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第165章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沒有什麽能比隻幹坐等待更加讓人煩躁,陸曉一遍又一遍磨著鐵劍,受到陸曉的影響,公孫宏等人也相續檢查起自己的兵器,上了戰場兵器就是他們的生命。
城牆上的戰鼓聲不曾間斷,由於陸曉等人的屯兵屋靠近城牆,隨時可以看見民玞們抬著傷員退下來,這時沒有擔架,傷員被民玞們兩人一組或拽或拖,扯到傷口時,受傷的趙軍發出慘嚎,這讓抬他的民玞的身手變得更加笨拙,有好些傷員根本來不及被送到醫匠那裏就早已一命嗚呼。
陸曉有點不明白騎兵怎麽攻城,而且似乎秦軍人也是初來乍到,根本來不及製造攻城器械。但是秦軍人蒼涼的號角聲每吹一次,“喲呼”聲又會再一次響起,那是秦軍人新的進攻又開始了,這樣的號角已經響了三次。
“砰咚——砰咚——”寨‘門’被撞的聲音傳來了,那說明秦軍人已經攻到了城牆下。
一名滿身是血的傳令兵手持一根紅‘色’小旌旗跌跌撞撞走進來,他身上有兩道刀傷,一道在左‘胸’,一道在右邊大‘腿’,“韓總兵令:乙丙小隊——出戰!”
陸曉霍地站起來,鐵劍劈向虛空,劃出一道破空聲,麵無表情,應:“諾!”
他帶著戍卒魚貫奔出屯兵屋,直直向內城樓前進,一路上偶爾會遭遇秦軍人從城外‘射’進來的火箭,幾個倒黴的民玞閃避不及中箭倒地。原本幹淨的校場此刻灑滿鮮血,趙軍士卒和民玞的屍體無人看顧的倒在泥土地上,他們來到一個叫作馬道的登樓處被一名頭盔上‘插’著黑‘色’羽翎的士卒攔住。
“等等,再等等——”這名士卒神‘色’緊張,眼睛死死盯視城牆上方。
陸曉深呼吸,聽令領著戍卒站立在牆根,靠近了才知道城牆上的廝殺是如此的慘烈,兵器互碰、刀刃入‘肉’,人體中箭的“噗哧”聲成為了戰場上獨有的聲音
。
城牆之上忽然跌下來一名趙軍,陸曉覺得他身上的裝束和自己很像,看到趙軍身上的甲具他明白這名戰死的趙軍和自己一樣是名小隊長。小隊長戰死,那麽也就是他那小隊的戍卒也基本上陣亡了,城牆即將易手。
城牆上又跌落兩具屍體,趙卒與秦軍兵肢體纏成一團,年老的趙卒臉上帶著滿足的表情已經死去,而那個秦軍兵卻還活著,他非常驚恐的看著抱著自己一起往下跳的老趙卒。
頭‘插’黑‘色’羽翎的士卒走上去,用鐵劍把還沒死絕的秦軍兵桶個透心涼,回首大喝:“上!”
陸曉得令,吼叫一聲,領著麾下戍卒補上城梯,他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心裏的感覺非常奇特,那不是害怕,而是興奮,興奮得他想大聲嘶吼!
踏著血水,他們上了城牆,剛出了馬道迎麵而來的是刀風,陸曉本能的揮劍隔擋,一聲兵器互劈的叮嚀聲,隨即他踹出自己的腳丫子,把眼前的秦軍人蹬倒,還沒來得及再出手,倒在地上的秦軍人慘嚎著被兩根矛戈釘在地上,血水從他的‘胸’膛和張開的嘴中溢出。
乙丙小隊有了陸曉充當刀刃,很快依靠步陣清除了這段城牆的威脅,一眼望去,城垛上滿是屍體,有些土牆上甚至‘插’著秦軍人‘射’來的箭矢,四處都有趙卒生力軍在補充,與秦軍兵廝殺成一團。
趙軍直至丟光了擂木和石塊這才喪失局部城牆,要把失守的城牆奪回來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陸曉沒有率著麾下戍卒左衝右突,他有一些武勇,但絕對不是鐵金剛,再則趙軍有明確的軍製,各司其職才是軍人的職責,隻要秦軍人沒有侵入他們防守的城牆,那就隻能紅著眼睛狂吼:來啊,來啊,來爺爺這裏!
揮劍,再揮劍,斬殺每一個敢於靠近這段城牆的秦軍兵,戍卒們一次又一次將手中的矛戈刺擊出去,刺中‘露’出半個身軀將要爬上城牆的秦軍兵,被刺中的秦軍兵“嘿嘿”怪笑著仰倒出去,“砰”的一聲跌下城牆,他們是一群怪獸,為了掠奪趙人而生的狼的後代,隻會劫掠和屠殺趙人的野獸!
秦軍人的瘋狂刺‘激’到了趙卒,這時人們腦袋變得空白,隻知道吼叫,每吼一聲就將手中的武器刺或斬擊出去,他們隻有一個想法:殺掉所有衣服顏‘色’不一樣的人!
陸曉的劍已經斬崩了,手裏拿著一把從秦軍兵那裏搶來的彎刀,他身上有多處刀傷,若不是因為他是小隊長,此刻可能已經戰去多時,小隊長玄甲的防護‘性’能要比普通趙軍士卒的皮甲優秀許多,大概相當於下品法器
。他沒有細數死在自己劍下的有多少人,他的眼睛變得通紅,他的視覺之內隻有紅與灰,紅‘色’是還活著的趙軍,灰‘色’是不斷試圖要爬上城牆的秦軍兵!
陸曉再次揮刀,剁向伸上腦袋試圖要爬上城牆的秦軍兵,失去頭顱的秦軍兵頸部噴起老高的血箭,漸得他滿身,他下意識的伸出舌頭甜一下,秦軍人的血很腥、很濃,味道非常甜美。
“來啊!雜碎們,來這裏!”他舉刀狂吼,牽動到傷口猶然不覺。
看城牆之上,黑‘色’旌旗還在飄揚,它和戰鼓聲‘激’勵趙軍將士們,戰鬥,戰鬥,戰鬥到你死去為止。每位趙軍都明白城破必死,他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每個陣亡的趙卒都是力戰而死,趙軍有戰鬥的理由!他們要捍衛家園不被燒殺搶掠!他們每殺死一個秦軍人,就代表自己的親人就越安全一分——趙軍在死戰!
經過一場苦戰,陸曉這小隊隻餘四人,他竟是沒發現竇史顏和厲元的身影,隻看見公孫宏和兩個戍卒攙扶著在發呆。他們人人帶傷,身上滿是血水,一個戍卒的左臂被整體削斷,然而他似乎沒感覺到疼。
付出慘重代價奪回城牆控製權後,趙軍士卒們喘著粗氣,握著兵器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在微微顫抖,好些人直接跌坐在屍體堆中眼神呆泄,秦軍人被擊退了,然而戰鬥卻還沒結束。
“嗚嗚嗚——”
秦軍人的號角又響起來了,一隊弓兵在向城牆靠近,後麵是一個約三百人的秦軍步兵隊,這些秦軍兵脫掉了上身的皮甲和衣物,光著上身,像野獸一般,每前進一步就低吼一聲。
城樓之上,一位身穿提督玄甲的武將慢步走到牆沿,將手中利劍指向列陣前進的秦軍人,扯著嗓子大吼:“趙軍——威武!!!”
陸曉原本在翻找屍體,試圖找到竇史顏和厲元的屍體,聽到城樓方向傳來的大吼,立起身軀轉頭看去,他看到的是提督。
說起來非常可笑,陸曉到現在還不知道提督叫什麽名字,他隻看一眼就繼續去翻找竇史顏和厲元的屍體
。他很懊惱,初次上戰場的他隻知道拚命殺敵,殺紅了眼,根本沒有指揮戍卒們作戰,以至竇史顏和厲元什麽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
提督的出現把趙軍士卒的士氣再一次‘激’勵起來,那些經曆慘烈廝殺的士卒呆泄的表情消失,隻知道舉著武器跟著別人喊“趙軍威武”。
一個不怕死的將領,他麾下的士兵也必然悍不畏死,這便是為將者的魅力,提督顯然擁有為將者的魅力,他懂得怎麽去‘激’勵士卒們的士氣,讓明知必死的士卒忘掉膽怯,鼓起勇氣去死戰求生。
這一切與陸曉無關,或著說他不想去理,他隻知道拚命翻找屍體,而就在他又即將翻過一具屍體的時候,被公孫宏一撲,倒在地上。
“風!風!大風~大風~”趙卒們又喊起了秦時的‘射’箭口號,猶如雨點般的箭矢成拋‘射’狀從內城‘激’‘射’而起,
“咻咻”的破空聲詭異的充斥著陸曉的耳膜,他想發怒,卻是看見無數箭矢從頭頂飛過,他這才知道自己光顧著翻找屍體沒有聽見警告聲。
再看身旁的公孫宏,倒在地上,嘴裏不住的往外湧著鮮血,發出‘嗬嗬’的聲音,“公孫……!”
可惜,他再也沒有起來。
安排在城牆旁邊約五米高的箭塔終於發揮了它的優勢,趙軍弩手們站在箭塔上,拋‘射’出去的箭矢就好像一杆一杆等待盛開‘花’朵的枝幹,依借高勢箭矢被‘射’得很遠,箭頭‘射’中城牆外三百五十步外,正在脫離陣列跑步向前的秦軍人,伴隨著秦軍人的慘叫聲,‘花’朵盛開了,一朵一朵血‘花’漸向天空,用生命換來的‘花’朵璀璨美麗。
秦軍的弓箭手靠近城牆兩百步距離的時候也‘射’出了箭矢,它們也是沒有‘花’朵的枝幹,隻有箭頭刺進趙軍士卒的身軀時,‘花’朵才會盛開,盛開的‘花’朵依然璀璨,血的‘花’朵在說:我用熱血組成,傳承一個民族永不屈服的意誌!
陸曉呆了一下,猙獰著臉站立起來,轉頭看向正跑步上來,要補充城防力量的友軍,回身看向即將架梯的秦軍兵,將彎刀剁在土牆邊上,嘶啞著嗓子吼叫:來啊!!!
陸曉不想下去,他已經殺紅眼了,甚至覺得身上的玄甲和衣服會阻礙揮刀的動作,其實那件被劈砍得零碎的玄甲也的確起不到防禦作用了
。他沒找到竇史顏和厲元的屍體,心下有些發慌,十分想找點小隊麽發泄,而無疑像蝗蟲一般不斷往上爬的秦軍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發泄對象。
秦軍人雖然悍勇,作戰不怕死,但卻不是瘋子,他們從前線退回來的同伴口裏得知,趙軍裏有一名像巨人的殺神,揮舞著秦軍人才會使用的彎刀,劈砍秦軍人不比劈柴費力,每次一劈總是一刀兩斷。
有些自認武勇的秦軍人不信,認為那是懦夫在為失敗找借口,他們特別挑選那段城牆進攻,拚死穿越了趙人的箭陣,完好無損的爬上城牆,往往是身體變成兩截被丟下來。而似乎那個殺神身邊的趙人非常樂意清理垃圾,炫耀著把秦軍人的殘屍拋向天空,狠狠地墮落在地上。
那幅內髒在空中飄舞的畫麵足以嚇倒膽小者,秦軍人開始‘射’箭,試圖把陸曉‘射’死,但是徒勞無功,陸曉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攏了十餘名趙卒,這些趙卒在陸曉的帶領下左劈右砍,每每‘射’去的冷箭不是被木盾擋下,便是有趙卒悍不畏死的以身擋箭。
陸曉的瘋狂像一團烈火引燃了一堆木柴,讓看到他武勇奮戰的趙軍士卒戰意昂揚,人們需要‘精’神支柱和生存下去的希望,火苗不息,奮戰不止,為了不讓希望被撲滅,趙卒願意用生命當盾牌來捍衛!
白羊王也終於被陸曉防守的城牆吸引,那段城牆已經讓他損失了很多部落勇士,他一次又一次的怒吼,誰能攻下那段城牆必重賞,從百兩紫元增加到千兩紫銀,一‘波’勇士冒著箭雨衝上去,一場‘混’戰過後,那個該死的殺神雖然還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樣子,但還是站在那裏,倒是秦軍的勇士們全倒下去了。
白羊王大怒,宣布斬其首級者,賞百兩紫金,又一‘波’勇士衝上去,但是這‘波’卻連箭陣都沒穿越就全倒在了路上。氣得白羊王把賞賜翻了一倍又一倍,但是無論進攻再怎麽‘激’烈,那段城牆還是被趙卒牢牢守住,而那個該死不死的殺神還是搖搖晃晃的聳立在那裏。
此刻那段城牆的意義好像突然變得重要起來,秦軍人和趙軍的整場作戰好像變了個樣,似乎是誰控製了那段城牆就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
越是艱苦,人們越需要榜樣,戰場上尤其需要一個榜樣,來告訴所有人,我們會死,但絕對是力戰而死!
而似乎一直在拚命死戰不退的陸曉成了城牆上趙軍士卒的榜樣,他每斬殺一個秦軍兵,趙軍士卒心中的戰意就越增強一分,不知不覺中,陸曉成了某些人關注的焦點,但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至少被秦軍白羊王關注就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
陸曉開始有些脫力了,劈砍出去的彎刀剁在秦軍兵的肩膀上,這次沒有把中刀的秦軍兵一刀兩斷,彎刀被卡在死去秦軍兵的鎖骨上,他‘抽’了兩下沒有‘抽’出來。
四五個剛爬上城牆的秦軍兵大喜,想借機斬下陸曉人頭領賞,沒等他們靠近,趙軍士卒早已撲上去把他們分屍,陸曉的戰友們已經發現了他的異樣,四五個‘精’悍的趙卒試著要把陸曉拉下去,卻無一不是被看起來病怏怏的陸曉推開。
遠處的白羊王氣急敗壞,他呆了一呆,有點喪氣的問身旁的巫師:“仙師,你可有法破了這城池?”
“當然,不過我出手的代價可是很昂貴的。”
“仙師放心,隻要城破,仙師想要什麽,下官都可以替仙師辦妥。”白羊王已經立下了軍令狀,城不破,他就得死,所以豁出去了。
“一百名新出生的嬰兒,明晚之前,我要看到。”
“仙師盡管出手便是,這事包我身上了。”白羊王拍著‘胸’脯保證。
唰!
黑‘色’氣流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虛空,穿透了城上陸曉的‘胸’膛。
轟隆隆……
陸曉倒下了,秦軍士氣大漲,攻了進來,趙軍根本無法阻擋。
趙卒們尊重勇悍殺敵的戰友,幾個人急切的將滿身刀傷,‘胸’膛破了一個大‘洞’,成了一個血人的陸曉抬下城牆,每個人都是默不作聲,眼神裏滿是敬佩的看著陸曉,看著這個從上午一直奮戰至下午的勇士。
“竇史顏死了,厲元也死了,公孫宏為了救我也死了!”這句話,不斷在陸曉腦袋裏盤旋,怎麽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