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點瘋
突然擁上來的人出乎意料地溫熱柔軟，雲浮愣住了。
他潛意識裏，總覺得洛九秋應該是冰涼的，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或許不是潛意識，是在睡夢幻想中。
雲浮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種種過往一掠而過，人有點分不清幻境與真實。
這時，洛九秋在其耳邊輕聲問他：“雲浮，你當真忘了六百年前，忘了我是誰麽？”
輕聲慢語，仿若有情。
雲浮沉默須臾，一手尚握著茶盞，一手卻緩緩回抱住眼前似夢似幻的人，收緊手指，喃喃道：“我記得。”
短短三字，洛九秋聽了，笑了，歎氣一抬首，手中黑芒閃爍，黑霧凝成的匕首一刀插入雲浮的後心。
白玉茶盞“啪”的一聲墜落，四周響起司馬荇等人的怒吼。
“老祖宗！”
“洛九秋！”
“妖女爾敢！”
洛九秋轉了轉匕首，將之插得更深，在鮮血四綻中施施然收手，倒退，在幾步外看著渾身纏繞黑霧鮮血淋漓的雲浮。
雲浮單膝跪地，緩緩抬頭看來。
洛九秋打了個響指，地上碎裂的茶盞彈飛懸浮，陣法組成，絲絲血線符文齊齊爆射，頃刻纏繞雲浮周身，既困住他又在狠狠鑽入他的皮肉吸食血液，他白皙好看的額頭滴落一滴冷汗。
高高在上的仙人跪地染血，如一粒好看的珍珠墜入了塵埃。
洛九秋看入迷了，一抬手，無數短匕如流星疾射，轟隆隆紮向無法動彈的雲浮。
曾一劍屠虐九魔尊的劍尊雲浮，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
司馬荇等人在狂吼，但無能。
“哈哈！”
洛九秋愉悅地哈哈大笑，欣賞片刻，一旋身，飛落在半空。
“吼！”
突然現身的黑影凶獸咆哮著，乖巧伏在洛九秋的腳底，馱著她盤旋高空。
目之所及，洛九秋展臂任寒風狂吹，任禦虛劍宗無數暴起攻來的利劍燦若流星般襲來，拂袖揮劍，萬劍崩碎。
“哈哈。”
洛九秋笑夠了，眉眼恢複如深夜般清冷，捏著衝向麵門的一柄飛劍，啪地捏碎，扯唇一字一句道：“諸位，比起當你們的祖宗，我更樂意你們喚我‘妖女’抑或‘少宗主’。”
說罷，洛九秋轉向單膝跪地的雲浮，居高臨下，幽幽道：“真是不好意思，雲浮，我這人離經叛道，惡名遠揚，什麽都有可能做，但沒興趣認第二個師傅。六百年前，我師父數敗於你，我也死於你手。但六百年後，你卻跪在我腳下。”
雲浮緩緩抬頭，嘴角染著血跡，眼神幽深，問：“所以呢？”
“所以？”
洛九秋挑眉，理所當然道：“所以我想你死啊，雲浮。”
說罷，洛九秋就跟話本上的臉譜化反派一般，隨口甩下一句：“雲浮，你我血仇，不死不休，下一回再見，便是你的死期。”
雲浮抬起頭，麵無表情望著洛九秋毫不留戀的背影，呢喃道：“所以，你是真的，並不是幻境。”
眾人：“……”
洛九秋被雲浮這句話一驚，回頭，挑眉嗤笑道：“所以，你要是真的有病，就早點治吧。”
“嗬。”
全身上下插滿匕首，渾身是血，頂著無數破洞窟窿，纏著陣法符文的雲浮，竟然笑了。
禦虛劍宗之人第一次見著自家老祖宗竟然會笑，那笑竟然透著幾分舒心。
但那幾分舒心很快在鮮血的侵染下逐漸變得瘋狂。
雲浮眼底的冷酷冰山一寸寸破碎，山呼海嘯般轟地爆裂，碎冰狂風過境。
他的周身逐漸冒出黑煙，萬劍轟鳴。
不過一瞬，雲浮黑發變白，竟似走火入魔了。
“老祖宗！”
司馬荇等禦虛劍宗之人大驚，一時也顧不上擊殺洛九秋了，紛紛朝著雲浮的方向衝去。
然而洛九秋是個狠的，纏繞雲浮周身的符文陣法十分霸道，不僅嗜血吞靈，還帶反噬。
司馬荇等人一衝上去就被陣法轟地震飛，紛紛吐血。
與此同時，萬劍山脈後山竟然炸鍋了。
“吼！”
無數濃霧翻滾炸裂，靈力暴動，天雷轟隆。
飛鳥靈鶴尖叫飛退，數不清的凶獸黑影自山穀間咆哮逃躥，須臾便通過洛九秋早就設好的傳送陣，出現在了廣場之上。
這些凶獸為禦虛劍宗早年鎮壓，一直關在萬劍山脈最深處的濃霧山穀中，此刻驟然暴動，一現世便攪風弄雨見修士就撲見建築就壓。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天啊！這玩意兒竟然咬碎了我的流星錘！”
“該死！洛九秋！我跟你沒完！”
廣場瞬間騷亂起來，不止禦虛劍宗隻要是個修士都是這些越獄凶獸的仇恨對象，便是賀秋橫也被黑影獸潮淹沒，一時騰不出手來。
洛九秋單憑一人之力，成功掀翻了大半個禦虛劍宗。
洛九秋被叫做妖女，是有理由的。
淩霜霜和張致兩人看愣了，眼睛差點瞪脫眶，一人被一獸撲著狠狠往後倒去，兩人絲毫沒有發現旁邊自家師父滿臉高興、激動到失語顫抖就快暈過去了。
洛九秋對雲浮眨了一下眼睛，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炸了你的後花園。”
“沒關係。”
雲浮說著，緩緩起身。
地麵龜裂。
雲浮毫無痛覺一般，慢慢摘著洛九秋送給他的“禮物”，摘完他全身上下數不盡的匕首，一抬手，他竟然將這些血淋淋的匕首通通遞給了一旁的司馬荇，吩咐道：“收好。”
司馬荇整個人都不好了。
洛九秋設下的陣法與屏障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破了。
雲浮一腳踏出，喃喃自語：“既然你不是幻覺，那你便留下來吧。”
狂風肆虐，整座萬劍山脈靈力暴動。
雲浮的白發如雪漂浮半空，容顏帶上了一絲妖異。
洛九秋哼笑一聲，道：“你太老了，我現在對你沒興趣。”
與此同時，一根傀儡絲自她的指間緩緩探出。
“是麽？”
雲浮動作微頓，一抬眼，白發轉黑，道：“容顏枯骨，我本不在意，不過你若喜歡，我也可隨時變幻。”
洛九秋挑眉，眼神順著雲浮的發梢到發尾，緩緩道：“那我若是更喜歡白發呢？”
“也可。”
雲浮頷首，黑發一瞬轉白。
眾人：“……”
九殺劍尊，多少是有點病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