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所謂重逢
四神會，青龍分會，空曠的大殿中。
洛九秋獨坐殿內高位，斜倚著靠背，指尖轉著鳳冠玩。
在下方，她的師兄青訣麵色難看，眼神陰鷙，凶戾非常，正一字一句道：“方才的話，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跪在一旁的黑袍老者顫顫巍巍，冷汗覆麵，迫於威勢，直不起腰，想要暈死過去又偏偏不能，隻得咬咬牙又重複了一遍。
“洛姑娘靈力枯竭，氣海混亂，吐血是排淤，於身體反而有好處。不過……不過她腹中胎兒似生似死，情況不太妙。”
洛九秋單手撫了撫肚子，嘴角嘲諷地上撇。
她沒有想到一出了萬劍山脈她就暈了，她的好師兄自然要著醫者查看。
青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眸深沉，沒看洛九秋卻是問的她：“你腹中胎兒是雲浮的？”
洛九秋挑眉，轉著鳳冠，漫不經心道：“怎麽可能？我與雲浮清清白白，重逢不足一月呢。”
黑袍老者擦了擦額頭的汗，偷偷看一眼有恃無恐的洛九秋又看一眼臉色難看的青訣，斟酌用詞，小心翼翼道：“洛姑娘懷胎快三月了。”
時間對不上，那這孩子應該不是九殺劍尊的吧？
黑袍老者悄悄猜測，卻不敢表露絲毫好奇。
不管這孩子是誰的，總歸不會是他家青訣大人的。
這些年，青訣潔身自好，從無姬妾美眷，更潔癖非常，凡女子靠近三尺距離便會被打飛。不少人猜測他心中有道白月光。
至於這白月光是誰，從青龍神使前腳剛下令凡“洛”姓者殺無赦到後腳青訣下令不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洛九秋”三字任何傳聞，早有人猜測青訣喜歡他的前師妹洛九秋。
可惜伊人已逝，活著的人連聽都不敢聽。
此番聽聞雲浮大婚意外得知洛九秋竟然複生了，青訣當即帶著人大張旗鼓上門搶親。
可惜，白月光是活著回來了，但竟然懷著別人的孩子。
大殿中伺候的人，大氣不敢出，頭也不敢抬。
唯有洛九秋似看不出前師兄眼神的可怕，語氣毫無波動，似漫不經心道：“啊，我想起來了。我剛從墳堆裏爬出來的時候，似乎遇著幾個四神會信徒，打又打不過，所以……”
洛九秋未竟的話語，叫人不敢細想。
“哢！”
青訣捏碎了扶手，蹭地從椅子中站了起來，對旁邊候著的心腹下令：“查。一刻鍾，我要見到人，否則，你不必回來了。”
心腹身軀一顫，趕忙俯首，迅速躬身後退，出了殿門，便開始排查。
洛九秋的墳堆是青訣親手挖出來親手埋上的，他卻一次不敢去。
作為他的心腹，卻時常去掃墓清潔，自然知道墳墓位於哪兒。
剛巧最近三個月內去過墳墓周圍三千裏的四神會黑袍信徒並沒有幾個。
很快，便排查到了。剛巧，這群去過附近的人是青龍分會的。
幾人戰戰兢兢被領進大殿，一進大殿就跪下了。
青訣長了張溫潤如玉的臉，但眼神一貫陰鷙破壞了美感，更兼心狠手辣，陰晴不定，素來殺威極重。
洛九秋扔了鳳冠，拍手道：“這些人看著有點眼熟啊。”
跪著的幾人，聞言抬起頭來，順著說話聲往上看。
瞧著那張有些熟悉的臉，幾人瞳孔睜大，張嘴很想吼一句：你怎麽在這兒？
這幾個黑袍信徒，正是當初在白雲城遇著洛九秋的那幾個。
青訣見這幾人表情大變，以為洛九秋當真被這幾人欺負了。
殺意翻騰，青訣閃身，提起其中一人的脖子，用力一擰直接擰斷了，更抬手一吸，將人神魂拉出，眨眼捏碎。
剩餘幾人兩股戰戰，不明白青訣緣何動怒，起身要跑，卻被青訣一一抹了脖子，拉出神魂，摧殘折磨。
洛九秋淡淡看著那幾人魂飛魄散，眼中閃過諷刺。
殺人者人恒殺之。
這些人當初在白雲城殺人奪寶，談笑滅人性命，不知可曾想到今日會連一句爭辯都沒有便魂飛魄散。
“嗬。”
洛九秋輕笑，突然道：“師兄，我似乎記錯了，我是在白雲城遇著的他們。我腹中孩兒，大概與他們無關吧。”
說完，洛九秋又道：“真是可惜了幾位英雄好漢，四神會無端損失了英才數個，師兄不會怪我吧？”
跪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黑袍老者渾身一顫，本著醫者最後一點仁心，憐愛而隱晦地看了洛九秋一眼。他覺得，如此戲耍青訣大人，這位洛姑娘死定了。
卻不想，青訣微微一笑，春風化雨般恢複溫潤表情，隻道：“沒關係。”
青訣自認了解他的這位前師妹，縱使無聊愛玩，但從不會無的放矢，她方才一番言語引導，不會是玩笑那麽簡單。
果然，便聽洛九秋道：“師兄似乎不同以往，若是六百年前，師兄從不濫殺無辜，無論對方是邪門歪道還是妖怪惡鬼，總會先說教引導一番。如今，卻是殺伐狠辣了呢。”
青訣輕微搖頭，接過心腹遞來的手帕緩緩擦手，回應道：“許是師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我。”
洛九秋咳嗽一聲，嘴角殷紅，扯嘴露出染著一絲血色的牙齒，問：“是呢。我不知師兄什麽時候成了四神會的人，地位還不低，與雲浮竟也能過百招全身而退，可真叫我意外呢。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早該死了嗎？”
可使人起死回生的拜月秘法隻傳曆任宗主，還不一定誰都能修成。
洛九秋六百年前活著的時候並沒有修成，死的時候卻是機緣巧合，因腹中胎兒得了一線生機。她不信青訣亦是因為拜月秘法死而複生。
或許，從頭到尾死的隻有她一個。她的好師兄，大概從來沒死過吧。
仇恨，憤怒，失望，難過，種種交織在洛九秋的心頭。
拜月宗滅了，淩霄尊者死了，誰還不死？除了雍懷那種因禍得福恰巧避過的，大概就隻有叛徒臥底了吧。
“久別重逢，師兄就沒有什麽話想與我說的嗎？”洛九秋眼眸中紅光閃爍，臉上在笑，眼中卻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