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慘死

因為從十六歲就開始幹重體力活,陳永鋒的身體也迅速地垮了下來。

其實最初時他鬥爭過,但後媽郭紅梅說,隻要他去基建突擊隊好好幹活,給家裏賺工分。她就會對陳默好,陳麗有什麽吃的,也都會分一半給陳默。

陳麗是郭紅梅嫁過來之後生的,他們同父異母的妹妹。

陳永峰相信了後媽的話,每次回來,他確定妹妹沒有添加新的傷痕,也略略放了心。也因為在突擊隊每日能領到炒黃豆粒,可以省下來給妹妹,所以他咬著牙,堅持在基建突擊隊幹了下去。

其實,陳永峰在外工作時,陳默並沒有少挨打。

郭紅梅很會找時機收拾陳默,等陳永峰回來的前幾日,就住手,完美熟練地把握淤青消失的時間。

陳默每日幹活,燒水,收拾家裏。不光要伺候陳麗穿衣洗臉洗腳,還要伺候陳老太太的老兒子,也就是她的老叔陳建強洗臉洗腳。

郭紅梅有一萬種說法,從心理上來恐嚇這個小女孩,讓她不敢告訴哥哥自己的真實處境。

好在,每個月還有兩次可以見到哥哥的幸福時光,在等待哥哥回家的時間裏,一切艱難都可以咬牙堅持過去。

但,即便這樣的生活,也並沒有維持多久。

基建突擊隊那邊傳來消息,哥哥打架鬥毆,被抓了起來。

當時在場的有三個人,一個人被開了瓢當場就死了,另外一個人是凶手,那人叫李大林,是基建突擊隊一個支隊的巡視員,家裏算起來也是個有錢有勢的。李大林一口咬死是陳永峰做的,兩個人都被當作嫌疑人抓了起來。

李大林的父母,拿著五十斤高粱米五十斤玉米碴子來到老陳家。陳默站在角落裏,默默地聽著一屋子人談話。

陳老太太、她的後媽郭永梅、三叔陳建軍三嬸劉珍珠,還有那個一直躺在炕上的,陳老太太的寶貝老兒子陳建強。他們都同意讓哥哥頂罪代替坐牢。

陳建強還裹著棉被催促道,“還磨嘰啥呀?趕緊的啊,那可是一百斤糧食,我都多久沒吃到稠一點的飯了,讓他去坐幾年牢怎麽了?他在牢裏吃的估計比在外麵還好!我想吃我還吃不上呢!”

陳默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衝了出去,撲上去抓那兩個拎著糧食來的惡魔,“你們滾!你們滾!我大哥不是壞人!我大哥不坐牢!”

陳老太太很不爽陳默的行為,“你嚎啥?你個賠錢貨!啥也不懂!這是過失殺人,又不會殺頭,坐幾年牢你哥就出來了。人家拿來的可是一百斤糧食!他坐幾年牢,就給我們老陳家換來一百斤糧食,有啥委屈他的?”

陳默很快被壓製了下來,她轉頭向著一直沉默的爺爺還有父親求助,但是那兩個男人,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爺爺陳濟眾低著頭,吧唧吧唧地抽著野煙葉子。

陳默苦苦哀求父親,哥哥是父親的兒子,這事隻要父親不同意,陳家其他人就做不了主,奶奶也不行!

但是陳建國再一次讓陳默失望了,在陳建國的默許下,陳家人高高興興地與那家人達成了協議。

那倆人留下了糧食,感恩戴德地走了。陳默眼裏那最後的光芒,熄滅了。

之後,剛好趕上嚴打,陳永峰被判了無期徒刑,在押解去往監獄的路上,他求著想先回家見妹妹最後一麵,被拒絕之後,他半路逃跑,他好害怕,他要回家,他想妹妹!

還沒跑出多遠,槍就響了。

哥哥背後連中三槍,倒在地上,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陳家的人,並沒有去領回哥哥的屍首,陳建國直接簽了字讓他們處理了屍首。

自此,陳默失去了無條件愛她的母親與哥哥。

從此,她眼神徹底暗了下來,變得更加沉默了。

——

陳默在陳家掙紮活著,她成年那年冬天,王忠在郭紅梅的授意之下,迫不及待來提親了。

王忠,是後媽郭紅梅與前夫的兒子。某種意義上來講,王忠是陳默的哥哥。

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借故來過幾次陳家,早就看上了陳默,甚至有幾次偷偷地對陳默動手動腳。

都在西屋,郭紅梅眼皮子底下,她當然是看見了。但是她默許兒子欺負繼女的行為,並且暗自覺得,這大兒子真有能耐,沒多大就知道拱白菜了。

郭紅梅丈夫猝死沒多久,她就張羅改嫁,王忠因為是個帶把的傳宗接代的香火,留在了王家。現在這個年代,糧食可比嫁娶更重要,女方家裏想著多要糧食,男方家壓根沒幾家能出得起,郭紅梅樂得把家裏這個現成的便宜貨嫁給自己的兒子。

陳老太太本來不同意,因為她好不容易等到陳默成年了,想拿陳默多換些糧食彩禮。但是郭紅梅與她密謀不知道說了什麽,最後王家隻給陳老太太拿了一個暖壺,半袋子大概五斤的黃豆粒,就把陳默娶回去了。

王忠遺傳了他父親的暴力DNA,娶了陳默的第二天,在他看起來,陳默就沒有以前漂亮了,從紅玫瑰變成了牆紙上的一抹蚊子血。

再想著她是媽媽的繼女,不讓自己白嫖,竟然還要什麽彩禮!

王忠每每想起那個暖壺與五斤黃豆粒,就氣不打一處來!很快開始找理由時不時地毆打陳默。

在一次挨打之後,她躲去了白山,白山其實就是墳山,附近幾個屯子死了人都會埋到這裏。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但是陳默一點都不害怕,因為她的母親也埋在這裏。

趁著最後一絲天色,她終於走到了媽媽的墳前。靠坐在土堆旁,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過得這麽淒慘,她就默默地坐著。身上傷口極疼,也累,顧不上草中的蚊蟲,她倒靠在母親的墳頭,不久之後,昏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陳默覺得有一個溫濕柔軟的東西在舔自己的臉,她沒有絲毫的恐懼,茫然睜開眼睛,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借著月色看清楚眼前的情況,竟然有一隻超級大的黃鼠狼,像個人類一樣直立著站在自己的麵前!

想來,剛才就是它舔醒自己。那黃鼠狼直立著身體,黑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陳默。

見陳默一點都不害怕自己,它的眼裏竟然閃過一絲‘欣賞’的情緒。隨後,它慢慢地伸出爪子,黃鼠狼的四爪也都是五指。

爪子攤開,是一枚白色指環在其中。

這景象太過玄幻,但連死都已經不怕的陳默,自然也不怕眼前的黃鼠狼。她隻是猶豫了一下,就從黃鼠狼攤開的爪子中拿起那枚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