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齷蹉事

唐樂安走在簷下長廊,撇見浮花園裏喧鬧異常。被壓在雪地裏的許芝芝春光露了大半,胳膊凍得赤紅。

立在最中央的福安公主,威儀陣仗頗大,怒目圓瞪,似在壓低嗓音的嗬斥。

周遭全是跪地的丫鬟小廝,腦地埋在雪地裏,身形顫抖著,尤為懼怕發威的福安公主。

唐樂安不敢多看,輕手輕腳的邁著小碎步快走。

張柔椿忽而迎麵走來,頭上朱釵點翠輕晃,玉禁步悠悠甩著,麵有急色。

唐樂安忙垂首,退到一旁。

華貴裙擺拂過又突得停下來,張柔椿扭頭怪異的瞧了眼她,扔下一句“跟上”,便繼續走。

唐樂安愣了下。

低頭跟在後麵。

走出簷下長廊,繞到浮花園中。

張柔椿上前拉住福安公主的手,微微搖晃著軟聲撒嬌:“母親,您別氣了。這次都是大哥不好,我讓人做了雪梨燕窩,您吃了消消火氣。”

唐樂安俯首上前,將托盤高舉。

福安公主眉目緊鎖,肅冷拂袖:“拿走。”

唐樂安又規規矩矩的退到一旁,眼盯著腳尖,絕不多瞧不該瞧的。

雙肩被摁在地上的張木華,上身單薄的裏衣微敞,下身是髒汙的褻褲,明明狼狽至極,卻一臉桀驁不羈,嘴角掛著邪魅的笑,好似被壓著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美人,她不吃,端來讓爺享用,爺正好也餓了。”

唐樂安瞄了那邊一眼,不敢輕舉妄動。

福安公主氣不可遏,上前一腳踹在張木華的肩上,指人的手指怒得繃直,“鬧出此等荒唐事,你也好意思吃!活活餓死你作數!”

“母親,您別氣別氣。”張柔椿撫著福安公主的後背,一下接著一下的順撫,“母親,大哥穿得如此少,若是著了風寒就不好了,好歹讓他批件衣裳再訓也不遲。”

福安公主憤憤甩袖,側頭不願瞧。

知母莫若女,張柔椿衝旁使了個眼色,照顧張木華起居的隨身小廝,忙扯開褂子披到主子身上,又在上麵搭了件黑熊披風。

摁壓著手臂的人也退了下去,張木華站起身,衝唐樂安招手,富有磁性的嗓音邪魅的笑道:“小美人,過來呀。”

唐樂安猶豫的瞧向張柔椿,見其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她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垂首將托盤舉起。

張木華風卷殘雲全給吃完,像是真的餓壞了般。

瞧著狼狽進食的張木華,福安公主頭疼的揉著眉角,到底是心軟了下來,輕抬了下手。

立在斜側後方的總管事站出來,環視一眾奴仆。

那眼神好似毒蛇纏繞上脖頸,嘶嘶的吐著信子,讓人脊背發涼,本就埋著的一顆顆腦袋,更是一動也不敢動,全都瑟瑟發抖,生怕懲罰降臨到他們頭上。

“此事若叫外人知曉,你們該清楚後果。”

跪著的人,齊齊應聲。

“娘,您也累了,女兒扶您回房休息。”張柔椿攙扶著福安公主,遙遙而去。

當主子的高貴不好做出粗鄙舉止,有些活兒就得奴才來代勞,總管事踱步到衣不蔽體的許芝芝跟前,蹲下揚手就是一記耳光!

脆生生的響亮。

隻是一耳光,嘴角便出了血。

許芝芝嗓子幹澀,連連咳嗽。

總管事擒著那青腫的下巴,狠捏。

許芝芝嘴角溢出痛苦呻吟,一雙含淚的眸子看向張木華,淚眼婆娑的哭訴:“大少爺,救我。我把最美好的都給了您,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話音剛落,回應她的又是一記耳光。

“不過是個被人用過的下賤胚子,也配在大少爺跟前自稱‘我’,真是不要命了你!光天化日下行齷齪事,傷風敗俗的賤東西!”總管事毫不避諱的怒斥。

張木華淡容微滯,側目瞧著總管事,劍眉微挑帶有幾分威脅的質問:“你這是,把本少爺也給罵了進去?”

總管事雙手束在身前,謙卑的垂首:“奴才不敢。奴才隻不過是替福安公主忿不平,這才一時腦熱冒犯了大少爺您,奴才罪該萬死。”

眸光冷凝,張木華卻笑了。

笑得玩世不恭,狂妄自大。

“你這條狗,還真是稱職。”

總管事笑語嫣然,依舊是那副卑賤姿態,“奴才的存在,就是為主子分憂。”

張木華不欲與一隻走狗過多計較,走到唐樂安的跟前,嘴角略彎,邪氣十足的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唐樂安行跪拜大禮,哆嗦著道:“奴婢穢名,萬不敢髒了大少爺的耳。”

同樣的拒辭聽了兩遍,張木華踢了踢旁側跪著的小廝。

“抬起頭來,告訴本少爺,她叫什麽名字,在哪兒當值。”

那小廝飛快瞥了眼唐樂安,埋頭恭敬的道:“回大少爺,她叫唐樂安,眼下在六小姐的院裏當值。”

“唐樂安。”張木華咀嚼著,忽而勾唇一笑,意味深長的道了句:“原來你去了爺小妹那裏啊。”

“我近日在好友那裏弄來一本詩集,正打算要送給小妹。你,跟爺去拿。”張木華悠悠的說完,雙手背在身後走了。

唐樂安心中叫苦,懷揣著惶恐跟上。

走進啟軒閣的那一刻,她整個心都提起來了。

斜眼撇了下後頭的小尾巴,張木華的手指微微摩挲,心中失笑不已。這樣的膽小鬼,真是想看看能嚇到何種程度。

“將人帶到那間房裏去。”

吩咐下來,隨身小廝愣了下。

張木華眼一眯,不怒自威,“怎麽,沒聽見?”

小廝萬分惶然,忙垂首應是。

......

門簷上方貼著三張黃色符紙,窗戶緊閉,周遭的氣息陰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門嘎吱的開了個縫兒,一縷輕輕的陰風吹來,沿著縫往裏瞧漆黑一片,像是目不可測的深淵,撲麵而來的還有淡淡的腥臭味,唐樂安毛骨悚然的縮著脖子,她扯著嘴角訕笑。

“樂安在外麵等就好。”

“這是大少爺吩咐的,少廢話。”

話音一落,她被粗魯的推了進去。

門也隨之緊閉,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唐樂安寒毛肅立,呼吸都跟著放輕,不敢輕易去嗅這裏麵的腐敗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