，在杉山律子再次望來時才肯坐下。
“此花，有時間出來聊一會兒嗎？”
麵對部長的邀請，尚子點了下頭就跟著出去了。
手工社位於副樓二樓的中間位置，兩人走到底才停下，旁邊是空著的化學教室。
“真的很抱歉，此花。”
杉山律子忽然向她道歉，微微低下了頭，“事情變成這樣，全是我的責任。”
“啊，部長。”
尚子連忙後退半步，雙手抬起，似乎有些慌亂，“不，那個，我……”
“知世主導了紙蘋果樹的設計，現在發生這種事，她情緒不太好……希望此花不要太在意。”杉山律子說道。
尚子沉默了一下。
“部長，那棵樹……”
“支撐不住呢。”
杉山律子歎了口氣，“完全以廢紙為材料，強度還是差了些，三米的高度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是結構的問題嗎？”尚子又問。
“竹本同學她們還在研究。現在離文化祭隻剩三個多星期，重新設計別的項目是來不及了，如果無法實現，那就隻能更改原有的設計，直到能讓那棵樹站住為止。”
尚子明白，這是要降低紙蘋果樹的高度，甚至砍去一部分枝葉的意思。
杉山律子低聲歎氣，“那樣的話，今年手工社的作品就沒辦法像過去那樣耀眼了呢。我真是個失敗的部長。”
“不，這不是部長的責任。”尚子看著她說道，“部長，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此花擅長的是布藝方麵的事情吧。”杉山律子說道。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啊。”她忽然想起高橋剛才的話。
杉山律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別把知世的話放在心上，我明白此花當時提出改進的建議，完全是出於好意。”
尚子抬眼又垂下，“嗯。”
“另外……”
杉山律子想了一會兒，低聲說道：“知世她們偶爾會在一些事上為難此花，其實我也早看在眼裏。”
偶爾？
尚子抿了下唇。
“抱歉呢，此花，作為部長，我卻沒有站出來為你說話。”
“不，部長今天就站出來了。”
杉山律子搖搖頭，露出苦笑。
“作為部長，有許多事情我想做但又不能做，甚至無法多說幾句……因為手工社現在的平衡，其實是十分脆弱的。”
尚子低著頭，“成員太多了呢。”
“成員眾多，派係林立並且複雜，總在有意無意地競爭……就像暑假前的那次會議。”
那次會議是為了商量要在文化祭上推出的作品，尚子也參加了。幾大派係接連提出自己的要求，過程之激烈，讓人覺得手工社當場解體也不奇怪。
最終，還是靠杉山律子左右平衡，定下了文化祭的項目。
“我不喜歡競爭，更厭惡衝突，經常覺得自己當初不該接下部長之職……但是，為了手工社，我選擇忍耐。”
“部長……”
“抱歉，扯遠了。”
杉山律子看著她，“但是，這些話我隻會對此花說。”
尚子怔了怔，腦海裏忽然想起最近聽說的杉山律子退部後要讓她來繼任部長的傳言。
“就把現在的小打小鬧，當成是未來那片狂風暴雨的預演吧。”
尚子抿唇不語，而她也點到為止。
又說了幾句別的，杉山律子拍了拍她的肩，先回部室了。
看著她走遠，尚子撫著心口，忽然覺得安心許多。
“部長果然早就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