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把自己弄丟了(求月票)

“等會兒......”胖子忽然想到了什麽,“那時候,你衝著牆上跪拜的時候,難不成當時那裏就站著一個人。”

“一個老人。”花生說道,“他住在那裏已經很多年的。你把那些棺材踢碎,他,很快就會死去。”

我無法理解花生所謂的很多年到底是多少年,“可是我們當時什麽都沒有看到啊。”

花生搖了搖頭,“你們都看到了,隻是你們自己沒有發覺而已,這座幻雪禁城,一直都有人住著,但它也是一座公墓,因為不管那些人還能活多久,終究,他們隻能等死。”

花生說得我直起雞皮疙瘩,“那阿爹他們豈不是有危險?你說的那些活人不會對他們動手吧?”

花生回頭看了看我,“有些事情,不是人能控製的。袁龍有的是經驗,秦風也夠厲害,還有那個不知道來曆的人,他們應該能應付的。袁傑,你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現在開始,你要走你自己的路。”

我看著阿爹他們離開的那條巷子,心中百感交集,再看看自己的左手,我終於還是沉默了。紅色的雨稀稀拉拉的落在了我們身上,悄無聲息的,那隻人頭巨鳥從我們頭頂緩緩的掠過。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它不那麽可怕了。

正如花生所說,這些東西淋在我們身上一點感覺都沒有。那甚至都不是**,它掉落在我們身上之後,很快的,就化為一層薄薄的紅霧。可是我卻看到,紅雨落在花生身上的反應卻不同。那些東西竟然滲透到了花生的皮膚裏消失無蹤。我跟胖子都覺得很奇怪,但是上前去看的時候。巨鳥已經沒有在我們頭頂盤旋了。

我們擔心那些東西還沒有飛遠,於是,就靠在巷子裏,一邊等,一邊休息。胖子拿出食物來大家分了吃,我不由得就想,花生現在是不是需要吃東西,一轉頭就看到,花生已經把袋裝肉幹咬進嘴裏了。

好容易靜下來,人就開始犯困。但我也知道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於是就從胖子那兒搞支煙來抽。

“胖子,把煙遞給我。”我說道。

胖子正在那兒給自己點火,沒理我。於是我等他抽上了之後,又喊了一遍。

“誒,你說咱倆這勢單力薄的。能走出去嗎?”胖子不知道怎麽了,好像沒聽到我說什麽。直接就衝花生聊了起來。

我正要再張嘴。忽然就感覺到不對勁。他說什麽?“咱倆”?

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就明白眼前發生什麽了。

花生接過胖子遞來的煙點上,“你當然可以跟過去,但是我不行,一碰麵,不是袁龍。就是我死。”

“那就別扯了,抽完這支煙,咱們自己找路出去。”胖子說完還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但是。他根本就沒有看見我。

之前的那種情況又發生了,我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不停的喊這兩人的名字。“花生,胖子......”可是他們完全就聽不到。

前兩回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有別的事情發生,然後花生他們才醒悟過來。但是這一回,我真就沒看出有什麽跡象出現。心道話到了這一步,難不成最後胖子和花生會把我給落下?

“嗬嗬......哼哼哼......”

聽到小孩兒的笑聲從背後傳來的時候,我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知道,隻要我一轉頭,看到那些畫麵,我很可能又會失去理智。

“袁子......”誰在身後叫我。

“住口!”我大喊了起來。可是眼前的花生和胖子根本就聽不到。

“袁子,回家了。”是爺爺的聲音。“袁子,你......把爺爺忘囉啊?”

我心裏明明知道,這聲音不可能是爺爺的,但是聽到之後,我還是忍不住要回頭。

“我曉得,你爸爸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沒有關係嘛,一家人都嘛。走,回去,回去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我幾乎都聽到爺爺緩緩朝我走來的腳步聲了,忍不住,我終於把頭轉了過去。

爺爺衝我招手呢,他站在院子邊上,拄著拐杖,身子微微的有些發抖。

“行啦,走吧。”胖子一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花生頭也不回的往巷子外麵走了過去。

看到兩個人離開,我想追上去,可是爺爺又說道:“不要去管那些事情了,那隻會讓你更加痛苦。跟爺爺走嘛,我們一家人就像以前那樣,再不得發生啥子事情囉。袁子,回去嘛......”

是啊,也許這就是一次機會。我的思緒又開始緩慢了下來,跟著花生和胖子,我最後能到哪兒?我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嗎?應該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為什麽不離開呢。我心裏有種感覺,隻要跟著爺爺往前走,我就能回到過去,回到我一輩子可能最完美的時光當中。

逐漸的,我心裏做出了決定......一種疲憊和痛苦脫離身體而去的暢快感隨即遍布我全身,我頓時就相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沒有錯,跟著爺爺走吧,回到過去,不用再理會任何的事情了。

邁開腿之前,我回頭看了看花生和胖子,這應該就是最後一眼了。

不知道怎麽了,花生和胖子同時停了一下。那一刻,我腦子裏猛的有些動搖。

“怎麽了?”胖子問道。

“沒什麽,你怎麽也突然停了?”花生反問胖子。

“不知道啊,我,我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好像少了點兒什麽。”胖子撓著後腦勺。

花生一笑,“走吧。”接著,兩個人就向著那條斜向上的破道走了過去,很快的,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雪色當中。

沒有人等我了,也許。從這時候開始,所有人的腦子裏都不會再有袁傑這麽一個人。

忘了,他們把我給忘了。

但......可能也沒什麽關係吧,我本來就不怎麽擅長讓人記著自己,也許沒了我,大家都會少許多麻煩。

我的心突然就跟廣場的雪地一樣,一下子就空了。

不,爺爺還在等我呢,阿爹他們肯定也是......我轉過頭,果然就看到家裏人都在衝我招手。

“袁子。快過來啊......袁子,愣著幹什麽,吃飯了,快去把手洗幹淨。袁子......”

我臉上逐漸的笑開了,然後就想衝家裏人跑過去。這時。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我一轉頭,心裏猛地就是一緊。

在離我不是很遠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個穿著一身白色紗衣的女人。她的頭發長長的搭在身上,眼睛也都快被完全遮住了。女人的懷裏抱著一個東西,我仔細的一看,發現,那,那竟然是一個嬰兒。

這畫麵讓我感到恐懼的同時。我也覺得熟悉。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但是在哪兒呢?

我翻遍腦海中的記憶,想得幾乎都開始頭疼了,終於想了起來。

那好像就是我跟譚偉坐船離開我老家時候。我無意間在河邊見過的那個抱小孩兒的女人......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要去哪兒?”女人的聲音略微的有點粗,也極其的低沉。說話的時候,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在動,我都懷疑那是不是她在說話。

“我,我回家。”我還是僵硬的回答了她。

“回哪個家?”她又低聲問道。

“回......我們老袁家。”我接著回答。

“你是袁家的人嗎?”

“是啊,我是袁傑,我......”突然我就說不下去了。“對啊,我,我不是袁家的人,我,我也不是袁傑。”我開始慌了,“那,我是誰,是啊,我,我是誰啊?”

說著,我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然後我想到了什麽,就抬起頭看著那個白衣女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回答你呢。”女人說道,“但是,如果你繼續往那裏走,你永遠都不會在知道自己是誰。”

“那,那我該怎麽辦?”

我問完之後,女人忽然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側過身子,用手指向了花生和胖子離開的方向。“你是誰,隻有你自己才能找到。”

“可是他們已經把我忘了,沒有人會記得有我這個人。”我搖著頭說道。

“不是別人把你忘了......是你把自己弄丟了。”女人說道,“這個地方,從你一進來就知道你會遇上什麽,它也知道,你受不了那種打擊,你的心裏其實很害怕,你不知道自己是誰,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依靠,你心裏的那種孤獨被這個地方看得清清楚楚,於是,它要帶你走。而之所以它能這麽做,是因為你內心深處其實是想逃避,你想逃離這一切,你後悔接觸到這些東西,後悔你之前的每一個決定......所以,是你自己想逃。”

白衣女人的這些話讓我感到非常的恐怖,因為,她說的每一句都好像是我心裏最真實的獨白,我仿佛是在跟自己對話一樣。

慌亂之後,我問她:“我該怎麽辦?”

白衣女人指著那個方向,就不再回答了。我明白,她是讓我追上去,去找胖子和花生,跟他們一起,繼續去尋找答案。

不知何時,爺爺和之前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我回頭看了看,終於鼓起勇氣往巷子外麵走去。可是,那個白衣女人還是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我告誡自己不去往她身上細看。可是最後,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低頭往她懷裏看了一眼。

我當即就看見,她懷裏抱著的那個嬰孩兒,早就已經腐爛了,那些細小的,淡黃色的蛆蟲密密麻麻的爬在那嬰兒的臉上,可是,那嬰兒卻咧開嘴,衝我嗬嗬的笑了起來。

我頓時就感到一口氣喘不上了,身子一抽......猛地,

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呼呼的喘著大氣,我發現自己身上全都是雪,四周圍什麽都沒有,隻有地上胖子和花生丟下的煙頭。

我嚇得有些發懵,不知道剛才那到底是夢還是什麽。可是,花生和胖子已經不見了,這是事實,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很可能真的忘了我,直接去找出路了。

這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雪地的光映照在四周圍,看上去,一切都是如此的黯淡和陰森,比起絕對的黑暗,這孤獨而幽森的環境更讓我感到恐懼。我不敢再耽擱,趕緊朝著那個斜坡的方向跑去。

“嚓、嚓、嚓......”

我聽到的全都是自己的腳步聲。一路上,我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因為花生說過,這些閣樓裏,是住著人的,要是驚動了他們,知道會發生什麽。

這條斜坡的坡度很低,兩邊的房屋越來越高,跟之前進來的時候有所不同,那些閣樓的門都是衝巷道開著的。這些已經不是門洞了,而是木門,抬頭用手電往上照,樓上也出現了木窗。大部分的木門和木窗都是關著的,但時候,我也會看到兩扇開著的門窗。

我也沒感覺到有什麽風在吹,而那些半開半閉著的門窗卻不停的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有時候,當我正巧看到一扇開著的木門時,那扇門就會突然“哐”的一聲關上,好像那門裏頭有人在盯著我一樣。

走了大概有二十幾分鍾之後,我開始害怕了。萬一,胖子和花生沒有像我這樣一直走怎麽辦?也許他們很早就轉過拐角了,我是不是該回過頭,到廣場那兒去找阿爹他們?或者蹲在這裏,看看花生和胖子會不會正巧路過?

想著,我就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心說袁傑你特娘的也太沒用了。想了想,我還是咬緊牙關,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花生......胖子......”我低聲的喊他們的名字。每當看到有拐角的時候,我就會停在那條黑漆漆的巷子口,衝裏麵多喊兩聲,希望他們能聽見。

一連這麽走了兩個小時之後,不管是我的精深還是體力,都都已經開始透支了。如果路上能遇到點兒什麽,我可能還不至於這樣。一直這麽安靜,一直擔心著那些門窗和陰影裏會藏著什麽東西,這樣的煎熬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但這時候我也沒法再回頭,隻能是走一段歇一會兒。走著走著,我就發現這條斜向上的巷道變寬了,腳底下的坡度也消失了。再抬頭一看,道路的前方出現了一扇敞開著的大門。那門有五六米高,在門口的位置,我還看見了兩具屍體,都是大姑娘那些夥計的打扮。

再抬頭往上一看,我就發現,這是一幢堵住我去路的巨大石樓,與眾不同的是,這座樓不是紅色的,它是那種磚石和泥土夯起來的高樓,通體黝黑,除了那扇門之外,牆壁上全都是巨型的浮雕。最重要的是,在牆壁的正中間,那個沒有人認識的巨大字體,也出現在了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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