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獵物

江城落下第一場雪時,正是深夜。

別墅的臥室內隻亮了盞壁燈,暖黃色的光線將整個空間都烘托出幾分氤氳。

寂靜中響起“哢噠”一聲。打火機燃起一小簇火苗,隨即熄滅。

周珩背靠著床頭,狠狠吸了口煙後再緩緩吐出。男人麵容英俊,冷硬的眉宇此刻難得的顯出絲柔和。他整個人都透著股懶散和饜足,像是剛飽食過的野獸。

身下的床墊顫了顫。

他微側過頭,就見女人半撐起上身坐了起來。

“嗬……”低緩又輕挑的笑聲溢出薄唇,“沒累著?”

“我得回去了。”岑佳聲音嘶啞。

男人的眸底似有暗光劃過,轉瞬即逝。

“外麵下雪了。”

這就是想讓她留宿的意思。岑佳輕“嗯”了聲,仍舊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跳下床。

腳下是厚重的織花地毯,又宣又軟,並不覺得涼。隻是她腳掌上的肌膚過於細嫩,羊毛纖維紮在上麵,有輕微的刺癢。

岑佳撿起掉落在地的衣服,開始往身上套。

周珩沒說什麽,隻一邊抽煙,一邊欣賞起她的動作。

打底衫是套頭式的,女人胳膊上舉時拉伸出的線條極度優美。隨著衣物下落,白皙的皮膚隱匿不見。他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卻沒有移開視線。岑佳的個子不算特別高挑,但比例勻稱,纖濃有度。尤其是那把韌而有力的纖腰,他兩隻手掐住就能合攏。而不久之前,它才剛剛在他掌中起舞……

燥熱驟然上湧。男人狠吸了口煙,將它用力摁滅在床頭櫃上的煙缸裏。然後就看見岑佳的手機屏幕亮起。通知欄上的“沈煦”兩個字,瞬間冷卻了所有悸動。周珩眸光凝滯一秒,隨即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遞給她。

“多謝。”岑佳扭身單手接過,整理好打底衫後才點開微信回複消息。

她是側身對著他的,那下頜微收睡目盯著屏幕的側顏,看起來很是安靜美好。隻是這份安靜美好,卻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嘁……”周珩突然發出聲冷嗤。

岑佳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沒有理會。這男人一貫陰晴不定,一個月來三次大姨夫,管他呢。她把手機扔到床邊,開始套連身裙。

終於穿戴完畢時,屋內再次響起男人的聲音:“去見沈煦?”

通知欄裏的內容雖短,但他還是看見了,是約她出去的。

岑佳聽著他的話,身體微僵。

“你這場子趕得可夠急的啊……”他微涼的語調帶著嘲弄,“他要是知道你剛從我**下來,就去赴他的約,會感動的立刻向你求婚也說不定。”

“所以呢?”岑佳轉身看向他,一雙漂亮的眸子盛滿清冷,“我是你的什麽人?或者我是他的什麽人?我上了誰的床,或者從誰的**下來去找誰,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男人沉默地同她對視著,瞳仁幽暗,深不見底。兩秒鍾後,他輕扯起唇角:“岑佳,好歹我們現在還沒分開呢。沈煦一回來你就樂不思蜀,是不是有點過分?”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岑佳清越的笑聲在屋子裏響起,“婚紗已經開始預訂了吧?戒指你應該也準備好了。下個月都要和泰和的千金訂婚了,你就沒有別的事要忙?”

周珩皺眉,卻沒有辯解。

她笑著走到他身邊,抬起一隻手搭在男人肩膀上。

熟悉的馨香縈繞鼻端,高大的身體驟然緊繃。

岑佳感覺到他的反應,笑意更甚。她俯身湊近他,在男人耳畔吐氣如蘭:“周珩,你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的未婚妻都安排好了,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就算你是東耀的甲方爸爸,做人也別太過分!分手吧,到此為止。”說完,她優雅地直起身,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臥室的門開了又關,眨眼間便隻剩他一人。

周珩維持著那個姿勢沒動,直到外麵響起引擎發動的聲音,才伸手拿起煙盒又抽出一根點燃。

汽車燈光晃過窗外,很快漸行漸遠。

打火機在另一隻手上熟練翻轉著,他低聲輕笑:“天真又難馴的小野貓……”都三個月了,竟還沒被馴服。

都已經是他打上了標記的獵物,沒有主人的同意,還能跑到哪裏去?

…………

雪天路滑難行,周珩的別墅又在郊外。回去的路上,岑佳將車開得小心翼翼。

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

她多少有那麽點兒潔癖。今晚事後沒洗澡便直接回來了,這一路上總感覺渾身上下哪裏都不對勁。

帶著泡沫的沐浴球擦過腰間時感到疼痛。低頭一看,果然見到幾處指痕。淤青印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觸目驚心,都是周珩那條狗留下的。

那男人今晚不知道吃錯了什麽狗糧導致狂犬病發作,凶狠得要命。存心要將她大卸八塊一樣。

岑佳撫上那幾塊印子。指尖輕觸皮膚,剛剛肆意荒唐的畫麵不自覺浮現在眼前,淋在身上的水都莫名升高了幾度。

狗男人,不懂節製,早晚腎虛!

她煩躁的抹了把臉,一邊詛咒他婚後不幸福,一邊快速衝掉身上的泡沫,出了浴室。

茶幾上的手機一直“叮叮咚咚”響個不停。岑佳先去迷你bar那邊倒了杯水慢吞吞喝完,才走到沙發旁坐下。

手機屏幕依然亮著,通知欄上一堆未讀信息,塑料閨蜜們喊她出去過夜生活。岑佳一個也沒回,隻點開了沈煦的頭像。

對方發了不少消息,從她出周珩臥室到現在,一共21條未讀。

岑佳沒仔細看,隻挑最後那條回複:【還行,我爸現在情況穩定。】

半年前岑佳父母出了場車禍。直行的保時捷卡宴撞上轉彎大貨,岑母當場身亡,岑父重傷現在還不能下床。大貨司機疲勞駕駛,負全責,判了十五年。判決下來那天,司機家屬跪在岑佳麵前哭求諒解,他們願意傾家**產賠償。岑家不缺錢。錢也買不會她母親的命,還有她父親的健康。岑佳總覺得這場車禍蹊蹺,卻又找不到蛛絲馬跡。

握在掌心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沈煦這次發了條語音消息過來。

她沒聽,長按轉了文字:【小佳,我想去醫院探望岑叔叔,不知道是否方便。】

岑佳遲疑兩秒:【這周末我要去醫院,你方便的話可以一起。】

沈煦:【方便。】

岑佳:【那行,具體時間再約。】

發完這一條,岑佳就退出了兩人聊天頁麵。沈煦又發了消息過來,她沒有看,也不打算再回複。

正準備鎖屏去充電,周珩的頭像突然蹦到了第一欄。

那一刻她的指尖仿佛有了意識,直接點上去。岑佳對自己的反應有些不爽,然後就見屏幕上一排省略號。

這人什麽毛病?

她毫不遲疑地,發了一排問號給他。

周珩的消息立刻跟過來:【到家了?】

岑佳:【到了,有事?】

周珩:【沒事,看你分手後有沒有拉黑前任。】

“神經病!”岑佳輕罵一聲,將手機關屏,扔到一旁。

他算哪門子前任?前任那得是受到親朋友好友祝福的正式男女朋友,在一起時名正言順,分開了也有名有份。至於他們兩個嘛……不過是成年人之間的一場塑料地下戀。

從今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她泡她的小鮮肉。從此互不相關,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