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悍然出手!

罡風吹雲影,天中日悠悠,幾度移冬夏,依然複春風。

法源洞天之中,山巒連綿,但到了中柱之下,便隻餘五座山峰環繞,如今許莊與閆人鶴所在便是這五峰之一的峰頭亭台之中。

五峰皆是探入雲中的高峰,但中柱之高,仍在另一重雲天之上,望而不能見其頂。

而往雲下望去,卻是不見其底的深淵,中柱與五峰似乎隻有亭外的雲橋相連。

但許莊與閆人鶴兩人,卻沒急著前往,閆人鶴在亭中靜坐,許莊則立在崖邊,賞望風雲。

目之所及,除中柱之外隻能望見左右兩峰,左首與腳下皆是白皚雪峰,右首卻是赤石險峻,其他皆為中柱所擋,但如許莊所料不差,當是三陽二陰的分布,而往中柱望去,卻是蒼翠青山。

所謂調和水火,捉坎填離,龍虎既成。這洞天布置之中,似乎也隱含著法源宗對於道法的一些思索之處。

正在許莊若有所思之時,山道間忽然傳來熟悉的笑聲,一身太素月白道袍的孫素真與越君煬一同步上此峰,笑道:“許師弟,閆道友,好久不見!”

原來許莊與閆人鶴並不是駐足不前,而是閆人鶴收到孫素真借法令傳來匯合訊息,是以在此等待。

許莊回過身來,笑著拱拱手,應道:“孫師兄,君煬師兄,是有十幾日不見了。”

孫素真哈哈道:“許師弟,為兄還以為需得再等候你們些許時日呢,一路上沒有撞得什麽奇遇麽?”

許莊微笑道:“倒也頗有所得。”

孫素真嘿嘿一笑,也不著急,三人回到亭中落座,又是一番招呼,孫素真又問道:“閆道友,步師姐怎麽未與你一道,你們不曾匯合麽?”

“唔……”閆人鶴撫起長須,將眼神投在許莊身上,許莊接過話頭道:“步師姐與閆道友早已匯合,隻是……”

聽完許莊將此事娓娓道來,孫素真無奈笑道:“步師姐性情真是一如既往,也罷,她本來也隻應承我為我護閆道友周全,不曾應許什麽與他人爭鋒之事。”

越君煬笑道:“步師妹是唯道唯一的性子,定是修行到了關鍵關頭,便顧不得其他了。”

孫素真聞言哈哈一笑,應道確實如此,又話鋒一轉,忽然道:“師弟,道友一路行來,想必對此方洞天應當有所猜測了吧。”

許莊不動聲色道:“師兄可有什麽見解了,正好為小弟解惑。”

孫素真道:“想必許師弟,閆道友你們也看出來了,此界根本不是什麽道藏,而是法源宗山門,而且全沒有什麽破敗之象。”

這般淺顯之事,自然瞞不過眾人之眼,沒有得到回應,孫素真也不在意,接著道:“這法源宗洞天,根本不似為留下傳承所留,倒像……”

“等待法源宗門人歸來重新接掌宗門一般。”許莊應道。

“不錯!”孫素真讚道:“師弟與我果然所見略同,若我所料不差,這法源宗留下的傳承,定是專為命定之人所留,不是法源宗中的高功修士轉世修行,便是元神真人轉劫歸來,才能得到五令傳承,接掌此方洞天,重開法源山門!”

“不過縱使是元神真人的推算,我想也不能一言斷定萬千載歲月的發展,或許法源宗終究還是氣運斷絕,沒有等到重新開啟之日,才有了今時我等進入此洞天。”

許莊眉頭一皺,啟聲問道:“師兄開啟此方洞天,難道真沒有掌教真人法旨?”

孫素真的推論似乎沒什麽問題,可於他而言,他卻知曉這法源宗洞天之中,還有一位萬壽猶存的元神真人存在。

固然若旭塵真人所言不虛,他受三災困擾已逾萬年,似乎無暇管及外界什麽,但隻消他還存身一日,法源宗氣運便不可算作斷絕。

為何元神真人,在尋常修士眼裏,與仙神一流也沒什麽差別?

除去元神真人動輒沉陸覆海,無法想象的神通,便是因為元神真人乃是跳出生死玄關,真正擺脫壽命之擾的存在。

壽元這個詞匯於元神真人而言已無意義,致使他們不能永恒存在的隻有隨著修為增長,大道體悟,自然生出的劫難,也就是風災,火災,雷劫,合稱三災利害。

三災利害對於元神而言雖是劫難,渡不過去,自然身死道消,但若經渡過去,那便是修為大漲,又是萬千載逍遙,何況元神真人自還有許多方法,延緩甚至躲避三災之擾。

因此一名元神真人便是真個身陷三災威脅之中,也絕不能算是氣數已盡,許莊並不相信,法源宗傳承是因此緣由出世,而入此洞天之中,便有上玄,太素,陰極三家玄魔大派,背後豈會沒有元神真人算計。

是以許莊才有此問。

孫素真疑道:“此事我自然稟報過掌教真人,但真人隻讓我可自尋同門師兄弟幫手,並無另外吩咐。此事師弟你也是知曉的。”

孫素真也不是蠢貨,他的推論也是基於自身所知得出,見許莊似有疑慮,目光一凝,問道:“怎麽?師弟可是發現了什麽端異?”

許莊猶豫片刻,還是微微搖了搖頭,應道:“小弟隻是有些許疑慮,畢竟入得此界之人,還有上玄陰極兩家。”

孫素真見許莊言不詳盡,若有所思,轉瞬斂去,哈哈一笑道:“師弟放心,上玄,陰極又如何?同輩爭鋒,我等又有何懼?”

“若背後真有所算計,”孫素真言語中,透露出深深的傲氣,不是源由自身,而是與有榮焉,引以為傲,朗聲道:“我太素正宗在神洲號稱三宗,憑借的豈是傳道萬載,源遠流長?又豈容外人算計,師弟放心罷!”

越君煬似乎有所觸動,擊掌笑道:“孫師弟所言甚是,宗門便是我等最大依憑,何懼什麽算計。”

見此情形,閆人鶴唯有羨慕而已。

許莊一笑,應道:“確有此理,是小弟多慮了,師兄方才講到何處,請繼續罷。”

孫素真頷首道:“好,先前我說此方洞天,並不是什麽傳承道藏,我們入得此界,雖可有奇遇種種,但卻難以尋及法源宗的真正道統傳承。”

“但若我們所料不差,此方洞天如此完整,是為命定之人歸來重開法源道統,那此界定有中樞所在,或者宗門信物,留待命定之人接掌,隻要掌控了此方洞天,那此界之中的任何道書道術,秘法要訣,丹藥靈脈,乃至傳承法寶,自然具在掌中!”

許莊道:“如此說來,此中樞就在中柱峰上?”

“當是如此沒錯了。”孫素真道:“我與越師兄已經上得中柱探查了一番,在那峰頂之上有一座大殿,有大陣守護,當是有五令齊聚,才能開啟。”

“原來如此,若真是你我猜想一般,法源宗命定的五名令主,自然是不虞不齊心協力。”許莊道:“可如今情形,我們隻有兩枚法令在手,難不成隻有聯手其他人開啟大殿之選?不知那守護陣法,可有其他方法破解?”

“我自然已經嚐試過,還用去了破禁符籙,也沒能竟功。”孫素真搖頭道:“何況我們再想另尋法門,也已來不及了,我與越師兄在此等候你們之時,上玄宗一等人已經上了中柱峰去。”

“哦?看來為今之計,也隻有先齊聚五位令主,合力開啟大殿之後再做打算了。”許莊若有所思道。

“是也。”孫素真哈哈笑道,“果然還是免不去正麵交鋒,我們快些動身吧,莫叫那上玄宗等人久等了。”

許莊自無不可,不過頷首之前,又問道:“師兄沒有聯絡上越師兄麽?怎得都不見他人影。”

“越師兄與我匯合可還在你們之前,不過他留在中柱峰之上了。”孫素真道:“師弟先前考慮也不無道理,其實為兄也早有防備,所以才委任越師兄留在峰上,免得上玄等人萬一早有準備,破去大陣搶占了先機。”

……

中柱峰頂,為一座大殿獨據,殿宇宏闊,雄偉壯觀,殿前是一處廣場,地麵俱是玉石鋪設,兩側立得一十八根玉柱,上刻玄武朱雀,水火圖紋。

許莊與孫素真幾人,過得雲橋後一路上攀,並不急切,慢行之餘還時有交談,但便是如此,也隻花了約莫一刻多鍾,便登上峰頂。

踩著玉階踏上廣場,頓時感覺此處似乎正居天日之下,天上已無重雲遮擋,大日垂下萬丈金霞,耀得此峰之頂燦燦一片。

廣場之上果然早有人影。

上玄宗三人便盤坐在廣場左側玉柱之上,正在靜定之中,忽然檀衝神色一動,睜目望去,見得太素一行人來到峰頂,雙目微微一眯,低聲道:“餘師弟,孫素真一行最後那人,可就是太素新晉真傳許莊?”

餘靜道:“正是此人。”

檀衝問道:“你可見識過此人道法?”

餘靜應道:“不曾。”

檀衝忖道:“越君煬,閆人鶴本領稀鬆平常,越君嵐,孫素真固然不凡,但神通也在我預料之中,至於陰極妖人,和那散修人等,更不足為懼,倒是此人,還不知道究竟有幾分手段。”

思索片刻,檀衝暗道:“不若我想個法子,先試探此人一番。”於是喚餘靜附耳過來,低低說了幾句,餘靜眉頭微微皺起,沉吟少息才頷首應下。

見餘靜應下,檀衝微微一笑,忽然朗聲叫道:“孫道友。”

“嗯?”孫素真正尋越君嵐身影,忽聞檀衝呼喊,眉毛一挑,應道:“檀道友?”

檀衝笑道:“道友來的也未免太遲,可叫在下好等。”

“來得早些遲些,又有什麽差別,終究還是需得等候五令聚齊。”孫素真笑嘻嘻道:“要依我之見,倒不如你我都再去四處撞撞奇遇,說不定還尋得幾件寶貝。”

檀衝道:“道友說笑了,若能執掌此方洞天,什麽寶貝不是掌中之物?”

見檀衝也道出此想,孫素真也不驚訝,從容應道:“說來輕巧,拿來不易。若能執掌洞天固然是好,若不能成,倒不如拿到手裏的東西實在。”

檀衝哈哈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我想你我都對此界誌在必得,道友就不要自謙了,不如這樣。”

“那餘下令主,也不知道何時才會趕來,你我在此空耗時光,未免無趣,不如你我拿個約定,算作彩頭,來場小小的賭鬥,如何?”

“哦?”孫素真眯起眼睛,問道:“你待拿什麽做彩頭?又如何鬥法?”

“彩頭不宜太大,否則反而傷了和氣,不如這樣,就賭開啟大殿之後,誰人先行一步吧。”檀衝老神在在道:“若你方勝了,在下便讓你方先行一步,若我方勝了,自然便是我方先行一步。左右不過一步之差,勉強算個小彩。”

“至於鬥法麽……”檀衝沉吟道:“素聞貴宗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厲害無比,但說來可惜,在下至今也隻從記載和長輩敘述中有所了解,聽聞貴宗許道友精擅此術,仗之可以與元嬰尊者鬥法。”

“恰好我這位餘師弟也煉成了我上玄宗的上乘道術,混元煉炁大擒拿,不如便讓許道友與餘師弟,各施大擒拿手,比鬥一番,叫我們開開眼界。”

聞言孫素真皺起眉頭,側過身似乎與許莊商量了一番,這才啟聲道:“好,這番比鬥我代許師弟應下了!”

檀衝哈哈一笑,應道:“好!”便讓過身子,叫餘靜坐至身前。

許莊正要上前,孫素真低聲道:“許師弟,那檀衝心眼甚多,定是要試探你的道術,若沒有把握,不如示敵以弱。”

許莊聞言,沉思片刻,卻忖道:示敵以弱也沒什麽意義,不若傾力而為,說不得還能逼那鍾神秀出手一觀,縱使不成,也可震懾對方。

雖然心中自由定計,但許莊也不辯駁,隻是微微頷首,孫素真見許莊將自己話聽進,也放下心來,由許莊上前兩步,拱手道:“餘道友。”

餘靜微微點頭,應道:“許道友。”

兩人略略對視一眼,竟然同時道:“請。”

下一瞬間,餘靜忽然雙手聚於身前,五指似曲非曲,結了個混元法印,沉喝一聲,肩後忽然飛出一隻混沌大手,往前一探,張開五指,便往許莊拿去。

許莊微微眯起眼睛,身形卻不見動彈,眼見須臾間那混沌大手已經拿至許莊上方,孫素真麵色微微一變,正待出手,許莊忽然單手掐訣,淡淡道:“咄!”

轟!隻見一道狼煙也似的白炁自頂門之上轟然爆出,往上一卷,混元煉炁大擒拿手頓時真個被卷成一團混沌元氣,亂作一團,那白炁去勢全然不減,須臾升起百丈,化作一隻紋路分明的大手,五指叉開,掌中風雷炸響,轟隆隆往上玄宗三人拿去!

“什麽?”見餘靜被破去了道術,身軀微微一震,檀衝還未來得及查看,心中猛地一跳,便見那太素大手以泰山之勢猛烈壓來,還未臨頭,天地十方壓力已經凶猛撲擠而來,麵色微微一變,暗叫道:“不好,此人的神通竟如此厲害?竟然還有封禁之能,已是逃不出去了。”

正在此時,一直閉目靜定的鍾神秀卻忽然雙目一睜,眼中神芒從他眸子放出,迸射數尺,灼灼比耀日光,雙手猛地聚至胸前,也結出混元法印,喝道:“出!”

隻見他肩後倏爾升起一道混沌光芒,迎風飛漲,轉瞬竟也化出一隻百丈大手,濁濁惑目,渾渾吞光,向上悍然迎去!

時間的流逝忽然幾乎靜止下來,天地之間萬物失色,隻餘一隻白炁大手,一隻混沌大手,一上一下,緩緩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