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家墓地被騙了
等到出了白家的墓地,南鏡和白觀音還沒對上話,白家一群人和打鬥的人偶幾乎是立刻停下了動作,白家的一群人看到白觀音,沉默著圍了上來,而這些高級人偶看到南鏡,自然是在少年人偶的指揮下走到了南鏡這邊。
外麵的溫度自然比墓地裏高很多,但是依舊在下雨,細雨絲絲滴落在荷塘上,發出滴答的響聲,荷花和蓮子的清香味道雅致好聞。
這細雨也落在南鏡的發梢和身體上,南鏡身上的珠繡紅衣早就在白家墓地的時候就濕透了,寒氣還沒散透,帶著風雪的氣息,又被雨浸濕,真是冷。
少年人偶過來道謝,他的動作能看出一絲人偶的僵硬,但已經很流暢了,那雙寶石一樣的眼眸閃爍著流麗的光澤,煞是好看,他的聲音還帶著少年人的聲線:“沒想到你把所有人偶線都斷了,所有高級人偶都獲得了自由,謝謝你。”
一點雨水從南鏡白皙的臉上滴落,南鏡抬起濕乎乎的眉眼,眼睛很亮,他冷得打了個哆嗦:“沒,沒事,是我答應你的,恭喜你們獲得自由。”
白觀音瞥了南鏡一眼,他手中的金紙扇一揮,荷瓣旋繞,一瞬間南鏡覺得身上一暖,所有的雨線躲過南鏡,再沒有一滴落在南鏡的身上,南鏡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輕薄的暖氣環繞著自己。
這是……控製天地的術法,白家那群人甚至注意到白觀音都沒念任何的咒禁條例,白觀音真的封神了。
白家有人震驚有人激動有人恍惚地看著白觀音,白觀音輕描淡寫地看了眼白家眾人,冷淡說:“把我的那件織雲錦緞的狸毛白披風拿來。”
白家子弟一愣,有人忙不迭地跑去,然後迅速回來,喘著粗氣打傘把披風遮蓋的嚴嚴實實,走到白觀音近前把披風遞給白觀音,這個白家的弟子激動得手都在顫動:“少,少家主,您的披風。”
白觀音接過披風,展開,披風雲淡風輕地被白觀音披在了南鏡的身上。
南鏡一愣,他的手下意識摸著輕薄雲錦緞絲滑綿軟的布料,披風最上麵短短的柔軟白毛包裹住他白皙的臉,紅珠繡和白雲錦披風下他濕乎乎的眉眼昳麗清俊,任誰看了也會說這個少年好清俊的樣貌。
白家眾人互相對了對眼神,那個遞披風的白家弟子十分機靈,看著這幕突然就對著南鏡略低頭大聲說:“少夫人好!”
一些年輕的白家子弟像是反應過來一樣,跟著一起大聲喊道:“少夫人好!恭迎少夫人!”
聲音響徹雲霄,好似震得塘裏的荷花都跟著顫了顫。
南鏡一僵,手指瞬間攥緊了雲錦緞的披風,他臉上幾乎是立刻顯出熱意,張口就想否認,為什麽這群白家子弟會理所當然的覺得他是什麽少夫人啊,他是偷偷破壞白家的規矩進的白家啊,而且他是男的啊!
你們未免接受得太快了!
“不必如此,”白觀音淡漠的聲音響起,直接給南鏡解了圍,他收起扇子,朝南鏡點點頭,示意南鏡跟他一起走,聲線清冽:“三品級以上的白家子弟隨我去議事堂,白家的血脈問題有辦法可解了。”
白家年輕的子弟互相對視了眼,眼裏出現了興奮的神色,隨後正了正神色,齊齊單膝跪下,朝著白觀音和南鏡行了弟子禮,齊聲道:“是!白家主!”
這就改名叫家主了?!南鏡被這架勢震得後退了半步,攏著披風看了眼白觀音,白觀音雕塑一樣讓人屏息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看到南鏡看過來,倒是微帶了些詢問。
南鏡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麽隻是看看。
白觀音抬步上前,南鏡緊緊跟在他的旁邊,好多白家的子弟全部穿著木屐跟在後麵,有人撐著傘,前方有人提前把亭子的白紗打起。
眾多唐式的木屐踩在木板橋上發出井然有序的清脆響聲,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塘裏,濺起來的白色水花把筒袖紗衣的底部暈濕。
少年木偶看著前方漸行漸遠的白觀音的身影,鑲嵌了寶石的眼睛閃了閃,對著南鏡的方向抬了抬頭,然後發出機械的木偶說話聲:“跟著他們過去。”
後麵的數十個高級人偶寶石的眼睛跟著閃了閃,齊齊跟著眾人走去。
白觀音走到當時捆綁鎖著他的亭子的時候,白觀音的父親渾身是傷眼神血紅看著朝著這兒行走來,白觀音和他錯身而過,白父剛想說話,白觀音突然扇子一展,根本沒等白父開口。
金光閃現,白父突然捂住肚子雙膝跪地,白家的子弟目不斜視,低垂著眼跟著白觀音向前走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沒有一個白家的子弟去扶白父,品級較低術法還未成的白家子弟是不會做這件事的,術法有成的白家子弟都知道白父曾經做過什麽事。
少年人偶跟在最後麵,前麵那群人走完後,他走到此處時,看著白父花白的頭發狼狽的垂下,髒汙的血液從肚子那兒流出,跪在地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場景讓少年人偶有些愉悅,白父的下場讓他想到了董修明,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連血都是肮髒的。
少年人偶嘖嘖兩聲,像是生怕碰到什麽肮髒的東西一樣,頗為不屑地帶著身後的一群人偶繞道了。
浩浩****一群人到了議事堂。
南鏡看白家的核心子弟要議事,他無意去聽實在有點累了,於是墊了下腳湊到白觀音的耳邊說自己在外麵等他。
白觀音點點頭,把腰間的玉荷花解下來給南鏡:“這是白家的通行證,你戴著去白家哪裏逛逛都行,要是有事尋我,隨意輸點法力給與玉荷花就行。”
南鏡頓了頓,還是接過這朵玉荷花,在身後一群白家子弟的注視下,攏緊披風晃著白皙的手腕尷尬地跑了。
因為議的是白家血脈的事情,少年人偶也不便跟進去,索性也留在了外麵,讓那群高級人偶站在旁邊,他一個人偶獨自去找南鏡,沒找多久,就看到南鏡坐在隔壁臨荷塘的亭子的簷上,晃著腿抱著繪卷在看遠房。
白家的亭子頂部用的琉璃瓦,亮白的雨絲下,南鏡的雲錦白披風搭在後麵,紅色的珠繡裙子繁複卻異常合適南鏡,倒不是裙子這個款式適合,是顏色和那些垂落的珠子,明媚又跳脫,這時候少年人偶也不得不誇讚造出他的董虹玉的審美。
珠繡裙子的下擺被南鏡隨意扯了好幾次,露出筆直修長的小腿,白皙的小腿向下,是細韌的腳踝和一雙紅色的布鞋,此時正閑適地晃動,那片白看著很有些晃眼。
所有的雨絲自動繞開了南鏡,這是來自神仙的庇佑,少年人的發絲隨著飄來的清冽的風擺動,白皙的臉上是清俊的五官,那雙玻璃一樣透亮的眼睛裏映照著天色,黑色的睫毛顫動,整個人飄逸又靈動。
比人偶還靈動鮮活的漂亮,少年人偶的寶石眼睛閃了閃,直接跳上屋頂,看到南鏡驚訝的神情,少年人偶機械轉著眼珠說:“哎,我們有些高級人偶沒地方去,你等下能不能問問白觀音,白家要不要一些人偶效勞。”
南鏡從看雨和荷塘的空白中回過神來,他有些奇怪:“這些你跟白觀音商議就好,為什麽要我去說?”
少年人偶很自然地說:“因為感覺你說話更管用。”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錯覺?南鏡把右腿擺上來,坐成一個半盤腿的姿勢,略側頭表情沒什麽變化說:“我不這麽覺得,你要是想要人偶留在白家,就自己和白觀音談,我不是那種的因為是朋友就會要挾白觀音做什麽的人。”
“嘁,”少年人偶機械嗤笑一聲:“你好無趣。”
南鏡攤攤手,示意不管你怎樣,我就是無能為力,他手指撐在太陽穴那裏看著少年人偶,少年人偶本身外表做得就是少年的樣子,穿著繁複的洋裝,南鏡突然想到什麽,有些疑惑地說:“對了,你叫什麽名字?現在你自由了我總不好一直喊你人偶人偶的。”
雨水落下,從少年人偶的仿真皮膚上原封不動落下來,然後落到屋頂的琉璃瓦上,聲音清清脆脆的特別好聽。
“我沒有名字,所有高級人偶都沒有名字,”少年人偶靜了片刻,他有點坐立不安地挪動了一下,然後正經說:“高級人偶隻有找到主人後,才會被賜名的,我們這批都沒有主人,所有都沒有名字,隻有編號,我是第36號。”
南鏡眼神晃動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但仔細想想,董家那個環境,對人偶肯定也是不怎麽尊重的的,當時他也問過董虹玉,董虹玉跟他說過,沒有人會把人偶當人的,畢竟隻是術法的造物。
大家隻是想要靠著人偶讓自己變強,人偶隻不過是可以隨意丟棄的武器罷了。
那時候南鏡想了下說,可是就是有很多人會對武器產生的情感啊,很多人類也不會把人當人的,隻是人偶在董家這個環境裏遇到的都是壞人罷了。
“是不是很沒自主性?”少年人偶看著南鏡思考的眼神,沒等南鏡說話,直接伸出手指割斷了自己的手,一絲鮮紅的血液湧出來,少年人偶飛速說:“你看,每個人偶都是靠大量的鮮血澆灌的,明明什麽地方都造的像是人類了,但是人類不會覺得我們是同類的。”
“皮膚是假的,運轉的核心控製是假造的心髒,都是假的東西,從生出意識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自己是異類了。”
南鏡倒是沒有否認這個,他拿出一張符籙,黃符爆開,少年人偶手指上的傷瞬間好了,金光爆開看著還挺漂亮的,南鏡拉長了語調慢悠悠說:“那我祝你之後會遇到很多人偶當做是同類的人類吧。”
“到時候就不會覺得自己是異類了。”
少年人偶愣了愣,他看向南鏡,看到南鏡的臉上理所當然的神情,那雙玻璃珠一樣的眸子一瞬間在人偶的眼裏比寶石還漂亮,原來人類的眼睛這麽好看啊。
“你們人類,”少年人偶轉過腦袋,機械的聲音好像一絲情緒都透不出來,但又好像在逞強:“就是太會騙人了!”
說著少年人偶看著遠處白觀音在一群人簇擁下走來的身影,“哼”了一聲,要跳下屋頂的時候快速說:“你好好保存那塊紅薔薇的人偶核心控製,雖然人偶線斷了你不能控製我們,但是你滴血上去的時候呼喚我們,我會帶著那群人偶回應你的。”
“你別隨意使用啊!我們人偶回應你的呼喚也是很費力氣的!”
南鏡愣了愣,看著少年人偶躥得比什麽都快的身影,忍不住拍著屋頂的琉璃瓦大笑起來,少年人偶逃走的身影一頓踉蹌了一下,然後招致了南鏡更大聲的笑。
白觀音剛揮扇子落到屋頂上,就聽到這麽大的笑聲,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麽開心?知道要拿鈴鐺了?”
“哎?”南鏡瞬間停住了笑聲,他看向立在他身旁的白觀音,眼裏閃著笑出來的水光,驚訝問道:“什麽拿鈴鐺,就,就在這裏嗎?”
這裏是屋頂啊,下麵還有一堆白家子弟呢,南鏡下意識往下麵掃了眼,那群穿著或筒袖紗衣的白家子弟在下麵的木板橋頗為風雅地走動,但那眼神即使很隱晦,也能看出是在偷偷看這邊的!
就在這裏拜堂什麽的,好羞恥啊!
南鏡尷尬得耳根泛紅,有點磕巴地說:“不,不太好吧。”
雖然他也確實很像快速拿到鈴鐺就是了。
“沒什麽不好的,”白觀音緩緩俯下/身,那股清冽的荷香一瞬間環繞住了南鏡。
南鏡尷尬地眼神往四處瞟,啊對現在是要二拜高堂了是吧,然後三拜後應該就能把鈴鐺取出來了,對了謝翊怎麽說的,他是不是要把紅線扯開來著,雖然和白觀音是朋友做這些事還是好尷尬,而且他第一次真的有點不熟練啊……
白觀音聲線有絲無奈的冷淡:“南鏡,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
南鏡定了定神,看向白觀音,臉上有些緊張的潮紅:“說,說什麽?”
“我說我可以把鈴鐺給你,白家的拜堂儀式是可以簡化的,隻用把最核心的步驟做了就行,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白觀音定定看著南鏡,眼底有金荷閃現。
南鏡“哦”了一聲,反應了一下問道:“什麽條件?”
“很簡單,”白觀音攤開手掌,玉質一樣的手上放著一張白紙,輕描淡寫道:“南鏡,你給我疊一隻千紙鶴吧,疊了千紙鶴我就把鈴鐺給你,會疊嗎?”
千紙鶴……
南鏡當然是會折的,但是為什麽要疊這個?他下意識看了眼白觀音,白觀音並沒有為自己的擋雨,細密的雨絲暈濕他烏黑的發,還有額間的朱砂,唇色也被潤濕,帶著涼意和荷香的南方煙雨把他整個人都打濕。
白色的筒袖紗衣顯得更透,那顆綁在大腿處的金色鈴鐺在白紗下能看到在輕輕晃動。
這片刻濕潤的脆弱,襯得那張精致到讓人屏住呼吸的臉讓整個天地都為之失色。
南鏡從冰涼的掌心拿走了那張白紙,低下頭珍而重之開始疊起來,他沒有問出口,既然白觀音想要千紙鶴,那他疊就是了。
疊千紙鶴不難,即使南鏡每個折痕都細細反複的碾過,五分鍾後,這隻千紙鶴還是疊好了,他頓了一下,把這隻頭捏得還是有點歪的千紙鶴遞給了白觀音。
白觀音修長玉質一樣的手指輕輕觸碰到這隻猶帶著南鏡體溫千紙鶴,在手指觸碰到紙鶴的一瞬間,那紙疊的紙鶴一瞬間活了過來,細白的羽毛長出,拍打著翅膀從兩人的指尖起飛。
丹頂白鶴飛向遠方的天光,隨著飛翔越長越大,拍打翅膀有白色的羽毛飄散,隨著紛飛的雨絲生動仙氣得不像話。
白家的子弟驚歎看向那隻叫聲清越的白鶴,死物化活,確實是神仙手段了,所有的白家子弟自發停下自己的動作,齊齊朝著那隻白鶴和那道天光遙遙看去。
南鏡的眼裏映著天光,他也被這幕驚歎到了。
白觀音斂下眸子,低下/身子,整個身體徹底籠罩住了南鏡:“我現在把鈴鐺給你,當時在洞穴裏主要是沒有工具,白家的成親儀式如遇緊急情況,可以簡化成一個儀式。”
南鏡回過神來,轉過身正對上白觀音緩緩低下來的臉,南鏡屏息了一瞬,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又覺得不對勁,趕緊把自己的舌縮回去,舌尖抵在牙齒上,南鏡心髒跳得很快地問道:“什麽儀式?”
“別動,我給你點朱砂就可以了。”白觀音語氣是冷淡的平和,但是左手的兩根手指卻直接掐住了南鏡的下顎,固定住南鏡,白觀音說話間溫熱的清冽荷香撲到南鏡的麵上,南鏡簡直跟被逮住什麽命脈一樣,有點倉惶的僵住不動了。
白觀音右手舉起一根非常細的白毫毛筆,他寫意般在準備好的放在琉璃瓦上朱砂碟子上蘸了下筆,毛筆的白毫尖很快潤上了紅色的鮮豔朱砂。
南鏡緊張到連呼吸都放得急促了,他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在發顫,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可能是因為白觀音的表情實在是太莊重了,這讓他有點緊張。
白觀音捏住南鏡的下顎的手指鬆了點,冷冽的聲線都放緩了一點,有點無奈道:“別抖,南鏡,我隻是點個朱砂,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哦……”南鏡看向白觀音形狀好看的眼睛,呼吸下意識地放緩了一點,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耳朵說:“那,那快點朱砂吧,我就是有點冷。”
白觀音很輕微的動了動眉,看向南鏡身上一看就很暖和的雲錦披風,眼裏閃過很淺的一絲笑意,他捉穩了筆,用一種確實莊重到在繼任家主都沒有的神情,白毫筆沒帶一絲顫動,堅定地在南鏡的額心點下了紅色的朱砂。
南鏡呼吸一滯,他感覺心口一緊,就在這刹那,兩人之間淡紅的光芒開始閃耀,南鏡低頭,看到從白觀音的心口延伸出一根很細的,紅線,這根紅線就接著自己的心口。
耳邊的鈴鐺狂響,下意識的,南鏡伸手摸出那根紅線,紅線在被他的手碰到的那一瞬間,開始瘋狂顫動,南鏡輕輕一拔,紅線從他的心口出來了,一顆金色的鈴鐺緩緩出現在南鏡的掌心。
當這顆金色閃著光的鈴鐺出現在南鏡的手裏的時候,和鬱安晏還有池雪的鈴鐺一樣,這顆鈴鐺迅速化作一點金光,把南鏡脖頸上一顆鈴鐺染成了金色。
南鏡感覺身體一輕,身體受桎梏的感覺再次減弱。
雨變大了,用雨絲變成雨線,南鏡捏住那顆鈴鐺,他緩緩抬頭,在漸暗的天色和雨線的阻隔裏看不清白觀音的表情,隻能看到白觀音低垂著眼在看他,那隻白鶴在飛了一圈後回到了白觀音的肩頭。
下麵有白家的子弟在喊:“白家主,白夫人!廚裏預備了晚餐,現在下來用餐嗎?”
聲音之大,簡直能讓附近的人全都聽到。
好家夥,這群人把對他的稱呼從少夫人又變成了白夫人,南鏡尷尬咳了一聲,他站起來問白觀音:“去吃飯嗎?”
“嗯,”白觀音略點頭,一手非常自然的捉住南鏡的手臂,帶著南鏡輕飄地飛向燈火通明的閣樓,雨聲中,兩人離得極近,南鏡身體緊繃緊緊被白觀音製住,等落下時,白觀音淡聲解釋道:“琉璃瓦濕滑。”
南鏡:“……哦。”
到了室內,果然飯已經做好了,正中間擺著的琉璃碗裏麵一碗香氣飄得勾魂的濃湯,白觀音點了點說:“人偶說你答應了董虹玉要嚐一下白家的蓮玉珍品湯,我就讓人做了一份,嚐嚐看。”
“對了,剛才你扯紅線的時候,痛嗎?”
“哦這個啊,”南鏡直白說:“還好,有點痛,但沒那麽痛。”
說完,他發現在旁邊那群白家的子弟的眼睛又開始用意味不明的眼光偷瞄他,頓了下才意識到兩人對話有點奇怪啊!
南鏡:……
他趕緊盛了兩碗湯,遞給白觀音,自己拿著瓷勺趕緊喝了一口,一股濃鬱的鮮香衝到喉間,好鮮,就像是最嫩的蓮子和最鮮美的肉類頓了很久,濃稠又清甜,但一點都不黏膩,是夏季暴雨後的清爽感。
喝了口湯,那種奇怪的感覺被衝淡了,南鏡咬著勺子發現白觀音坐下後,右腿那兒白紗覆蓋下的鈴鐺居然還在,他“咦?”了一聲問道:“這顆鈴鐺還在嗎?”
白觀音挑了下眉,平穩道:“這是你那顆鈴鐺的外現化,不影響你拿走的鈴鐺,但這顆外現化的鈴鐺我會留下。”
留鈴鐺……留鈴鐺幹什麽?
南鏡頓住,他立刻埋頭開始吃飯,敏銳的直覺讓他一句話都不敢再問下去了,甚至眼睛都不好意思再朝白觀音的腿根看。
這頓飯吃得異常迅速,吃完後南鏡要離開,白觀音倒是沒阻攔,隻是先讓南鏡沐浴,換了件白家子弟會穿的淡紅色筒袖紗衣,都收拾妥當了再離開。
白家那群子弟倒是百般的想要留下南鏡,那眼神幽怨得仿佛南鏡走了,他們的新任白觀音家主就要守活寡了。
守活寡……
南鏡嚇得趕緊停止了自己這可怕的想法。
是白觀音撐著傘送南鏡出白家的門的,南鏡想把白觀音的玉荷花還回去,白觀音捏住南鏡的指尖把玉荷推了回去,淡聲道:“南鏡,既然你我是朋友,我不可能置你的安危於不顧,我現在全身仙煞氣,不便染凡俗,隻能留於寂冷處。”
“但若你有險,我便去人界尋你。”
雨水落在傘麵上發出嘈雜的聲音,白鶴清越鳴叫,好似在送行,南鏡指尖微暖,他站在下一級的台階,略仰頭看著白觀音紅燈籠下清冽的容顏和挺拔的身姿,南鏡明亮清澈的眼裏染上暖意,收起玉荷花笑道:“好。”
說著南鏡接過傘,朝著白觀音揮手,白色的披風劃過痕跡,水紅的筒袖紗衣翻飛,南鏡細白的腳踝被濺上水,在一片昏暗裏亮得刺眼。
等南鏡的身影消失不見,白觀音依舊撐傘立於雨中,隨侍在白觀音身邊的白家弟子有些猶豫地看了眼白觀音的神色,還是開口說:“白家主,真的不把夫人留在白家嗎?”
在他們這些白家弟子看來,把南鏡留在白家,對家主明明更好,何況,他們對於南鏡的感激尊重之心也並不少,現在的白家至少比之前好很多……血脈的問題雖然難解決,但好歹有辦法了。
這一切都得感謝南鏡。
白觀音眼神重又變得冷冽,嗓音清冽帶著不可接近的寒意,淡聲道:“不必留他。”
白家朱紅鑲金的大門打開,重又關上重重地落上了鎖。
白觀音看著被雨滴打得搖晃的荷葉和荷花,在寂冷的雨聲中突然淡聲問旁邊的白家弟子:“你知道曾經的三界之主是個怎樣的人嗎?”
三界之主?
白家這位弟子疑惑地眨了下眼,他們這些白家弟子典籍讀得不少,自然是知道所謂的三界之主的,那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天地兩界大戰後,一片瘡痍,當時為了保住天地最後的靈氣和鬼神血脈,招致更大的禍端,當時有位仙力尚存最多的鬼神做了三界之主。
這段時間在很多地方被一筆帶過了,很多人並不清楚當時的三界之主到底是誰,這位的統治時間雖然短,但是力挽狂瀾,不僅保下了殘存的靈氣和血脈,甚至還為後來的靈氣複蘇做了鋪墊,就是這位雖然功勞大,但是行事手段很有些偏激。
對於這位的猜測一直都有,但因為這位實在是把身份藏得太好了,更具體的特征基本不可考證,猜測也就隻能是猜測了。
這話有信的,也有不信的,白家主現在提起來是為什麽?
白觀音抬眼伸出左臂,白鶴盤旋著落到他的肩膀處,白觀音脊梁挺立,冷冽的表情沾染上一點雨水。
他帶著白鶴徑自往前走去,好似在回答剛才的問題,又好似隻是說這麽一句,隻留一點淡聲:“珍典《昆侖書》上說這位□□極多,是個擅長偽裝的溫柔暴君。”
溫柔暴君?是這樣嗎?
白家的弟子愣了愣,但他隻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白觀音已經走得極遠,他索性不再想,趕緊舉著傘慌忙朝著家主跑去。
雨聲漸大,白家的這位弟子在後麵看著白觀音,這弟子覺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著一向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那位家主,自從在少家主的時候,就經常獨自行過木板橋,看著很有些孤寂呢。
這位白家的弟子止不住地想,但要是那位白夫人真的留在白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