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肌膚之親

被一廚房打雜的冷待,許芝芝愈發盛氣淩人,雙手叉腰,欲要與人爭論,卻見不遠處一小廝走了過來,將兩個小錢袋塞進兩人手上。

“今日早膳不錯,這是賞你二位的。”

說罷,小廝又從衣襟裏掏出一個小小福袋。

上頭的火紅祥雲紋,是張木華慣愛用的。

小廝捧著小福袋,眼在唐樂安和許芝芝身上來回掃了下,“這是大少爺吩咐小的交給方才那位可人兒,請問你二位誰是?”

許芝芝將旁邊人往後一扒拉,生怕唐樂安搶了她的風頭,上前兩步笑得宛如出水芙蓉般,頗為豔麗絕美。

“是我。”

小廝將其雙手奉上,笑得很是諂媚:“大少爺除了讓小的交於您這物什外,還說......這凜冬天寒,也不知浮花園的梅花開了沒。”

隱晦的調情邀約,遠比直白講出口更讓人春心**漾,許芝芝聽得心裏泛起了蜜,從袖子裏掏出一錠碎銀塞給小廝。

“勞煩轉告大少爺,待到淩梅盛開,花月自來。”

小廝應下,頓首離去。

許芝芝燦爛的笑臉顏秒變,一把奪過唐樂安手上的錢袋,“我瞧你穿得素淨,想來是沒什麽花銷,不若給我罷!”

沒半點商量,也絲毫不客氣。

唐樂安神色淡淡的,也不欲去搶回來。

在這府中待了八年,她從沒得過恩賞,府中逢年過節都會給下人多發月錢,隻不過她那份都被層層給剝了去。

每月落在她手裏頭的,始終隻有一吊錢。

這錢就算她去搶回來,最後也會莫名其妙丟失。

況且她要是去搶,驚擾了住在附近的主子,總管事可不會管誰對誰錯,一律重責。

她不想惹事,她就想好好活著。

銀子被搶了都還是那副無悲無喜的表情,許芝芝嫌惡的扔下“可真是木頭一個。我看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冷漠又冷血。”就走了。

唐樂安怔然。

一段封塵的記憶,悄悄的被撕開了一個角。

甩了甩頭,她正了正神色。

……

腳剛踏入廚房,就又被使喚著出去采買。

角落裏摘菜的小丫頭,同身旁的姐妹幸災樂禍的笑道:“這寒冬臘月的哪有什麽雪梨,偏巧凝香院的那位主兒要吃燕窩雪梨,你隻等著瞧,她定會是白跑一趟。”

另一個小丫頭也笑:“到時候凝香園那位責罰下來,可就有好戲可瞧咯......”

閑言碎語的聲兒並不小,唐樂安盡數聽了去,她微抿了抿唇,挎著籃子從小後門走出去。

.......

十一月下旬,冰天凍地。

幹裂的風拍打著,刺得臉生疼。

行走在街上,這天兒雖未下雪,可寒風卻叫人難以忍受,唐樂安裹緊單薄的衣裳,邁進一家瓜果鋪。

沒瞧見新鮮的雪梨,那雙桃花眸中劃過一抹失望,她轉身走出鋪子,又前往下一家鋪子。

她當然知道這是在白費功夫。

她隻是。

不想太快回去。

麵對莫須有的刁難。

昨晚粒米未進,今日一早又起來忙到現在,唐樂安腳下虛浮,搖搖晃晃的便倒在了地上。

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

第一場雪,終於還是下了。

長睫微垂著,眼前也漸漸模糊。

意識恍恍惚惚,眼前忽而闖入一抹藍色。

驟得離地,唐樂安心慌了瞬。

奮力掙紮著,想要逃離。

卻被一記冷眼給鎮住。

唐樂安渾身僵硬,被抱著上了馬車。

後腰那雙手撤去,唐樂安急急爬開,蜷縮在馬車角落裏,滿眼警惕的盯著坐在對麵的俊容男子,宛如一隻被欺負的紅了眼的兔子。

顧雲崢有些好笑。

“都發生肌膚之親了,你至於這般防著我?”

說罷,他長手一伸。

唐樂安害怕的緊閉雙眼!

鼻翼間,傳來陣陣甜香。

她緩緩睜開眼。

一雙纖長如蔥的手,指節分明。

正托著一碟芙蓉糕,眉眼柔和。

唐樂安有些怔愣。

不明白顧雲崢這是唱得哪一出。

該不會是他折磨人的新法子吧?

見人不動,顧雲崢拾起一塊芙蓉糕,遞到她的嘴邊,眼中的戲謔都快要溢出來,“吃啊,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芙蓉糕懟得太近,唐樂安的唇瓣沾上零星碎渣,她垂下眸子,道:“承蒙大人惦記,奴婢如今已不愛吃甜食。”

啊.......

她想起來了。

芙蓉糕,是她年少時送予心悅的少年郎的糕點,他竟能調查的如此仔細,該是有多閑?

“不愛吃甜食?”顧雲崢歪了歪腦袋,眼中掠過一抹狠戾,擒住唐樂安的下顎,撬開緊閉的貝齒,強行將芙蓉糕塞進去。

突得被塞進幹膩的芙蓉糕,唐樂安生生嗆了好幾口,胃裏難受得緊,摁著胸口伏在馬車窗邊幹嘔,眼淚都出來了。

瞧著唐樂安被欺負的眼眶微紅,顧雲崢嘴唇微勾,心情頗好的輕咬了口芙蓉糕。

嚼了兩下,便覺膩得慌。

扔到碟子中。

彼此都沒張口。

空氣中彌漫著死一樣的寂靜,隻剩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嘎吱響。

外頭刺骨的冷,馬車內卻是暖意融融,唐樂安有些坐立難安,捂唇咳嗽了聲。

“請停下馬車,奴婢還有事要辦。”

顧雲崢手執劄記,瞧得認真。

聞言,掀了掀眼皮。

冷瞥了眼她。

也不作聲。

顧雲崢不說話時,就如一尊神佛,帶著揮之不去的冷肅,不可侵犯。

唐樂安知道,這才是這個男人的真麵目,漠視一切,肆意妄為,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是個骨子裏都透著壞的魔鬼。

平日裏,他看似待人遠近有度,謙遜講禮,但哪怕是與府上大少爺相處時,也保持的有一定距離。

或許是她的錯覺,顧雲崢與張木華相處時,總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畢竟顧雲崢是個愛惜自己羽毛的,常理來說,是不會與張木華那樣胡作非為,喜歡勾三搭四的人走近的。

除非。

除非顧雲崢是想調查當年的那件事......

思及此,唐樂安不由得捏了把汗,她感覺自己好像窺探到了某些不該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