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府中紫氣蘊嬰兒 一步升霞二重天

天瀑之中,許莊垂手而立,神容平靜,雙目微闔,就這樣陷入了無窮的感悟之中。

在他天門之上,一朵飄渺罡雲在無色有色,無形有形,無質有質之間,轉化不止,周身紫炁霞衣不知何時已然散去,天瀑轟然而下,卻在許莊的罡雲之上自然分流,沒給他帶來一點影響。

此時他已邁過最後關頭,神與氣合,蘊生元嬰,從此之後,真靈駐於元嬰之中,也再無什麽丹力,法力之分,也可以說,一身法力,俱是丹力一般的本源力量,這也是元嬰修士可以脫離肉身,奪舍存活,轉世投胎的原因。

當然,肉身乃是修道者之寶筏,奪舍之後,元嬰修士就再無一窺大道的可能,至於轉世投胎,縱使重新踏入道途,有朝一日能夠解開胎中之秘,也是是我非我者了。

從金丹到元嬰,便是如此簡單,至少對於上品金丹修士而言,隻有快慢之分。

許莊煉成上品金丹至今,若以天壽計,才不過八十年左右,修行可算是飛速了,若是算上流水洞天中的時光,才正常許多。

而如此簡單的突破,帶來的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對於許莊這樣足稱獨步的根基而言,金丹與元嬰的差別更是天雲泥壤。

以如今的許莊修為,若再與丘嵩這樣的元嬰修士交手,隻憑那成數倍翻漲的法力,都足以輕易將他鎮壓,更不用提及許莊還有一身神通、道術了。

在徹底閉關以求突破之前,許莊已將一身道術都修行到了六重境界,終於籍借一舉突破元嬰二重的機會,將一身道術,煉入了罡雲之中,不僅一舉晉入七重境界,更是化為隨手拈來,隨心應妙,隨功行增長而無限精進的神通。

而除此之外,元嬰境界還有許多難以言說的妙處,許莊還在體悟之中,一身道法,神通,更隨著許莊的感悟突飛猛進,如此竟就過了一天一夜。

直至天日重升,許莊頂上一直飄渺變化不止的罡雲倏然一動,落回天門之中,許莊雙目也隨之睜開,望著著重重水瀑,麵上露出微微笑意,將臂抬起放到眼前,兩指輕輕往左右一擺。

轟轟隆隆之聲中,永遠傾盆而瀉的天瀑便赫然從上到下叉分開來,分作兩道天瀑一般,往左右推去。

天瀑之外,四人也沒料到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正生出懷疑,許莊是否需要鞏固修為,還不到出關之時?忽聞轟隆作響不斷,抬目望去,便悚然發覺,那天瀑竟然分將開來,直到分出數百丈的間隔,才終於緩緩停當。

四人震驚之際,便聞一聲長笑從中傳來,緊接著便見一道恢弘清光衝天而起,當空現出一名頭頂飄渺罡雲,劍簪烏發,腰係紅葫的英朗道人,風雲在其足下匯做踏步,其人衣袍飄擺,英姿瀟灑,步步往下踏落,口中吟道:

“性命參修合神氣,天淨仙瀑采靈機。”

“府中紫氣蘊嬰兒,一步升霞二重天!”

曾全風怔怔望著許莊落步而來,一時竟然有些癡了,直到張道人前進半步,躬身行禮,才反應過來,一並禮道:“恭賀師叔蘊生元嬰,煉就罡雲!”

秦登霄與薛玉人一見,忙齊聲施禮道:“恭賀老爺/師叔祖蘊生元嬰,煉就罡雲!”

許莊微微一笑,落至峰頭之上,言道:“諸位久等了。”

張道人忙道:“能迎師叔出關,是小侄之幸。”

許莊擺擺手,言道:“不過十幾載未見,師侄怎便如此拘謹了。”

張道人一怔,笑道:“是,小侄生分了。”

許莊點點頭道:“到府中敘話吧。”

不待幾人回應,也不見許莊有什麽動作,四人隻覺眼前一晃,便到了洞府之中,許莊便立在主位之上,施施落座下來,四人定睛一看,各自身下也正應著一把椅子,於是紛紛行禮後入座。

許莊掃視一圈,問道:“張師侄,我閉關之時,門中可有什麽要事?”

張道人應道:“稟師叔,門中一切安好,門人弟子盡皆奮發向上,勤修不輟,小侄都有閑餘修行了。”

許莊頷首道:“如此甚好。”又將目光落到曾全風身上,問道:“曾師侄,為何從方才起便神不守舍?”

曾全風聞言一怔,口張又閉,忽然之間,竟然有兩行清淚落下。

許莊眉頭一挑,安撫道:“如不方便,師侄不說便是。”

“小侄失態,還請師叔見諒。”曾全風將袖掩麵,抹了抹臉,這才喟然歎道:“方才小侄見師叔風采,隻覺眼前一晃,似是見得孩提之時,目睹師尊從天而降,也是如此仙姿飄逸,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回憶之中。”

“惜我輩資質不佳,隻得中品金丹,不能隨侍師尊身旁,如今師尊已經長生久視,侄壽已過半,卻仍在蹉跎,也不知此生還有無榮幸,得見師尊仙顏,故而淚下。”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默然,金丹修士,已是壽享八百,可與元神相比,竟有些仙凡之別的意味,而曾全風對道辰真人的師徒之情,更叫人動容。

張道人一時情不自禁,忙將雙目閉起,過了幾息,也不知是覺不妥,還是已經忍將下去,才又睜開來。

許莊沉默片刻,歎道:“師侄拳拳孺慕之情,我感受到了。”

他將目光在張道人與曾全風之間掃了一眼,沉吟道:“如今真形觀蒸蒸日上,後輩門人也有溫寧等人煉成中品金丹,兩位師侄也可卸下重擔了,不若我去信一封,與門中言明情況,叫兩位師侄引歸玄黃修行吧。”

此言一出,張道人與曾全風俱是震動,曾全風不禁道:“師叔所言不假?”

許莊微笑道:“本座何時謊言誑騙你了?”

曾全風大喜,起身便拜,許莊略一拂袖,便將曾全風按回座位,他口中仍呼“謝過師叔!”不止。

許莊將目光落到張道人麵上,見他目露糾結之色,問道:“張師侄,你怎麽想?”

張道人沉默半晌,忽然身形一僂,歎道:“稟師叔,侄非不孝,隻是三百年來,為真形觀傾盡心血,恐怕已經不能離開半步了。”

許莊點點頭以示理解,言道:“無妨,哪一日師侄自覺可以放下擔子了,再尋我不遲。”

張道人激動道:“小侄謝過師叔。”

這時曾全風忽然道,“啟稟師叔,小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許莊道:“師侄請講。”

曾全風望了一眼秦登霄,躬身禮道:“登霄決心求取上品金丹,奈何功行圓滿之後,觀中便予他全無助力,小侄鬥膽請師叔考較登霄功行,可否引歸上宗。”

“哦?”許莊目光落到秦登霄身上,這名弟子,他也是見過不少次的,於是問道:“登霄,曾師侄言你決心求取上品金丹,可是真的?”

曾全風忽然之言,叫秦登霄茫然與驚喜交集,聞許莊問話,忙行禮應道:“回師叔祖,弟子心慕元神大道,已經決意求取上品金丹。”

許莊麵上露出微笑道:“好,你既有此心,我可予你個機會。”

秦登霄大喜,起身拜道:“謝師叔祖,弟子定求上品金丹,決不放棄,決不退縮。”

“慢來。”許莊一抬手,將秦登霄扶起,淡淡道:“我說的隻是予你個機會而已,成與不成,還需看你的表現。”

秦登霄肅聲道:“是,還請師叔祖考較。”

許莊淡淡道:“我觀你功行倒沒什麽必要考較了,不日我就要回返宗門一趟,你若能通過我的考驗,屆時你便隨我一道前往吧。”

秦登霄忙應道:“是!謝師叔祖。”

許莊點點頭不再回應,思索幾息,從袖中取出一張金符,指尖一點,便有文字一篇書寫其上,言道:“曾師侄,你自取此符到祖師殿去,便知該如何去信門中。”

曾全風無比歡喜迎過金符,似是片刻也不欲停留了一般,便道:“是,師叔,小侄這便去了。”

許莊自不在意,允他告退之後,又與張道人道:“張師侄,既然你暫時不欲引歸玄黃,那真形觀仍是由你把控,我才安心一些。”

張道人忙道:“是,師叔。”

許莊笑道:“當然,我也不於你加負,曾師侄走了,我便給你尋回一條臂膀吧。”

張道人一怔,旋即喜道:“師叔的意思是?”

許莊微微頷首,應道:“不日我還要回返門中一趟,也確需一個靠譜的人來坐鎮門中,所以在此之前,便將孟師侄尋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