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百鬼夜行
錢有利說這事兒，莫成君還真在腦海中翻出了些印象，具體是誰和他說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但大概的內容，他還是知道的。
邙山，那位多惡鬼王在鬥爭失敗後被驅逐，但這一位可不是甘於失敗的主，雖逃亡在外，卻是短暫蟄伏，謀求報複。
他先是挑了一座不算太大的城池，與暗中布置，沉寂許久後，就在星河劍宗和山君妖國大戰之後，整個雲州陷入短暫混亂時，他發動了。
以一城數十萬百姓的生命為獻祭，他生生的將這座城池沉入陰土，煉成了一座獨屬於他的鬼城。
也是這事兒鬧得太大，大到就沒幾個人族能忍受，於是才有了後麵那位雲州州牧親上星河劍宗，而星河劍宗直接搬下‘斬妖除魔令’，讓整個雲州的仙武宗門都動起來的舉措。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山魈的主人，就是這鬼城之主，多惡鬼王？”莫成君又問：
錢有利慘然一笑：“沒錯，可憐我那些同袍，圍困山魈一戰，永安城三位斬妖司百戶出手，當場就戰死了兩位。
而我，要不是精通風法，跑的快，估計也活不下來。
而且，就算是到了最後，我們都不知道是那多惡鬼王在暗中出手，隻以為那頭山魈異常強大。”
“可後來你們又怎麽知道的？”
“準確來說，我們不知道，而是那周添提供的消息。”
話題聊到這，似乎一切還解釋的通，但依舊有一個無法繞過的坎。
“據我所知，那被屠戮的城池是在雲州和寧州的邊界處，算起來和這裏至少有萬裏之遙，那座鬼城怎麽可能就出現在這裏？”
這問題聽的錢有利微微一愣，他瞅著莫成君的眼神似有些詫異，表情都顯得怪異，但依舊沒敢表露什麽，隻是解釋道：“鬼城處於陰土，又被鬼王煉化，您可以把他看成一種大型的法器，兩者是為一體。
鬼王動，則鬼城移，在加上陰土的特殊性，才能阻隔外敵。否則，您真以為多惡鬼王能活到現在？”
“這又怎麽說？”
“多惡鬼王雖強，但人族可不是沒有強者了，屠戮一城百姓，就算殺他十次八次都不為過。
若他還敢留在原地，其他且不說，隻星河劍宗出一位出竅境的大劍修，都能把他，連同那鬼城都給平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現在還活蹦亂跳，不是因為他強，而是因為堵不住他。
鬼物本就長於虛空藏匿，陰土又難以深入，再加上他有鬼城傍身，才能讓他至今還逍遙法外。
這，也是我們圍殺山魈時，他隻是暗中出手的原因，他也怕暴露身份！”
好吧，莫成君發現，自己還是漏了見識不足的短處，但有那麽一句話說的好，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於是，他還似模似樣的點了點頭，認可了錢有利的說法，還誇了他一句：“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哈！”
錢有利聽了這誇獎，又看著莫成君，都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表情好，隻得努力的擠出笑容。
隻是，莫成君的下一個問題，他就笑不出來了。
莫成君：“好了，現在是最後一個問題，昨天，我到來時，你們為什麽要撒謊？
為什麽心虛的要演那麽一場拙劣的殺妖戲碼？
為什麽耗了一個多時辰，才來見我。
或者，更準確點說，當時，你們在幹啥壞事呢？”
這一次，錢有利的表情就精彩了，他囁嚅半天，才道：“當時，當時，我們在轉移人口！”
說到這，他立刻賭咒道：“我發誓，那是我第二次幹，結果聽到您來了，嚇得我又把人趕回去了。”
莫成君聽了，點點頭，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道：“意思就是說，第一次，你們販賣人口，被巴陵兒撞見了，差點暴露。
第二次，正幹的起勁，又得了我到來的消息？”
錢有利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是，是的！”
“沒嚇尿吧？”
“其實，也沒差，差多少了！”
莫成君咧了咧嘴，想笑：“那你們，還真倒黴啊！”
錢有利仿佛找到了知己：“就是就是，誰說不是呢？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了！”
“深有同感！”
事兒到這裏，該問的也都問了，該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莫成君在腦海中將所有的事都過了一遍，雖還有些問題沒解決。
比如說那蓮花宗到底是個什麽路數？
要這麽多人口幹嘛？
他們又是怎麽發現這城外百裏的陰土內，有一座鬼城的？
但這些其實已經不影響他的分析了，總體而言，他腦海中已經做到了邏輯自洽，這事兒應該就是如此了。
當然，莫成君現在最關心的可不是什麽鬼城，什麽蓮花宗，他隻關心該如何將巴陵兒從鬼城中撈出來。
不得不說，這事兒不好辦，那終究是一座鬼城，還有一位鬼王坐鎮，以他現在的實力，似乎是有些不足？
咳咳，好吧，應該是自不量力了！
就在莫成君這麽考慮時，四耳驢妖突然說話了：“我似乎又聽到了鬼泣？”
莫成君微微一愣，立刻道：“在哪裏？又是什麽狀況？”
“稍等！”
四耳難得的保持著嚴肅，他身軀微挺，四隻耳朵陡然支棱了起來，有法力的靈光閃爍，四隻耳朵不斷的抖動。
“我聽到了劍鳴之聲，有人禦使飛劍在先。
我還聽到了鬼泣之音，有很多的惡鬼冤魂，他們的舉止似乎很整齊，不像是散兵遊勇，而是鬼卒大軍！
他們向著永安城而來。”
“這是百鬼夜行，百鬼夜行！”
莫成君一聽，眼神都立了起來：“在哪裏？”
“城北，城北那邊！”
莫成君二話不說，一躍而起，與半空中踏步，雲氣閃現，他好似踩在階梯之上，以最快的速度竄到了門外。
門外，虛立半空，他張嘴一吐，有劍光竄出，虛空一繞而回，裹著莫成君後，驟然化為一道燦然虹光，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南方而去。
內廳中，錢有利看著禦劍飛行的莫成君，終於承認，這位把術法玩的賊溜的修士，似乎真的來自星河劍宗。
不過，沒等他回過神來，一張驢臉就已經湊到了近前，四目相對，錢有利尷尬道：“這位，嗯，這位驢先生，您這是？”
四耳搖搖頭，後退了兩步，道：“我家老爺走的急，沒交代，現在，由我代替，給你兩個選擇。
其一，你可以逃，盡全力的逃，隻是能逃多遠，逃多久，逃到哪裏去，那就不一定了。
其二，我家老爺願意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現在，城外，百鬼夜行。
我想你也清楚，百鬼夜行，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如果你不想這一城的人都死絕了，那最好現在就組織起你所能組織的全部力量，能救一個是一個，嗯，就這樣了！
當然，戴罪立功不代表你就能脫罪，但至少活的光明正大一些。”
語畢，四耳驢妖轉身，在‘噠噠噠’的蹄聲中遠去，一同遠去的還有籠罩斬妖司的霧氣。
也不知什麽時候，錢有利已經去了束縛，他站在房屋中，臉色陰晴不定，似是難以抉擇。
但現實，就沒有個他多少時間慢慢思考，隻是片刻，他猛然一咬牙，奔出了內廳。
於是，整個斬妖司都聽到了一聲聲咆哮：“來人，來人，敲響長鳴鍾，通知全城，有百鬼夜行，各家各戶入地窖躲避，快快快！！！”
無論如何，作為斬妖司百戶，他還是有所擔當的！
……
城南，遠方黑暗的天外。
楚雪羨從沒向今天這般壓榨過自己的法力，幾乎是每一絲，每一縷的傾盡全力灌注入飛劍之中。
她也從沒向今天這般急切的‘飆車’，隻覺得往日引以為豪的劍速，今天為什麽會這麽慢？
她覺得自己的思緒似乎變得很快，因為四周的黑夜都放慢了，但她又覺得自己的思緒變得遲鈍，失血，力竭，法力耗盡，這種種已然讓她的大腦僵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現在，唯一支持她的就隻有那心中的執念——回城，回永安城，去斬妖司，借助那裏的陣法將這裏的消息告知宗門。
她的身後，那滔天鬼氣中響起的是嗩呐之聲，淒厲的音色伴隨著鬼哭狼嚎，真正的能讓人毛骨悚然，渾身戰栗。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楚雪羨已然不在考慮這些，她隻認那城，隻是竭盡全力。
然後，她就真的看到了，那遙遠處，一道城牆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昏暗的黑夜裏，那城牆似乎更加黑暗，唯有城樓上，有點點火光亮起，幽幽跳動。
‘到了，到了！！！’
楚雪羨心中興奮，那釣著的一口氣驟然鬆懈，整個人就好似斷了線的風箏，慣性的向前衝出了一段距離後，就搖搖晃晃的向下墜去。
‘不好，不好，完了！’
這時，楚雪羨已經反應了過來，她心中大叫，可身體已經不受她指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墜落的命運。
這一刻，她想的不是摔死後的難看，而是消息，她沒能送到，她辜負了同門的期望。
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劍嘯之音，那聲音她熟悉，是飛劍劃破了空氣所留。
然後，她感受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個人，將她抱在了懷裏。
她努力的睜眼，看到的是一張男人的臉龐，雖不算多麽帥氣，但這一刻，她被久違的安全感所環繞。
“你，你是誰？”
“莫成君，見過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