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淺嚐輒止
張柔椿粲然一笑:“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呢!”
她眉眼彎彎,心情極好的摘下頭上金簪,揚手扔到地上,似打賞討喜的乞憐狗兒。
“賞你了。”
貼身丫鬟忙將金簪撿起,笑容滿麵的連連作揖:“多謝小姐恩賞,多謝小姐恩賞。”
張柔椿緩緩躺下。
“下去吧,本小姐眯會兒。”
貼身丫鬟忙道:“那奴婢去廚房,叫人煮您愛吃的紅豆麻糍湯,您醒了就能吃。”
張柔椿擺了擺手。
貼身丫鬟伏身退下。
轉頭時麵上的笑容頃刻間盡數褪去,捏著袖籠中的簪子,臨近門口她瞥了眼裏頭,眼中劃過一抹詭異冷光,朱唇輕吐:“蠢貨。”
......
夜色漸漸的暗了。
冷風簌簌拂過麵龐似刀子在刮,唐樂安雙手被凍得通紅,她放進脖頸中,企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凍麻木的雙手‘活’過來。
貼身丫鬟在佛堂來回轉了好幾圈,費盡心思的想要挑出錯處,卻怎麽也尋不著半點由頭,她癟了癟嘴,捂唇輕咳。
頭頂上方,忽地墜下好幾塊瓦片!
就炸開在唐樂安的腳邊,嚇得她尖叫了聲,臉色都變得有些蒼白。
貼身丫鬟嘴邊綻開一抹陰笑,笑得頗有深意,“唐樂安,這就是你打掃完的佛堂?我中午如何囑咐的你,你全當耳旁風是不是?”
唐樂安雙手互攥,垂首道:“我這就打掃幹淨。”
貼身丫鬟一臉不耐煩,故意挑刺:“佛像後邊的台子上也有積灰。四處的角落裏,你也再好好清掃一遍。連活兒都幹不好,今兒晚飯你也別吃了,就留在這裏幹活。”
唐樂安唇瓣抿了下。
“是。”
貼身丫鬟提燈離去,佛堂內唯一的光亮也隨之消散,隻餘外頭屋簷下兩旁掛著的燈籠,泛著羸弱的光芒。
唐樂安立在正中央,垂著腦袋無聲無息,任由黑暗將她整個人吞噬殆盡。
空寂的空氣中,忽地響起陣陣咕嚕聲。
唐樂安捂住空****的肚子,蜷縮靠坐在門旁。燈籠的光暈撒撒落落,掉在她白皙光滑,微腫的麵龐上。
她已經一天尚未進食,強烈的饑餓殘卷著她的意識,卻左右不了她胡亂紛飛的思緒。
從那幫強盜般的男子為難,到顧雲崢英雄般出現,再到商隊提早離去,最後顧雲崢幫她。
先令她心智慌亂,再擾亂她的行程。
一環扣著一環,縝密精巧。
顧雲崢知曉她不會輕而易舉上鉤,答應他的無理訴求,便特地利用今天,她滿心記掛著千裏之外的父母,趁此鑽空子行自己的瘋狂。
唐樂安哂笑了聲。
還真是費盡心思。
這府中的張柔椿,又何嚐不是呢。
隻是,手段終究是低級了些。
叫人一瞧,便知是在刁難。
不過,也有用就是了。
薄如煙的歎息從嘴角溢出,被冷冽團成縷縷可窺的熱氣,寥寥往外飄散而去,消失在了漆黑雲墨般的黑夜中。
耳畔乍響一道清冽的嗓音。
“如此可憐,何不跟我走?”
唐樂安瑟的一抖,轉頭朝黑暗中瞧去。
顧雲崢緩緩走了出來,沐浴在他周身的黑暗,仿佛成了他獨有的袈裟,將他襯托得宛如墮入魔道的神佛。
唐樂安垂下眸子,“顧大人。”
顧雲崢眉眼輕柔,嗓音清冷:“如此可憐,何不跟我?”
自唐家從半山腰墜落下去後,她所遭遇的大半苦難,皆是這人帶來的,如今卻來口口聲聲問她為何不跟他?
當真是可笑。
唐樂安勾唇笑了起來,似花枝亂顫般,笑得停不下來,笑聲中透著言說不盡的苦楚和心酸,眼眶漸漸泛起猩紅,一滴清淚自眼角悄然滑落,她抬手拭去。
“自然是奴婢卑賤,不配在顧大人身旁侍奉,奴婢隻想在銀青光祿大夫府了結此生。”
話音擲地,久久冷寂。
空氣中響起一聲輕歎。
顧雲崢嗓音中透著疲累,“你還是如從前一般。”
倔強,不肯服軟。
唐樂安回敬:“大人亦如此。”
來從黑暗中來,顧雲崢去時亦從黑暗中去。
唐樂安後腦勺枕在門框上,揉著饑腸轆轆的肚皮。
方才她不該頂嘴顧雲崢的,激怒了那個瘋子,天知道他又會想什麽法子折磨她。
過了一炷香。
不知何處飄來的香氣,勾得唐樂安肚子叫得越發洶湧,她貪婪的嗅著那抹香氣,想要借此‘望梅解渴’。
愈近的腳步聲輕響。
唐樂安扭頭望去。
顧雲崢去而複返。
將托盤擱在地上。
有米飯,有葷菜。
唐樂安彎了下唇,“這是準備毒死奴婢?”
顧雲崢喉結上下滾了滾,嘴角邊浮起一抹冷意,“嗯,將你毒死,一了百了。”
唐樂安端起米飯,無半點防備的大快朵頤。
以顧雲崢的心機,想要弄死她隻需張嘴一言,便有數不盡的人瞻前馬後。就算她警惕的不吃,他也有一百種法子讓她生不如死。
再說,若是飯菜裏真有毒,她也要做個飽死鬼,然後索了顧雲崢的命!
顧雲崢毫不避諱席地而坐,安靜的凝視著她,眸光柔似月輝,視線落在那青紅明顯的皓腕上,目光驟緊。
一碗米飯下肚,唐樂安放下碗筷。
手腕突得被拽了去。
唐樂安十分抗拒,想要掙脫卻是徒勞。
白天那褲腰帶勒得太緊,白膩皓腕上的圈圈紅痕頗為刺眼,那雙冷清的狐眼中劃過一抹狠戾,顧雲崢從衣襟中掏出白玉瓶,為其上藥。
冰涼的藥膏黏在手腕上,微腫的臉頰上也擦了些,安撫著灼燙的疼痛感,唐樂安舒服的眯起眼,眼梢彎彎,好似一隻金貴的波斯貓,被伺候得很是舒心。
顧雲崢啞笑,將食指上的藥膏蹭在手帕上,大手忽地攀上那截滑膩宛如白雪般,沒有半點瑕疵的脖頸,巧勁一使勾到跟前來。
噩夢般的容顏在眼前放大,唐樂安瑟瑟的偏頭躲,卻被捏住下巴,左右躲避不開。
唇上輕觸。
顧雲崢淺嚐輒止,隨後站起身。
“來而不往非君子。我給你擦了藥膏,不見你回報,我便自己索要了。”
說罷,他便離了去。
唐樂安用袖子狠蹭唇瓣。
心中暗忖:禽獸不如的瘋子!
......
出了銀青光祿大夫府,顧雲崢踏上馬車,冷聲道:“將窯裏那吃幹淨的骨頭撿起來,扔到狼群裏,它們應該會很喜歡。”
小廝點頭應是。
心中暗暗嘀咕:那男的到底對唐小姐做了什麽,把大人得罪的如此狠,剁手又喂蛇,最後骨頭還要扔進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