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摻糖的毒

宴廳內。

三三兩兩的詩詞歌賦聲,襲入耳中。

唐樂安垂首走進,將糕點放置桌上,不經意間瞥視了眼,就瞧見張柔椿滿頭的珠翠中,那根青簪分外顯眼。

隻是一刹那,她便斂下眸子,隨著一眾幫廚的姐妹,規規矩矩的退至門外,回到廚房裏,手腳麻利的收拾著灶台。

她真的越發不明白,顧雲崢到底想要幹什麽了......

過了一炷香。

廚房門口,出現道身影。

總管事麵容柔和,笑得宛如彌勒佛,“方才送去的糕點,是誰做的?”

這張臉光是瞧著,就讓人覺著必有好事發生。

許芝芝往唐樂安那邊瞧了眼,眼神頗為意味深長。她上前兩步,單手摁在胸前,輕聲道:“是我。”

總管事笑意晏晏。

“你是個有本事的,隨我去前廳領賞。”

許芝芝眼中劃過一抹竊喜,裝出一副謙卑的模樣,跟在總管事的身後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往這邊瞥了眼。

嘴邊掛著的笑,似笑非笑。

這明晃晃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讓好些人瞧不入眼,卻又礙於許芝芝現在是孫管事的人,他們可不想被孫管事針對穿小鞋。

麵對這一挑釁,唐樂安沒什麽表情,提起其中一桶廚餘廢料往外走。

她有預感,許芝芝早晚會因為自己的自大盲目,而引火燒身。

這樣的人,不值得她出手。

她隻需要,靜靜地看戲就成。

.......

宴廳內。

“大夫人,人已帶到。”

總管事雙手束在身前,畢恭畢敬。

福安公主正同寧香郡主說著話,聞言斂了斂眉眼間的笑意,淡聲吩咐:“將人帶上來。”

總管事應了聲“是。”

許芝芝下巴微抬的走進,跪在大廳中央,“見過大夫人。”

瞧著下頭那張陌生的麵孔,福安公主微凝了下神,嘴邊弘起一抹頗具意味的淺笑,端起小盤子,上頭被吃了一半的白嫩小兔子,雖殘缺卻依舊可愛憐人。

“這東西,是你做的?”

話語間聽不出喜怒,頂替功勞的許芝芝有些心虛膽顫,趴在地上的肩膀也不禁微抖了抖。

“是,是奴婢做的。唐樂安勝任不了這樁差事,孫管事便將這差事交於奴婢來負責。”

調羹舀起一塊含進嘴中,福安公主細細品味著,也不言語。

悠揚的管樂聲清脆悅耳,配上席間偶爾詩詞的朗誦聲,氣氛輕鬆愉悅,可許芝芝卻像是被蜘蛛網給緊緊纏住的蒼蠅,心驚遍布全骸。

宴廳外,忽地出現一道身影。

張木華身著一身玄黑勁裝,渾身冒著熱氣,額間薄汗冒出,周身帶著張揚肆意的氣息,臉上笑著大步邁進。

“娘,兒子來遲。”

福安公主臉上的笑意真切了些,“怎得現在才來?寧香都來好久了。”

張木華眉宇間染上幾分不耐。

“來唄。”

簡簡單單的二字,是不言而喻的厭煩。

福安公主臉色有些微凜,扭頭安慰道:“這小子說話沒分寸,嘴笨得很,寧香你別往心裏去,回頭我教訓他。”

寧香郡主輕咬下唇,緩緩搖了搖頭。

她不傻,這哪裏是嘴笨。

張木華是心中無她,也不想娶她才這般。

眼前的事兒令人頭疼,福安公主也沒心情再耗著,向總管事擺了擺手。

“賞。”

得了賞,許芝芝本該老實的下去。

卻故意揚著聲,誇張的匍匐拜謝。

“奴婢許芝芝,謝大夫人賞!”

這一聲,引來好些注目。

張木華漫不經心的瞥了眼。

瞧見是個小美人,他眼中劃過一絲興起,彎腰伸手將人扶起,視線在其的臉上流轉,眼神不像是在打量人,倒像是在看這株花的花期長短。

“許芝芝,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你領賞,領的什麽賞?”

見將心上人的目光吸引過來,許芝芝心裏甜滋滋的,紅暈渲染著她的雙頰,眼若含羞的道:“回大少爺,奴婢是做了道糕點,恰巧得了大夫人的喜愛。”

張木華眉頭微挑。

走到男賓席那邊,掃了眼。

就見每一個桌上都放著一盤可可愛愛的小兔子,白白胖胖,五顏六色,晶瑩剔透,手指輕觸時還會微微搖晃,令人光是瞧著就不禁心生歡喜之意。

他沾花微笑,繞著許芝芝走了一圈,“貌若桃花,心靈手巧,如此有才的可人兒,真是不可多見。”

被當著眾人誇讚,許芝芝的雙頰越發紅潤,心頭更是有一隻狂躁的小鹿,到處胡亂的撞擊著。

此時的她殊不知,張木華說得這些話就如同放糖的鶴頂紅,吃著甘甜可口,過後卻叫人五髒俱焚,不得好死。

上方的寧香公主,屈辱的咬緊下唇。

她堂堂郡主,沒能得到半點好臉色,小小廚娘卻被張木華當著一眾官家子弟誇上了天去,這簡直猶如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得她臉頰一陣陣刺痛。

福安公主麵色淡淡,甚至閑情雅致的端起一杯茶,可在被茶杯掩蓋住的那一刻,麵色瞬間黑沉如墨,眸中更是蓄起了洶湧波濤的怒意。

放下茶杯,福安公主招手。

總管事低身附耳。

張木華雙手背在身後,斜了眼上頭的動靜,眸中掠過一抹深色,嘴角微勾,朗聲道:“許芝芝,廚房當值的......”

停頓了下,他才繼而道:“我記住你了,回頭爺要吃到這道糕點,由你親自來送。”

這可是株膽大的花,他可得好好維係一番。

許芝芝眼底刹那間綻放起絢爛的煙火,激動得恨不能尖叫,拚命按捺著躁動的心情,欠身退下。

聽著大少爺那宛如示威的話,總管事有些遲疑。

“大夫人,這......”

福安公主蹙眉。

帶著三分煩躁的擺擺手。

總管事很有眼力勁的退了下去。

......

倒掉最後一桶廚餘廢料,唐樂安提著桶子往回走,就見門廊下站著一個人,慵懶至極的靠在那裏,正好以整暇的闔著眼。

顧雲崢一條純白發帶束發,隨風輕揚時,上邊的金絲線若隱若現,身著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百祥雲紋的寬腰帶,垂掛著一件玉質極佳的墨玉,做工粗糙卻古樸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