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特殊遺體的整容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藥水、清潔劑和微弱電流的氣味,薑小米雙眼凝視著遺體,不假思索地回答,“首先要清楚是正常遺體的化妝還是非正常遺體的整容,或者是特殊遺體的整容,要看具體情況來分析。一般像是2號往生者這種在重大事故造成死亡的遺體,入殮師要具備一些醫學的整容外科的,或者是縫合技術,器官塑造和製造等技術再動手。”

“那你分析下這位往生者的修複技術方案。”

薑小米拿起2號殯儀車邊的資料本念著,“此具遺體是因為交通事故造成的頭部,麵部開放性骨折的男屍體,需要做麵部修複技術。我們可以采用麵顱的修複術,軟組織的複位術,將這具遺體回複頭部和麵部的完整性和對稱性,這樣就能令往生者恢複起生前的麵貌,讓他以完整的機體去回歸自然,去另一個世界往生。”

薑山點頭,對於女兒的回答他是非常滿意的,他翻開第二頁資料,“這位年輕男性36歲,死於車禍,頭部和頸部已經與四肢軀幹完全分離,骨頭與軟組織碎片被碾壓,顱骨呈現出35塊碎片,腹部有膨隆,小米,你開始動手吧。”

薑小米看向父親,隔著隔離服和口罩,她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抗拒。

“那我來吧,就是我眼前還有點暈。”

薑小米:……

“算了,我隻幫您做一部分,剩下的您自己來。”

薑山點頭。

薑小米戴好橡膠手套,回到2號遺體頭部,準備先做頭部破碎組織清晰和防腐。

她先衝洗頭部軟組織,清洗幹淨之後做清潔步驟。

這時,那位跑開的實習入殮師劉玉芳聽說薑小米親自做遺體整容,她克服心理障礙又跑了回來,站在薑小米身後,忍著惡心和害怕仔細地看著,學習著,想要將薑小米為遺體整容的手法記入腦子裏。

薑山看到劉玉芳這個“逃兵”又回頭,他眼中多了些讚許,寬慰道,“你大學學習時接觸的不多,先看看再慢慢來,你小米姐做入殮這方麵技術水平非常高,她也是學了好多年,15歲時就已經開始給我幫忙了。”

薑小米抬頭看過來,示意他不要再說,薑山也就不說了。他覺得很自豪很驕傲的事情,女兒卻非常反感提起,尤其是她當了急診科大夫以後,他隻要一提起她跟著自己做入殮的那段時光,她就急。

劉玉芳不懂這對父女的波濤暗湧,她心裏充滿了感激,“小米姐,這個清潔的步驟你做得好快,現在做哪一步?”

“做軀幹和食指部位的清晰和防腐,軀幹沐浴,刷洗汙垢,用特製沐浴露清洗的步驟是先上肢與軀幹,再到下肢,最後是後頸部和左肩。”

劉玉芳躍躍欲試,“這個我可以的,我能幫你一起。”

薑山本想三個人合力完成,卻意外的接到了警方電話,要他去郊外接屍體。

薑小米心疼他這麽晚還要奔波,可薑山已經習以為常,“小米,你先忙著,我出去等下就回來。”

……

為遺體沐浴可不輕鬆,薑小米和劉玉芳一起做完這項後,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劉玉芳看著薑小米,兩眼冒星星,滿心崇拜,“小米姐,你比我們學校的老師還厲害。”

薑小米看她,“你是學這個專業的?”

“對啊,我學喪葬專業的,我學這個的時候我家裏人都反對,可是我就想學。”

薑小米詫異,“喜歡?”

劉玉芳搖頭,笑的有些牽強,“還不是看了電影受的影響,覺得做遺體化妝師多偉大呢,現實裏,做遺體化妝師就跟過街老鼠似的,出了殯儀館就人人喊打。”

薑小米:“沒那麽嚴重,這隻是一份工作。”

劉玉芳:“那我出去打不到車,買不到飯,而且必須摘掉工作牌才能坐上公交車,我不能和人握手,不能去參加朋友的喜事,不能說什麽祝福語,也不能說再見,反正我感覺做了遺體化妝師,失去了所有的社交。”

這個薑小米沒有否認,這也是她不想做入殮師的原因,她更想個做人人敬仰的大夫。

兩個人休息了幾分鍾後,薑小米帶著劉玉芳繼續做遺體的軀幹和四肢的修複步驟。

“小芳,把縫合針遞給我。”

劉玉芳從托盤裏拿出縫合針遞給薑小米,薑小米縫合的很快,而且完美無瑕,劉玉芳瞪大了眼睛仔細去看也沒挑出毛病,“哇塞,怎麽看不到線頭呢,沒有一點點問題。”

薑小米縫合四肢和軀幹還有左右手之後,手都沒勁兒了,恰好薑山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他看到薑小米煞白的小臉就知道她很累,他接過縫針說,“腦顱骨的修複我來吧,這個爸爸擅長的,剩下的也好弄一些,你和劉玉芳先回去。”

劉玉芳詢問,“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好這具遺體的化妝整容?”

薑山:“再有五個小時差不多,我能搞定。”

薑小米心疼父親,“我再幫你一會。”

薑山:“那你明天繼續幫我。”

薑小米:“那我走吧。”

薑山:“那閨女,你還是再幫幫爸爸,等下我讓景州送你回去。劉玉芳先回去吧,我剛才看到梁春梅從靈堂那邊出來找你。”

劉玉芳看了眼薑小米揮揮手,“小米姐,明天我再跟你學習。”

薑小米:“明天我真不來了!”

……

薑小米收拾好出門時,天已經被染成墨色,月亮高懸於天際,落下清冷的光芒,大地被黑暗籠罩,明明是夏季,她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起風了。

她一瘸一拐地往大門口走,剛路過停車場,突然聽到一聲咳嗽。下意識地扭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走近,他手裏夾著一根煙,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待走近,她看清他的臉,是何景州。

薑小米:“你還沒回去?”已經11點了。

“我老板讓我等你,送你回去。”

薑小米打了個哈欠,“不用,我打個車就好,你早點回去歇著吧。”

何景州眼底帶著笑意,壓低了聲音,“月黑風高殺人夜,你就不害怕司機給你送到山溝溝裏去?最近可多拐賣婦女的。”

薑小米:……當她是小孩兒呢,這麽嚇唬她。她微微挑眉,看著高出自己一頭的“傻大個”笑著說,“你覺得我會怕?”

何景州熄滅香煙丟掉一邊,嘖嘖兩聲,“我知道你膽子大,但是你不怕人家司機怕呀,咱殯儀館前麵都可以停車,附近雖然不繁華,但是靠近快速路,車來車往的,你看看誰敢停下來?路過這附近都是踩油門往前衝,你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站在路邊招手,司機魂兒都會被你給嚇走一半,人家都不敢相信你是大活人。”

薑小米望著飛馳而過的出租車,也覺得何景州說得不無道理。

因為長時間沒睡覺,她狀態疲憊的同時心裏升起一股煩躁感,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她的甲殼蟲車開過來,停在殯儀館的停車場備用,哪天有個急事還能開一開。

早前她爸也讓她把車開過來不要放在小區地下停車場閑置,她覺得開過來更方便她爸讓她來殯儀館幫忙了,可即便是沒有開車也沒少收到她爸的求救。

何景州看著傻愣在那裏發呆的薑小米,掏出自己的車鑰匙在手裏扔上扔下,鑰匙鏈發出清脆的聲音,“走吧我送你,今天都當了兩次司機,送佛也要送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