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放學後
開學第一天，時間過得很快。
晚班會結束，看著黑板上留下的文字，成瀨轉了轉手裏的橡皮，輕輕敲打桌麵。
“私密讀書會嗎。”
選擇自己喜歡的書，以單對單、麵對麵的形式讀給客人聽，分享獲取知識與感悟的喜悅，這就是一年C班最終投票決定的文化祭項目。
雖然有些冷僻，但似乎是因為執行起來比較簡單，又或是“私密”二字緊緊抓住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這個提議一經提出，其他選項立即黯然失色。
決定了項目，又選出了專門負責這件事的文化祭執行委員，今天的晚班會便到此為止，剩下的事情留到後麵逐步確定，比如“讀書人”的人選。
“如果自願的人不多，那就隻能投票選擇了吧。”
“不不，這種可以隨意分享自己性……分享自己愛好的事情，肯定會有很多人報名的。”
不遠處兩個男生的交談落入成瀨耳中，他笑了笑，心想這或許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收拾完東西，教室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兩名值日生在清潔櫃前商量著，準備打掃。
“春海。”尚子要去手工社的部室，過來詢問他的打算。
初來乍到，眼下的他在津高無處可去，回家又太早了，成瀨也有點為難。
“要來手工社看看嗎？”尚子提議道。
“不會打擾你們嗎？”
成瀨也知道她們正忙著準備文化祭的展品，應該沒空理會他。
“隻是看看的話，算不上打擾。”
成瀨想了想，“我想先在學校裏隨便逛逛，待會兒再過去找你。”
尚子點點頭，告訴他部室的位置，然後先行離開了。
來到走廊，成瀨望了望底下的中庭，身旁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C班的轉學生帥哥’，一放學就被冷落了嗎。”
他回過頭，森見一葉扶著眼鏡，兩眼在他身上打量，“果然還是東京那邊的製服更好看些。”
“應該說私立高中的製服都比較好看，畢竟價格也不便宜。”
森見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見她兩手空空，也沒挎著包，成瀨問道：“森見還沒打算回去嗎。”
升入高中後，森見沒加入任何社團，往往放學就會回家，這一點他在之前的閑聊中就已知曉。
不過她還是E班的圖書委員，偶爾也得去學校圖書室值班。
“嗯……太早回去也沒事做，我準備在學校裏再看會兒書。”森見說道，比往日多了一絲遲疑。
成瀨朝E班那邊看了一眼，兩個女生在後門探頭探腦，對上他的目光，又一下子縮了回去。
“是她們讓你過來的？”
“什麽？”森見回頭。
“不，沒什麽。”成瀨明白自己想岔了，“原來你真是來嘲笑我的。”
森見淺淺地笑了一下，又推推眼鏡：“隻是剛好看見成瀨站在這裏發呆而已。尚子呢？”
“先去部室了。”
“是嗎。那就這樣吧，我回教室了。”
她轉身返回教室，成瀨也沒繼續呆站著，從另一邊的樓道下了樓。
過了一小會兒，E班的兩個女生，又探出了腦袋。
“啊，C班的轉學生帥哥走了……”
“真可惜。”
教室裏，海星斜眼看著後門的兩人，又望了望托著下巴坐在窗邊、顯得無所事事的森見，再看看麵前桌上錯誤百出的試卷，心裏隻覺得煩悶。
“世界上為什麽會存在補考這種事情啊……”
……
到了放學時間，穿著顯眼的外校製服在學校裏閑逛，依然會引來不少視線。
在中庭晃了一會兒，眼見朝自己望來的人越來越多，成瀨腳步一轉，走向體育館。
幾個室內運動社團，分別占據了場地的一部分，互不打擾地各自訓練著。
砰！砰！
籃球不斷起落，激烈地拍打著地板，並隨著運球者左右穿梭，突破重重包圍，離自己的最終歸宿越來越近。
砰！
觸地的籃球再次彈起，回到運球者手中，緊接著便被投射出去。
短暫的飛行留下一道戛然而止的弧線，籃球砸中籃板，然後毫無意外地落入網中。
瀧川光吐出一口氣，回頭跟身旁兩名隊友分別擊掌，臉上露出微笑。
落地的籃球彈了幾下，又回到球員手裏，下一輪的爭奪再度開始。
“咦？”
瀧川光忽然停頓下來，剛傳到手裏的球，下一秒就被搶走了。
“光！”附近的另一名隊員立即發出提醒，“不要發呆！”
“抱歉。”
瀧川光抬了下手，隨即離開場地，對著旁邊招呼一聲：“四島，你來替我。”
“啊？好……”
另一個穿著籃球服的女生匆匆上場，隻是節奏已經中斷，飛出去的籃球被輕輕接住，此時已經沒人在意它了。
“春海。”
在籃球隊員們的注視下，瀧川光走到場邊，一邊擦汗，一邊跟成瀨打了聲招呼，“來找我嗎？”
“隨便逛逛。好像打擾你們訓練了？”
“沒關係。”瀧川光笑了笑，“最近也沒什麽比賽，隻是普通的日常訓練而已。”
“說到比賽，十月份就是秋之國體了吧。今年少年女子組是十二隊製還是四十七隊製？”成瀨問道。
“春海也了解這些嗎？”
她稍微有些驚訝，接著又搖搖頭，“今年是四十七隊製，不過跟我們沒什麽關係，負責選拔的教練是不會把目光放到這裏來的。”
“是嗎？”
成瀨對這種體育賽事的了解基本都來自漫畫，隻知皮毛，“光去年不是打進全國大賽的四強了嗎，應該會有不少人關注到你了吧。”
“能被記住的隻有冠軍。”
瀧川光看了看他，“對我來說，止步四強其實是一件傷心事來著，春海居然就這麽隨隨便便地提起了。”
“抱歉。”成瀨立即道歉。
“哈哈哈，開玩笑的。”
她笑起來，接著又說道：“說起去年的大賽，輸掉那一場後，當時的教練可過分了，居然說止步四強是我的責任。”
“……是嗎？”現實中的中學生教練，比成瀨在漫畫裏看到的冷酷得多。
“他說，‘能帶這些孩子打進四強，已經是瀧川的極限了。’”
“嗯？等一下……”
“總覺得我缺少最關鍵的一點幹勁呢，教練是這麽說的。”
剛想說些什麽的成瀨，又沉默下來。
因為有瀧川光，她們那支整體實力或許並不匹配的隊伍，打進了全國大賽的四強；
也因為她“缺少最關鍵的一點幹勁”，所以她們的極限也隻能止步於四強。
“那位教練應該是想鼓勵光吧。”成瀨說道，“中三時的極限是全國四強，到了高中，說不定就能打進總決賽了。”
瀧川光笑了笑，“籃球可不是一個人的運動，去年那些隊友，現在都已經不在了呢。”
“一個都不在津高嗎？”成瀨問道。
“是啊。”
她點點頭，“除了我，其他隊員都被縣內的籃球名校挖走了。”
他更意外了，“沒有人邀請光嗎？”
“有啊。但那些學校都不在津前，過去之後還得住學生宿舍。一想到高中三年都不能住在家裏，我就全部拒絕了。”瀧川光理所當然地說道。
“……”
成瀨大概明白她缺少的那一點幹勁是什麽了。
“光，＊你喜歡籃球嗎？”
瀧川光看了他一會兒。
“晴子？”
“……”
跟瀧川光聊了幾句，她回到場上繼續訓練，成瀨又待了片刻才離開體育館。
與大部分社團一樣，手工社的活動部室也在副樓，尚子告訴他的位置是在二樓。
“手工社……”
成瀨一邊尋找，一邊掃視著門牌，放慢了腳步。
兩個藍色領帶的女生甩著手上的水珠，從後麵走上來，低聲交談著。
“……看律子的意思，好像打算升上三年級之後，要讓她來接任部長。”
“嗚哇，我可接受不了。”
“反正按照慣例，我們基本也要退部。再說，一年級裏也沒有比她更可靠的了吧。”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靠，總是笑眯眯的，真虛偽。說不定內心陰暗著呢……畢竟親生父母早死了。”
成瀨停下腳步，扭頭回望。
……
＊“你喜歡籃球嗎？”：出自《灌籃高手》赤木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