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摩雲來犯

許莊淡淡言道:“道辰師兄著我到此界來,是為代掌真形觀的。”

張道人聞言便愣了一下,心中升起千頭萬緒,思慮再三,終於定下心來,揖首應道:“是,既是上宗的安排,弟子自當遵從,弟子這便喚人去將掌門印信取來,還請師叔稍等。”

聽聞兩人言語,曾全風口張了又張,終於沒有出聲,默認了此事。

許莊暗暗點了點頭,麵上卻忽然一笑,擺了擺手道:“話雖如此,不過本座不善處理俗務,這個掌門之位,還是不從張師侄處強要來了。”

張道人猶豫道:“這?可這不是是上宗之命?”

許莊微笑道:“本也隻是代掌而已,還請張師侄任我個長老之職,日後門中之事,自然少不了多我一張嘴摻和。”

張道人聞言忙道:“這是應有之義,日後還需許師叔多加指教。”

此言一出,張道人卻覺心中一鬆,倒非是他如何貪戀權勢,不願讓出掌門之位,實則自道辰離去,張道人接任掌門以來,一幹就是近三百年歲月,一直為真形觀勞心勞力,苦苦操持諸事,連修行都讓曾師弟,孟師弟趕超了過去。

這位許師叔雖是上宗而來,但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行事,什麽樣的手段……都是不得而知,一時間讓張道人就這麽交出掌門之位,他是難免憂慮的。

許莊點了點頭,又道:“師侄言重了,我初至此界,觀中諸事都尚不了解,倒需向師侄多多取經才是。”

張道人連道不敢,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曾全風還時不時插上一嘴,張道人忽然輕拍一下腦門,叫道:“哎喲,師叔遠道而來,還未安頓下來,卻實在是小侄考慮不周了。”

便急急忙忙喚來道童,吩咐準備洞府,又對許莊道:“許師叔,還請您稍等片刻。”

許莊微微頷首,道了聲無妨,便回應起曾全風請教道法的問題來,張道人見許莊沒有怪罪之意,也輕輕鬆了口氣。

沒過片刻,道童便趕來稟報,張道人忙與許莊道:“師叔,洞府已準備妥當,還請移駕。”

許莊頷首應下,便隨著張道人一並起身,薛玉人一直在旁沉默不語,見狀趕忙跟上。

曾全風與許莊探討道法,隻是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被這位師叔的道法造詣深深折服,暗暗讚道:“聽聞上宗真傳,皆是與師尊一般,煉成上品金丹的人物,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此時見許莊要去往洞府安頓,曾全風猶豫片刻,還是心癢難耐,趕緊跟上了腳步。

張道人頭前帶路,引著一行人登上一處高峰,來到一座洞開的青石大門之前,謙道:“洞室簡陋,還請師叔擔待。”

許莊掃了一眼,見洞中頗為廣闊,靈氣也算充盈,點點頭道:“此府甚好。”便側首吩咐薛玉人道:“玉人,你將洞府收拾一番。”

許莊自踏足雲瀾州來,便將薛玉人帶在身邊隨意使喚,薛玉人竟然也甘之如飴,隻是偶爾鬥膽向許莊詢問些許修行疑難,許莊不吝解答,薛玉人便似乎十分滿足。

薛玉人應聲麵無表情欠了欠身,道了聲:“是,老爺。”便款款入府去了。

張道人道:“還未請教,這位可是師叔的姬妾?不知如何稱呼?”

“隻是侍女而已。”許莊隨意應道,往旁側走了兩步,挑目望去,便能望見那天瀑從天宇之上傾盆而下的恢弘氣象,靈識之中,能感知到無窮靈機從天瀑之中迸逸而出,微風挾來水汽拂麵而過,令人身心一清。

許莊神情一動,忽然對掌教師兄所言的修行益處有了猜測,問道:“張師侄,不知這天瀑可能入內修行?”

張道人怔了怔,回道:“天瀑之中雖然靈機充盈,但是天瀑傾瀉之力,恐怖非常,入內修行恐怕不能。”

許莊眉頭微微皺起,曾全風卻忽然道:“我才拜入門中之時,師尊便曾在天瀑之中修行。”

張道人沉聲道:“師尊彼時已是煉就罡雲,元嬰二重的修士……”說到此處,張道人麵色微微一變,解釋道:“師侄非是質疑師叔功行,但這天瀑傾瀉之力,比之山嶽壓頂還要恐怖,而且連綿不絕……”

許莊若有所思點點頭,微笑道:“無妨,我也隻是隨意發問。”

聽許莊此言,張道人才鬆了口氣,正待再說什麽,忽然山道之上卻傳來一陣動靜,似乎道童攔住了誰人,張道人皺了皺眉,張口喚道:“下麵發生了何事?”

一名年輕弟子越過道童高聲言道:“掌門,連雲山急報。”

聞此言,張道人與曾全風紛紛麵色一變,兩人對視一眼,張道人便道:“師叔還請好生休息,師侄還有事務待處理,便不奉陪了。”

曾全風麵沉似水,聽張道人如此言道,也不出聲,默默朝許莊行了一禮,便要隨其離去。

許莊眉稍一挑,問道:“什麽要事,是我這個長老,也不能聽聞的麽?”

張道人腳步一駐,麵現難色,應道:“師叔切莫誤會,師叔舟車勞頓,都還未到洞府中安頓,這不過些許小事,師侄處理便是。”

許莊笑了笑道:“既是小事,何須急報?”

言罷也不去理會張道人,將目光落到曾全風身上道:“曾師侄,你將那弟子喚上來,有什麽急事,在這裏講了便是,本座今日才到觀中,正好瞧瞧師侄是怎麽處理門中事務的。”

張道人口張了又閉,不敢違逆許莊,隻是苦笑。

曾全風見狀,立即行了一禮,折身走過兩步,喚道:“童兒,讓登霄上來稟報。”

童兒應聲,趕忙放下攔去那年輕弟子的手臂,揖手道:“秦師兄,請。”

秦登霄點了點頭,雖然緊急,但仍正了正冠,理了理衣袍,這才登上峰頭,麵見幾人,恭恭敬敬行禮道:“見過掌門,見過曾師叔。”

曾全風點了點頭,先是道:“這位是門中長老許師叔,還不行禮。”又為許莊介紹道:“登霄是門中新生代中,最有望築成圓滿道基的幾名弟子之一。”

“長老?師叔?”秦登霄目露訝異,聽曾全風之言,忙道:“師叔謬讚了。”又躬身行禮道:“見過許長老。”

許莊負手受了一禮,微微頷首道:“不錯。”

曾全風對上宗憧憬已久,知曉像秦登霄這樣的天才弟子在上宗之中恐怕不是少數,許莊不甚在意的態度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便朝秦登霄問道:“什麽事,如此慌裏慌張?”

秦登霄雙手捧起一頁符書,說道:“稟師叔,連雲山來信,摩雲宗太史法師攜摩雲弟子數十,道兵一千,已經兵臨連雲山下。”

“什麽?”曾全風接過符書掃了一眼,勃然色怒,拳頭一攥,立即便道:“好啊,太史小兒反了天了!”言語之間,身形猛然一動。

張道人皺眉喝道:“曾師弟!”曾全風刹住腳步,麵色變了幾番,才退回兩人身前。

許莊皺起眉頭問道:“張師侄,曾師侄,是否先為我說一說情況?”

曾全風恍然歉道:“師叔恕罪,實是摩雲宗逼人太甚,小侄一時難以遏止憤怒。”

許莊道:“無妨,如我所記不差,摩雲宗是蒼瀾州主宗?連雲山又是何處?”

曾全風拱手道:“回師叔,摩雲宗正是蒼瀾州主宗,此宗狼子野心,對我雲瀾州虎視眈眈……”

“至於連雲山,卻是在雲瀾州與蒼瀾州相連之處,大部分都在雲瀾州之中,此山本來平平無奇,也引不起什麽爭議。”

“孰料不久之前,觀中有弟子意外發現連雲山中,蘊生了幾座天生石池,這本是一門喜事,但被摩雲宗知曉此事之後,便起了心思,發旨言說連雲山是蒼瀾州屬地,指責我真形觀侵占蒼瀾州疆域……”

隨著曾全風將事情道來,許莊也漸漸對此事了然。

其實雲瀾州與蒼瀾州那短短的相連之處,享天瀑福澤甚少,靈機也不旺盛,在以往之時,從來都懶得起什麽爭執,連雲山又大半都在雲瀾州之中,是以一直都算是雲瀾州屬地。

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形觀與連雲山都是這個道理。

連雲山蘊生出了天生石池,這天生石池,隻需在池下埋種靈脈,便能生出一種名為石池靈真的上乘靈真,而且是轉化不斷,源源而生,如此修行寶物對一個宗門而言自然是算屬珍貴的,真形觀又積弱已久,於是摩雲宗便生出了別樣心思。

隨著摩雲宗發出法旨,真形觀也據理力爭,派遣門人駐進了連雲山守衛,兩派衝突逾烈,似乎有了馬上兵戎相見的跡象。

而秦登霄前來稟報的,正是摩雲宗已經兵臨城下,要逼迫真形觀退讓。

“原來如此。”許莊沉吟道:“兩位師侄,那你們待如何處理?”

曾全風憤憤道:“自是清點道兵,與摩雲宗做過一場!我倒想看看,太史小兒哪來的膽子,敢兵臨連雲山下。”

張道人皺眉道:“曾師弟!太史不足為懼,可逼退了太史,下一次又是誰人?真與摩雲宗開戰不成?”

“開戰又如何,須叫摩雲宗知道,我真形觀也不是好惹的。”曾全風豎眉道:“何況一十六州已經劃定,我倒不信摩雲宗真敢起兵侵入雲瀾。”

張道人沉聲道:“曾師弟!我真形觀如今損失不起任何一名門人弟子,你這種想法,隻會陷我真形觀於萬劫不複之地。”

兩人說的急了,當著弟子的麵便吵了起來,秦登霄顯然對門中情形不是一無所知,隻是無奈站在一旁。

不料這時,那位神秘師叔祖,許長老卻忽然開口問道:“登霄是吧,你可知摩雲宗勢力如何?”

秦登霄小小吃了一驚,回想了一番,不確定道:“據弟子所知,摩雲宗有門人上萬,金丹法師十數,還元嬰尊者坐鎮……”

這樣的答案未免太過含糊,許莊又問了幾個問題,也沒對摩雲宗多出多少了解。

這時忽然聽曾全風高聲道:“張仁!我與你說不清楚。”

便轉過身來,一拱手,沉聲道:“許師叔,依您之見,這連雲山,是讓還是打!”

許莊微微皺了皺眉頭,其實就性格而言,他更偏向曾全風一方,我退敵進,忍讓顯然不是個好的選擇,從曾全風言語之中,也可知其不是一味魯莽。

但張道人所言也不無道理,而且他初來乍到,既不知道真形觀究竟如何積弱,更無從判斷真形觀與摩雲宗實力對比如何,也不可能做主害了真形觀的門人弟子。

這時張道人也走了過來,拱手道:“請許師叔做主。”

許莊沉吟片刻,忽然道:“摩雲宗已經兵臨連雲山下,我們不如趕緊趕去連雲山主持場麵,看看摩雲宗是否虛張聲勢,再做決斷?”

張道人恍然醒悟道:“師叔所言是極,曾師弟,你快去將雲舟啟出來。”

曾全風匆忙應是,許莊卻伸手一攔道:“雲舟遁速太慢,我們直接飛遁過去不是更加迅速。”

張道人猶豫道:“不需帶上弟子道兵麽?”

曾全風哈哈一笑,指著張道人道:“張師兄,你看你還不是想點上道兵。”

張道人辯道:“我隻是以防萬一而已,若真一言不合,起了刀兵,自然缺不得道兵之助。”

許莊搖搖頭,問道:“那太史法師是什麽修為?”

曾全風立即答道:“啟稟師叔,那太史小兒不過下品金丹而已,更未煉就金貢,不足為慮。”

許莊點點頭道:“看來摩雲宗也隻是試探之舉,連雲山本身不也有駐守麽?如此便足矣了,我們直接動身吧。”

曾全風立即道:“師叔說的是,師侄在前方引路。”便一跺腳,直接架起遁光飛上雲中。

張道人搖了搖頭,朝許莊拱手道:“師叔您請。”

許莊也不客套,輕輕一動,身形忽然拔起,化做一道磅礴虹光衝入雲中,張道人趕緊跟隨其後,兩人飛上雲天之後,便隨著曾全風一並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