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沒
鎮國將軍嫁女本是大喜,但婚事卻辦的倉促簡單,就連富甲人家嫁女的排場都比不上,好多人在背後議論,都說二姑娘是有了喜,辦的招搖怕被人看破,所以才這般匆忙,謠言傳來傳去,最終的版本竟然是二姑娘與大王爺暗生情愫,如今是奉子成婚。
鎮國將軍最看重名聲,如今耄耋之年,豈能承受得了這種非議,二姑娘出閣當晚便氣倒了,侍妾端來湯藥被他一掌打翻,老將軍歪在榻上,怒衝衝的指著門罵“忤逆不孝女!若非她執意倉促拜堂,老朽也不至於被人戳這脊梁骨,人家是皇子,正統血脈,她嫁人家是高攀!自從婚旨下來她便冷臉待人,哪裏就委屈了她,如今事情她一把說了算,說的當真是好!說的讓人家笑話!”
侍妾跪在旁邊收拾灑了滿地的湯藥,屋內人很多,但個個噤若寒蟬,整個屋子隻有老將軍的怒罵聲。
老將軍罵累了,拿過侍妾端來的茶潤喉,氣撒完了他也想起了正事,慌忙讓侍妾把人找來。
烏樂進屋,隔著簾子向屋內喚了一聲舅父,老將軍散了屋內的丫鬟,讓他進內室來,人進屋之後老將軍沉聲問他“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烏樂道“人已經全部安排妥當,一旦太子班師回朝,必過不了龍骨坡。”
龍骨坡兩側陡峭險峻,中間是凹穀,那是回朝的必經之路,也是埋伏設計的最佳點,一旦在那裏設下埋伏,不管你來多少人都得葬在裏麵。
豎沙與晟朝毗鄰卻遲遲沒有被攻占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有著這道幾近完美的天塹。
老將軍仍是不放心的囑咐他“我聽說邊關的仗打的艱難,太子十有八九會敗兵歸來,待他回來。”
老將軍看著在風中忽暗忽明的燭光,眸中露出了殺意“一定要在龍骨坡劫住他。”
太子一死,大王爺便是新儲君,日後登基紅格爾便是皇後,他們鎮國府的腰板也就徹底撐起來了。
既然選擇站隊,那便得一站到底,手下留情便是留下禍端。
“舅父”烏樂問“外甥有一事不明,表弟跟太子一同出征,從他信中所寫,太子已被敵軍包圍,隻要表弟不去救援,太子必死無疑,為何您執意要他去救太子,太子是死在戰場還是龍骨坡似乎沒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
烏樂自小父母雙亡,一落地就來到了老將軍身邊,老將軍早就把他當兒子看待,並不介意費時間去教他“龍骨坡在豎沙國內,若是太子在那裏遇險,那叫什麽?那叫天妒英才,是天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若他死在戰場上,不!應該說在伊拉了塔的身邊被晟軍殺了,即便邊關勝利,有功也會有罪,功不一定給活人,但罪一定是給活人的!”
伊拉了塔便是他那隨軍出征的兒子,將軍府的六公子。
老將軍說“你別看可汗如今看重咱們,那是因為現在打仗他手裏缺人,一旦戰事停歇,咱們就是一把燙手的刀,可汗勢必要澆上一瓢冷水,一來敲打二來立威,即便有賞,也是明賞暗罰。尤其是現在,咱們剛剛與大王爺聯姻,可汗怕我們居功自傲,拿捏皇子,一定會在朝官麵前錯咱們的銳氣,好讓咱們孤立朝堂,一心攀附在大王爺身上。”
“如今舉步艱難,咱們可不能給可汗這個機會,太子在戰場上一定得活著,哪怕隻有一口氣也得撐著去龍骨坡,隻要他不死在戰場上,伊拉了塔便不會落人口舌,可汗也不會借機會降罪將軍府,當然這時的可汗有氣沒處發,很危險,但不要緊,等太子到了龍骨坡,死訊一傳,可汗的心頭刺一除,自是歡喜,那時他得處理先太子的身後事,又要立大王爺為太子,恪尊屆時也一定也會病倒,可汗幾下忙碌,自是對咱們分身無術。”
老將軍摩挲著扳指道“就算後來想起了咱們,也早已時過境遷,無處下手,到時候紅格爾再誕下皇嗣,可汗顧忌新孫,對咱們再有不快也得忍著。”
烏樂一臉受教,老將軍睡前又想起一事,對他道“你表姐出閣,屋裏的那些東西統統燒了,她以為自己藏得夠深,殊不知那些東西卻是能滅族的鐵證,底下人蠢笨,你親自去處理。”
烏樂應了一聲,替老將軍熄了燈後就出去了,他屋前守著一個丫鬟,丫鬟見了他後上前行禮,笑著叫他一聲少爺,烏樂領人進了屋,將那早就收拾好的小箱子交給了她。
“表姐的東西都在這兒了,還有一事你告訴表姐。”
烏樂說“老將軍要在龍骨坡刺殺太子。”
雨斷斷續續一連下了半個月,後來雨雖停但卻沒有出太陽,放眼望去天穹一片陰鬱,空中也冷的厲害,明明沒到日子,卻讓人有種入秋的蕭瑟感。
最近恪尊病的厲害,人也有些糊塗,一時讓人去太子府找太子入宮,一時又讓人寫信送去邊關,宮中人大多都在議論,說恪尊不行了,就連可汗也暗示宮人為恪尊準備天葬。
太子雖然不在府裏,但景啟和南箕這兩個結拜兄弟在,恪尊一派人來太子府,他們兩個是一定會跟著宮人進宮陪恪尊的,可汗起初不知,後來知道了便下了命令,不許他們進宮,可汗管得了宮裏人可管不了景啟,也不等恪尊召見,隔三差五的就偷摸翻牆進宮去了。
他嘴活眼快,又常說著民間趣事逗恪尊,莫說恪尊喜歡,就連恪尊的近身嬤嬤都誇他,說恪尊的兒孫不少,但沒一個像景啟這般聰慧得人疼,恪尊也真心喜歡他,待他如瀾清一樣。
景啟從宮中回來時見南箕坐在窗下練字,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正想嘴賤笑話,一看桌邊放著把切水果的刀,立刻收了心思不敢咧嘴。
南箕扭扭曲曲寫完最後一字,擱了筆道“你最近去宮裏很勤。”
“有嗎”景啟從袖子裏摸出了幾個油紙包裹,大方的擺在南箕麵前“宮裏帶出來的,都是你愛吃的。”
南箕一一打開,挑了一塊放了蜜棗的來吃“最近你很不對勁,成天往外跑不說,還總是進宮,這樣的殷勤,與你本性不符!”
景啟拿了本書在手裏翻看,瀾清怕他們落下功課,走之前把他們能用到的所有書籍都找了出來,南箕上進好學,書讀了大半,而景啟的那堆早已落了灰。
景啟“勤快反而不對?那你說我該是什麽樣的?”
“不是勤快不對,而是你本不是這麽勤快的人。”南箕吃了糕點準備喝茶解膩,剛端起杯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你房裏那位最近也很反常。”
翻書的手猛地一頓,景啟看似隨口問道“怎麽反常了?”
“嗯..總是找借口到我身邊晃悠,往我旁邊一站就呲牙咧嘴的笑,開口閉口總是提你,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南箕“對了!這幾日來有時會扶著腰喊疼,怎麽,你打他了?”
景啟繼續翻書,麵無表情的說“是該打一頓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抬眸,哈熱木跑了過來,他跑的很快,腳下有些亂的狼狽。
南箕心中泛過一絲涼意,隻覺不詳,他與景啟同時起身出門,剛踏過門檻就與哈熱木撞了個正著,哈熱木臉上悲戚,上麵有抹去的淚跡。
他看著兩人,雖然極力壓製,但聲音還是顫抖的“邊關敗了,殿下薨了。”
空中陡然起了風,刮得樹冠傾斜,簌簌潮聲似哀泣,冷霜鋪在草麵上,散發著冷冷的白,像極了新製的喪幡。
哈熱木說“殿下臨走有交代,若是他戰死,要我立刻護送你們離開。”
大王爺一旦成為儲君,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太子府的人,他與瀾清對立多年,隻要是跟過瀾清的他都不會放過。更別說這兩位結了拜的外族人。
“我不走!”
景啟看著被夜色吞噬的天邊,目光堅定“我想見大哥最後一麵。”
一隻隼飛進了大王爺的府邸,新過門的王妃突發宿疾昏厥過去,醒來之後掀翻了湯藥,推開了前來阻攔的丫鬟婆子,從馬廄搶了匹馬,孤身衝出王府,消失在夜色中,大王爺同時接了可汗的召見,隻能進宮去,臨走交代下人要兵分兩路,一路去找王妃,一路直奔振國將軍府。
太子的靈柩被親兵護送回來,領隊的是嘉木巴,數日大雨使得路上泥濘不好走,靈柩又沉重,壓得軲轆深陷泥中,幾次打滑前進不得,好不容易將車從爛泥裏拉出來,泥點子甩了人一身,回程走了一半,大家都成了泥人,又個個垂頭喪氣的,越發沒個人樣。
哈熱木帶著人在城外等,太子府像下了一場雪,所有的一切被白色覆蓋,南箕被這抬眼可見的白壓得有些悶,出了跨院去找景啟。
景啟跟蘇韞玉站在廊下說話,不知兩人在說什麽,景啟的臉色很不好,甚至有些讓南箕覺得陌生,站在廊下的那位像是是他從未見過的生人。
蘇韞玉餘光看到了站在院門口的南箕,突然止住說了一半的話,揚聲打了個招呼“二公子!”
景啟瞳孔微縮,轉身時麵色如常的看向他“阿箕怎麽了?”
南箕看也不看蘇韞玉,繞過人走向景啟,下巴一抬“你跟我來!”
天陰沉沉的,風中透著冷意,喪幡在空中起落的厲害,時不時發出了嗚嗚聲響,南箕站在幡下,幾乎與喪幡融為一體。
“二姑娘打馬跑了,整個內城都在議論這件事,不少人在背後議論,說二姑娘的閑話,聽說哈熱木在城門口見到了二姑娘,非但沒將人勸回來,自己還挨了窩心腳,若不是二姑娘還算冷靜,彎月刀怕是又要出鞘了。”
景啟“我也聽說了這件事,而且大王爺連夜進了宮,這豎沙的儲君怕是要變了。”
風漸停,喪幡落在南箕發上,看著像一條發帶,與他身上的白衣很是相配,景啟看著覺得刺眼,伸手撥去了他發上的喪幡。
“我想出城去。”
南箕說“一來接應大哥,二來我不放心二姑娘,我怕她會出事,至於你就留在府中,幫著哈熱木處理一些事情。”
景啟頓了頓“還是我去吧!內城外城的路我都熟,你去不曉得要繞多少遠路子。”
南箕還要說什麽,卻被景啟搶了先“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你心思比我細膩,有你坐鎮府中,我與哈熱木都沒有後顧之憂。”
景啟將喪幡從他發上取下,看著沉的快要落雨的天,輕聲道“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當他即將離開跨院時南箕突然叫住了他“你隻是去接大哥,對嗎?”
景啟一臉自然的看著他點頭,袖中長指卻忍不住屈起,南箕看著他,目光平靜如鏡,眸中似審視,又似詢問,景啟隻覺背後有些發涼,便問他“到底怎麽了?”
南箕轉眸看向水中隨風搖晃的荷葉,搖頭道“去吧!我等你們回來。”
景啟愣了,一時有些迷糊,不曉得南箕口中的你們指的是他和瀾清,還是別的什麽。
人走出跨院,神思早已去了九霄雲外,蘇韞玉站在廊下等他,路過時景啟特意停下了腳步,聲音平靜且又透著冷意“在我沒決定之前,你不許動他。”
蘇韞玉眨了眨眼睛,佯裝聽不懂“動誰?”
景啟不與他廢話,直接越過他往前走“他若掉一根頭發,三軍便攻占大廈一座城池,不信大可一試。”
蘇韞玉臉色微變,不過瞬間就恢複如初,他看著遠去的背影,唇角抿起一抹意味深長。
“護食了呀!”折扇輕點唇角,他笑的像隻帶有陰謀的狐狸。
“可問題是,你越是護著,我就越是好奇,好奇你到底對他到了哪一步?好奇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可還要你這顆真心,真是的,越想越興奮了....”
今日酒攤的生意不錯,攤主又是打酒又是燙酒,忙的腳不沾地,好不容易伺候好了一波客人,正準備坐下來歇歇,一道黑影落在他身上,攤主慌忙起身,一隻手收拾酒碗,一隻手拿抹布將桌子擦得幹淨。
攤主頭也不抬的問“客官喝點什麽?”
那人大馬金刀的坐下,屈指在桌上隨意一敲“一碗酒。”
攤主將抹布搭在肩上,聲音微揚“好咧!一碗酒!”
酒提子往壇裏一下,一攪,不過眨眼功夫就打上來一大碗酒,攤主正要端酒過去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兒忙糊塗了,忘了問您要不要燙,您別惱,一會我送您一盤釀果子。”
客人道“燙一下吧!”
攤主笑著應下,幫他燙酒時端了一盤釀果子放他桌前,搓著手道“這天也是奇了,忽的一下就冷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下雪了呢!”
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道“可不是!這個天幹活最受罪了,風刮得跟小刀子似的,眼下事情還多,整日起早貪黑的,真是往死裏折騰人。”
有人說“這不年不節的能有什麽事忙,再說了,你不是在王府裏做事嗎?你哥哥還是個總管,怎麽就累著你了!”
那漢子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碗裏的酒濺出來不少,他道“死了!前段時間府裏進了賊,他待人去追,在城外被賊子給殺了。”
人們大驚“什麽賊這麽厲害!”
漢子道“誰知道呢!聽說那天我哥哥帶了不少人去捉賊,結果沒一個回來的,王爺派人去找時才知道他死了,王府裏的人個個看人下菜碟,一見我們家失了勢都蹬鼻子上臉,什麽苦活累活都安排給我,他奶奶的,氣的老子真想一刀一個,砍死那些勢利眼的小人!”
漢子越說越氣,一拳頭揣在桌上,陳年木桌發出一聲難以承受的悶響,攤主端著酒來勸他“這人嘛總是會心裏不平,捧高踩低,咱們不搭理他就是了,隻要咱們自兒痛快了,日子也就過的舒坦了!”
人們紛紛點頭,都說攤主說的對,那漢子喝了一口熱酒,隻覺得身心舒暢,他道“道理我都懂,就是被他們堵得一時氣不過,不過也不要緊,別看我現在是個門房,很快我們家的主子就能成大氣候,到時候也有我發達的機會,隻要讓我翻身,這些個賤骨頭,挨個給他收拾了!”
眾人喝完酒離開,攤主正好熱好了酒,他笑著將酒端了過去,客人低聲問道“大王爺府裏的人?”
攤主笑道“是啊!他的兄長叫阿吉,生前是總管,威風的不得了,在內城頗有名氣。”
此時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攤主今天準備的酒也賣的差不多了,這會子收拾桌凳準備收攤回家。
空中傳來一聲悶響,攤主抬頭隻見空中雷光閃爍。
“這是要下雨了。”攤主收拾著東西喃喃自語“我那兄弟來了信,還想我接他進城來逛逛,這雨總也不見停,什麽時候去接他好呢!”
客人放下酒碗,隨口道“隻是下雨有什麽難的,若是你有空,今晚也可以接他進城,隻不過得等,等雷聲過去才出來逛逛,若是挨了雷鞭,可是會要命的。”
“您說的對!”攤主把桌椅板凳全抬上了車,他見壇子裏還有半碗酒,便問他“客官,我這還有一些新釀的燒酒,全打給您嚐嚐好嗎?”
“留著給你兄弟喝吧!”客人放下碗,從兜裏掏出了一枚銅板放在了桌上“我要去見老人家,醉了不好,今兒錢沒帶夠,給你一半,剩下的賒著。”
攤主笑著應下,待客人走光,他把桌凳都收了起來,拉著板車晃晃悠悠回了家。
他住在城外,屋子是個茅草房,紮了一個籬笆院,院裏種了幾顆黃白菜,還有一把剛露頭的韭菜,屋子又舊又破,並不起眼,唯一還算值錢的就是門口拴著的大黃狗。
攤主一進籬笆院,大黃狗就興奮的撲了過來,攤主回來時從屠夫那賤價買了幾根肉骨頭,他挑了一根骨頭扔了過去,大黃狗一個箭步衝出去,叼著骨頭趴在門口啃了起來。
屋內坐滿了人,雖穿著粗衣麻布,但個個高大壯實,身材魁梧,打眼一瞧便知道都是練家子,攤主一進屋,所有人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屋內的氣氛一瞬間變得焦灼起來。
“副將,將軍怎麽說?”
攤主取下頭巾,竟是副將滇穹,淩厲剛毅的目光在屋內巡睃一圈,他道“將軍有令,今晚三軍進城,以鍾聲為令,鍾聲一停,立刻攻城。”
“是!”
有人問“將軍可說我們何時在哪兒裏碰麵?”
滇穹晃了晃指尖的那枚銅板,說道“子時,殘天門。”
殘天門並不殘缺,相反它修建的很是堅固高大,而且還是宮中正門,那門幾乎與女牆並其,站在宮門前一眼看不到頂,那扇門像座不可跨越的高山,牢牢守護著皇家人,讓外敵攻無可攻,隻能怨恨離開。
它之所以叫殘天門,是因為它的高大擋住了半壁天穹,故此稱之為殘天。
月上雲梢,殘天門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籠在豎沙的土地上,黑影使大地看著像是深陷下去的深淵,似乎隻要錯步,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一人踩著月光而來,他停在天坑前,看著眼前的深淵,目光複雜隱晦。
巡邏小將站在女牆後向下問話“來者何人?”
景啟高舉令牌,揚聲回道“太子府應召,進宮拜見恪尊。”
城門發出了轟隆巨響,天坑正中央出現了裂縫,出現了光,裂縫一點一點擴大,光越來越強,吞噬著兩邊的黑暗,一條筆直大道在他麵前敞開,月華做毯,從天邊一直鋪到他的腳下。
景啟看著眼前敞開的宮門,目光未有一絲動搖,抬腳踩在了那條散發著光亮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