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老家老宅子

山路上宜人的風景很快驅散了我們心中的陰霾,我也克製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刺青的事情。剛才吐得一塌糊塗,沒走多久,我們的肚子就開始呱呱叫了。好在包裏的幹糧非常充足,隨手拿出來就能吃。

“別人旅遊探險都帶壓縮餅幹,你他娘居然帶的都是壓縮牛肉幹和超濃縮巧克力棒,夠滋潤的啊。”我一邊嚼著牛肉幹一邊調侃。

“時代在發展,野外探險的裝備、食物都在提升,我這是跟上時代的步伐,你有得吃就吃吧,別得了便宜賣乖。”老譚反倒把我數落了一通。

這樣的聊天使我們的前行輕鬆了不少,加上一路上那些怎麽也摘不完的果樹,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兩的肚子就開始感到有些撐了,沒辦法,兩個人又隻能停下來休息了一陣。這也是我野外涉足的經驗不足,好在沒什麽大問題。一路上,我都在留意小時候去過的那個山洞的位置,可到後來,疲憊讓我完全忘記了這一點。

之前,我按照小時候的經驗,覺得我們三個多小時就應該趕到村子裏。可我跟老譚畢竟都坐了將近十個小時的汽車,現在又沒了命的爬上,體力下降的極快。好在夏季天黑得晚,走走停停的雖然花了將近五個小時,但我還是趕在黃昏的時候看到了村口的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黃角樹。

“終於到了。”我手裏杵著根木棍,望著那棵參天大樹,心裏百般滋味頓時湧了上來。

“我靠。”老譚一屁股就坐在了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大哥,我現在......現在知道你當初為什麽會拿全校的五千米田徑冠軍了,哎呀,我的個姥姥,我譚偉這二十幾年估計都沒走過這麽長的路。”

“行了,咱們趕緊進村吧,我爹說不定在等著呢。”我拉起老譚,感到腳步無比的輕鬆。

村子裏的房屋都是蓋在山坡上的木房子,高高低低的掩隱在樹林當中,那些早已荒廢的梯田還是當年的老樣子。和我的記憶對照,這裏似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走近了之後,我才感受到一種荒涼。

船夫說得沒錯,這裏應該是一個人都沒有了,漸漸陰沉的天色和揮之不去的濕熱之下,一股鬼氣森森寂靜逐漸籠罩了我們。

“袁傑,你,你們老家夠靜的啊,我靠,我怎麽起雞皮疙瘩了。”老譚看著眼前那幢破敗的屋子嘀咕著。

別說他了,就我這家鄉人此刻心裏也是一陣陣的發怵。以前回想山裏的清靜,覺得挺舒服,現在回來,我卻覺得村子裏好像除了荒蕪就什麽也不剩了。我嘴上雖然不承認,但其實和老譚一樣,看著那晃晃悠悠的樹林,聽著木門被風吹動時“吱吱嘎嘎”的響聲,心跳就是一陣一陣的加快。

走過了好幾間屋子,我們的看到的情景幾乎都是一樣,眼前我家的老宅子就在眼前,我心裏卻突然想到一個令人不安,卻又非常現實的問題:要是我爹還沒回來,今晚該怎麽過啊?

剛想完,我就拍了自己一巴掌,“媽的,瞎想什麽呢,還有怕自己家的啊?”

老譚應該是聽到了我的嘀咕,就悻悻的走上來,指著我家老宅子那扇敞開的木門。“我看那樣子,你爹估計還沒到呢,瞅見沒,你們家門框都快掉下來了,咱倆今晚就住那兒?”

“廢話,你想睡村口我也沒意見,就算我爹沒趕上,咱不是有帳篷嗎?正好,提前適應一下。”說完,我也不再廢話,大跨步的朝著老宅子走了過去。

進到屋子的大堂之後,我和老譚的心稍微放寬了下來。屋子收拾得挺幹淨的,看來我爹請的那人離開之前還特地大掃除了一回。屋裏雖然沒什麽電器家具,但桌椅板凳包括床鋪都挺幹淨,被子也應該是不久前買的,最棒的是,床邊的櫃子裏還有蚊香、蠟燭和打火機。

在屋子裏看了一圈,我不無得意的一拍老譚胸口,“怎麽樣?老子家不錯吧。”

老譚一看這兒環境的確不錯,就嗬嗬的回答:“那是那是,袁哥你們家那肯定是這山裏的土豪啊。”

“你諷刺我是吧?”

“嗬嗬,誒,跟你說正經的,我看屋後頭那木柴挺多的,現在天也黑了,隻有蠟燭那多不夠啊。前麵那院子挺大,咱們就搞個篝火,烤點野味兒才叫爽呢。”

我聽完就是一樂,“篝火是沒問題,這天都黑了,你敢去山裏找野味兒?我可先告訴你,這山上可是有老虎的。”

誰知老譚賊賊的一笑,然後就從包裏掏出兩袋密封好的肉排。“我都備著呢。”

我心裏又是氣又是好笑,“娘的,我說你那包怎麽比我的重那麽多,原來搞了這麽多花樣。”

“我也是頭一回進這麽深山,能不好好享受一下嘛。”

我一想也對,於是,兩個人就開始把屋後的柴火抱到院子裏,很快,一堆篝火就弄好了。山裏的條件雖然不好,但甘甜的山泉卻是隨手可得,架好肉排,灑上點鹽,肉香配合著山裏幹淨的空氣,那感覺,真是沒辦法用語言來表達。

論享受,老譚這家夥估計能上排行榜。等他把自己的包一清理,我才發現裏頭有一半都是吃的和啤酒。不過這時候我也懶得罵他,心想著後麵如果還想繼續旅行,肯定得去達州給他重新采辦裝備。

快夜裏十點鍾的時候,我們坐在篝火旁,喝著啤酒,吃著烤肉,抽著煙,一時間,所有旅途的疲憊都消失了。我們先是天南地北的海吹,然後說說大學裏的事,接著又聊女人,簡直不亦樂乎。

等到差不多盡興之後,兩個人就隻是望著山裏寧靜的夜色和一塵不染的星空開始發呆。我想到我爹,想到上次在北京大飯店的那些人,心裏開始有些擔憂。上次分別之前,他雖然沒有跟我約定日期,但按照他的作風,隻要沒有意外,肯定會在我之前趕到家裏的。現在不見他人,會不會是出了什麽問題?

想到此,我心裏又有些無奈。就算我爹那邊出了問題,我能怎麽辦?我連他幹什麽,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暗暗的想著這些年我爹身邊的那些蛛絲馬跡,“他會是做什麽的呢?黑社會?不像,他娘的現在混黑社會就算沒錢都要裝大爺,哪兒有像我爹那麽寒酸的?走私販毒?也不是沒這可能,但我看老爹平時帶我在北京瞎逛的時候也沒有什麽避諱啊,有回他租了輛破桑塔納,給警察抄了罰單,拿身份證的時候也不心虛啊。難道他是皮條客?甚至是間諜......等等。”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那回,他夥計想要送給我一個紅底黑紋盒子的那次,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忽然把那盒子跟我今天看到的那女嬰屍體背上的刺秦聯係在了一塊兒。兩者在外形上其實沒讓我覺得有什麽關聯,可是,我卻覺得兩樣東西給我的那種感覺很相似,可究竟那是什麽我還是說不上來。當時我爹那麽緊張,他做的事情會不會跟那盒子有關係?

我有一茬沒一茬的想著,忽然好像感覺到什麽,扭頭一看,老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