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爭劫起矣 點石成金
一道虹光落下,積德道人現出身形,見缺德道人坐在雲頭之上發呆,問道:“為何非要在此處會麵?”
缺德道人懶洋洋道:“我算定此處有好戲發生,不舍得離去。”
積德道人道:“靈根將熟了,比鬥之人還沒定數,虧得你還有閑心看熱鬧。”
“怎麽沒有定數?”缺德道人理直氣壯道:“我已定了許小子,你已定了鍾小子,再另尋幾個湊數,還不足夠麽?”
“許小子不是未應此事麽?”積德道人無言道:“再者師弟就如此篤定能勝?據我所知,那邊尋的幫手可不簡單。”
“哦?”缺德道人麵上生出好奇,正欲發問,積德道人卻忽然道:“果然是好戲一場。”
“……”缺德道人撇了撇嘴,朝雲下望去,隻見一對情侶似的年輕修士駕著飛舟來到一處山中,摳著胡須沉思起來。
飛舟之上,男子摟著身旁溫婉女子,柔聲道:“師妹,此山之中的靈池是為兄少時機緣所遇,借此為兄才煉就了一身法力,如今過了一十幾年,應已積蓄了許多靈機了,正合師妹所用。”
那女子依著男子,柔情蜜意道:“師兄如此機緣都與小妹分享,妹實不知何以為報。”
男子微笑道:“區區靈池算得什麽,隻要為兄有的,定有師妹一份。”
兩人你儂我儂之間,飛舟已經深入山中,女子心思敏感,忽然貼在男子背上,柔柔問道:“師兄,這山中怎得一點動靜沒有?”
男子也意識到不對,皺起眉頭環視了一圈,一向謹慎的他沒有發昏,忽道:“這山中確有些不對,師妹,今日且先作罷,待為兄探明山中可有異樣再來用那靈池。”
那女子順從的點了點頭,男子便將飛舟一調頭,欲要離去,麵色卻陡然一變,隻見身後已升起一杆潔白大幡,幡杆旗麵皆流淌著晶瑩又死氣沉沉的光芒。
“白骨宗!”男子指尖一顫,將女子護在身後,環視一圈,果見一杆又一杆大幡升空而起,便有五名白骨法袍修士飄飄飛起,為首之人微笑揖禮道:“何朗,許久不見了。”
……
雲頭之上,缺德道人拇指在四指之間掐了掐,皺著眉頭,悠悠一歎:“原是如此。”
積德道人沉聲道:“師弟可莫發什麽善心。”
缺德道人搖了搖頭,言道:“此是大勢所趨,改之何益?平白得罪四大魔門。”
“隻是惜哉……”缺德道人往下一看,山間已經泛起血色,“那天淵派弟子還有些資質,奈何。”
“若非如此,又如何會落入浪潮呢。”積德道人淡淡道。
山間,白骨宗五名弟子合力圍殺,並未讓何朗掀起什麽風波,便輕易將之殺死。
那為首的白骨宗弟子殘忍一笑,問道:“這具屍骨可算上品,哪位師弟拿了,少分一點靈池靈機如何?”
馬上便有一名自忖功行不差,到是法器缺些火候的弟子站了出來,取走了屍骨,然而他們都未發覺,何朗死前激發的符籙,已傳出了訊息。
五人收拾了戰場,將痕跡清理幹淨,便往山中落去,尋那靈池去了,隻是他們不知曉,約莫過了兩刻,便有一道驚天虹光飛馳而至,露出一名雙目血紅的白發老道。
老道將目光一掃,頓時目中露出悲愴,長嘯一聲,一道渾濁靈光從其顱中升起,轟然往下一打,一聲震天巨響,山勢傾塌,落石滾滾,竟直接將那五名白骨宗弟子埋骨其中。
如此似還不足以將憤恨泄盡,老道又將烏光祭起,作勢欲打,便見山墟之中有一道白皚靈光攜著那為首的白骨宗弟子飛出,口中叫道:“了元!你瘋了,膽敢不顧規矩,以尊者之身殺戮煉法弟子!”
了元尊者哈哈大笑,喝道:“與爾等邪魔外道,談什麽規矩!”
轟隆一聲震響,烏光再度砸落。
……
缺德道人掏出一杆煙鬥,往口中一送,言道:“爭劫起矣。”
積德道人搖了搖頭道:“人發殺機,天地反覆,玄黃界不是善地了,比鬥之事若了,還是暫且避離此界罷。”
缺德道人應道:“也好,我也趕緊叫許小子應下才是。”
“哦?你還惦記許小子呢。”積德道人奇道,“你待如何叫他應下此事?”
缺德道人哼哼道:“我直接殺到太素宗去逮他小子。”
積德道人白眼一翻,說道:“若要讓利與太素宗,你自己出。”
缺德道人懶得搭理,起了身來欲走,忽然想到什麽,問道:“你還沒說呢,吉、凶兩個倒黴催的,尋了什麽幫手?”
積德道人道:“唔……我說個你應當知曉的名字吧,青空界李承真。”
“哦?原來是他。”缺德道人神情一動,嘿嘿笑道:“三宗天驕,到底誰高誰低?為湊成這場好戲,我更要說服許小子不可了。”
積德道人道:“青空界靈寶宗又非玄黃界靈寶宗。”
“同源異流,有什麽區別?”缺德道人道了一聲,“走了!”便將腳一跺,一下沒了蹤跡。
……
衝雲峰上,許莊正在洞府之中,整理先天太素境界修行所得。
一十八載歲月,許莊在先天演化之中不停參悟,修為沒有進展多少,一身根基竟又突飛猛進,居然久違生出了法力缺盈之感,雖不如以往溪流比之淵海一般的天翻地覆,但要知許莊如今法力是何其磅礴?哪怕一成的增長,都是尋常元嬰修士難以想象的。
除此之外,他對法力的靈機變化自也不小增長,這種東西很難量化,但對許莊施展道術,運使法器,乃至日常行功,都是進益不小。
而這些法力,功行之上的變化,還隻能稱作許莊所得的冰山一角,更被許莊看重的,是道法、道行的進展。
他坐在主座之中,忽然目光落在眼前擺置著的兩排圈椅之上,此椅乃是一種號稱長入雲中的蒼雲奇木製成,千年也不會腐朽,仍能穩固如新,甚受太素門人喜愛。
望著這兩排蒼雲木圈椅,許莊琢磨片刻,忽然掐來一個法決,落指往一張椅上一點。
也不見什麽光華,聲響,這張圈椅竟倏然變化,成了一張石椅!
許莊目露欣然,又接連指去,一張張圈椅便生出變化,金椅,銀椅,梨木,朱木,石英,泥塑……
若有旁人在側,定會目瞪口呆,隻因此間石椅、金椅、木椅……靈識掃去,完全真實無虛,絕非道術、幻術,而是真正改變了其形其質,是真正改變本質的‘點石成金’之法。
這正是隨著許莊太素道法的精深,竟然領悟了改變事物形質的本領,這讓許莊忽然想起太素刑罰之中的一條來:
貶為牲畜之刑。
以往許莊以為此刑或許是將刑犯投胎牲畜,如今看來,莫不是將一個活人生生變化為豬、狗、牛、馬……
若真如此,那該是多大的神通?
要知許莊本就精通五行遁法,對五行之道這等玄門根本大道也不吝研究,後來又得了頗為精妙的《五行元合訣》,聽書仙之言,將之列為根本道法備選之後,自然沒少研讀,因此受益不淺。
許是因此原由,在先天太素境界的一遍遍開天演化之中,比起渾渾難以理解的‘無中生有’,‘有而生一’,除太素變化之外,便對五行化生領悟最多。
先天太素境界,顧名思義,自然最重太素變化,談不上窮盡開天辟地,五太演化之變,對五行之理的展示更是末節,但即使如此,對元嬰修士的道行而言,都是無比玄妙。
所以許莊雖還未曾修行《五行元合訣》,對五行之理的理解已算得上是精深了。
而改形換質,單有對形質變化的理解,還遠遠不夠,還要對‘改變的質’有足夠了解,這也是他的改形換質之術,生出的變化都在五行之中的原因。
即使如此,許莊還是發現,也不知是他對五行還不夠精深?還是法力不足以彌補形質變化的差別?這些椅子的形質正在慢慢變得不穩定起來,也不知最終是退轉為原型,還是徹底崩毀?
所以將人永久變為牲畜,許莊暫時還無法推測究竟多高的道行才能做到。
想不通的東西,許莊當然不會為之太過困擾,將之暫時拋之腦後,法決不停,又將廳中桌椅齊齊變化了一遍,自然不是玩鬧,而是每變化一張桌椅,便停下來體會這門其中的變化。
這一下便是半日光景,待得廳中變成了金銀銅鐵,朱黃棕木,白石灰泥,許莊才停了下來,望著廳中亂七八糟一片,卻自語笑道:“五行變化,果然妙極。”
梳理了一番道法,許莊便就這麽在廳中靜坐起來,靈識覆蓋滿間,慢慢等候,體會著‘點石成金’的退轉,同時思索起接下來的安排來。
他也未想到,自己一入先天太素境界,便是一十八載,這一晃之間,天瀑法會都已到了眼前,但自己在玄黃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時間便顯得十分緊迫了。
但無論如何,一切當然還是以自己的修行為主,所以梳理、鞏固道法,算是最為緊要之事,許莊思忖片刻,三個月時間勉強可算足夠,為求圓滿,可定為百日,之後再處理其他事項不遲……
正思索間,許莊眉梢忽然一挑,目光望向府門,喚道:“進來吧。”
許莊去往天瀑之前,已經遣散了道童,又未將薛玉人帶回,所以也無人做雜事,好在許莊並未開啟禁製,門外之人聞聲自己將洞府大門打了開來。
隻見府門之外露出一個猴頭兒,挺直身形進了廳中,見廳中亂七八糟的景象,微微一愣,才大步到了許莊身前,拜下道:“見過師尊。”
許莊知他有事,直接問道:“何事?”
袁皓從懷中取出一頁金書遞上,訕笑道:“周師兄想拜見師尊。”
“哦?”許莊自然知曉周鈞正在門外,接過金書一瞧,卻笑了笑:“如此正式拜會……”
他將目光斜了袁皓一眼,袁皓又將身形一挺,便聽許莊道:“請他進來吧。”
袁皓大喜道:“是,師尊。”便折身往府外跑去,叫道:“周師兄,進來吧。”
隻聽府外傳來一句:“你這猢猻,正經一點。”
隨後便見袁皓一本正經引著周鈞入了洞府,一入大廳之中,周鈞又是一怔。
許莊自不知道他腦海裏有個不太正常的五行童子正在大呼小叫,因此周鈞又對許莊恭敬了一分,上前深深一禮道:“弟子見過師叔。”便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盒奉上,“此為弟子贄禮,還請師叔收下。”
此為禮儀之道,許莊倒也沒什麽不可受的,將玉盒接過放在案上,淡淡道:“坐。”
周鈞順從的在一張石英圈椅之上落座下來,便聽許莊問道:“這元源玉圭,是你專門準備的?”
周鈞應道:“是,弟子聽聞師叔曾尋此物不得,雖不知如今還有需否,便擅自送上此物,望師叔滿意。”
消息倒是靈通,許莊一笑,道了聲:“有心了。”便問道:“你來拜會我,想必是有所求了。”
周鈞恭聲應道:“是,弟子鬥膽,想請師叔指點我道法。”
“哦?”許莊訝道:“我知道你修行的是五行散人道法,為何向我求指點。”
“這,”周鈞噎了一聲,下意識環顧了一圈滿間金石鐵木,胡亂應道:“聽聞師叔對五行之道亦有鑽研……”
“原來如此,五行之道我確實略知一二,至於指點你。”許莊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應道:“你也算是門中後進,有望真傳的良秀弟子,我自不會吝嗇指點一二……不過。”
周鈞心中一緊,便聽許莊道:“本座尚有要事在身,所以隻能允你百日時期,於我府中隨我修道,你可願?”
周鈞大喜,起身欲拜,口中應道:“謝師叔,弟子願意。”
許莊將手一抬,止住周鈞下拜之色,淡淡道:“既如此,這百日間你便居我府中吧,稍後讓皓兒帶你前去安置便是。”
又朝袁皓吩咐道:“這百日你也要在府中聽講,知道麽?”
袁皓欣喜應道:“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