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謊 言
見過這麽些東西之後,我對棺材之類的東西,開始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隻要看到這類分隔陰陽兩界的東西,我總能感到一陣死氣撲麵而來。可是,麵前這副巨大的棺槨給我的感覺卻全然不同。
那是一種震撼心魂的威嚴。
不是因為這棺材的體形,也不是因為上麵令人咋舌的雕刻,而是它出現那一刹那所散發出的氣息。這樣逼人的氣勢,我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那個人現在就站在我身邊。
胖子幾乎都忍不住想要去擁抱那副棺槨了。
“我的個親娘,這,這玩意兒要弄出去,隨手也能賣個十億八億的。”胖子一邊說,一邊像撫摸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樣撫摸著青銅棺槨上的銘文。
孫老板嘖嘖稱奇,“無價啊,這樣的東西簡直無價啊。不過胖先生,我們怕是弄不出去吧。”
這話把胖子給點醒了。他回頭就問那渾身血淋淋的人:“你......”胖子大概是想到了剛才的事情,不禁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說道:“這東西你們是怎麽弄出來的?”
那個人又媚眼惺忪的看了看胖子,“你們看那邊。”說著,他伸手往後一指,我們抬眼望去,就看到後麵樓房之間,有一條比較寬敞的斜坡。那也是一條巷道,就是不知道後麵通往哪裏。
“也不對啊。”想了想,我就說道:“就算你們是從那上麵把棺槨滑下來的,那最多也就是到這兒了,運不出去的。”說完我又往四周掃視了一圈,確定周圍的巷子都不夠這副棺槨通過。
“不用運出去。”那人笑道,“大姑娘就想找個寬敞的地方而已,到這兒就夠了。她準備把棺槨打開。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這裏就開始下雪,然後那些怪鳥就出現了。”
我還是非常的不解,“這麽大一副棺槨,不在發現它的地方打開,幹嘛非得運到這裏來啊?”
那個人擺了擺手,“這我就不知道了,大姑娘也是聽那個古古怪怪的男人說的。”
“嘁。”胖子不禁說道,“特娘的,這裏還有比你更古怪的男人嗎?靠。再警告你啊,老子可是大老爺們兒,別來不來就動手動腳的。”
我對那人說道:“你是說譚偉?”
那人點了點頭。我接著又問:“那你有沒有見到我阿爹啊?呃,就是袁龍袁老爺。”
那人本來還笑嗬嗬的,一聽到我提起阿爹名字。他臉色立馬就陰沉了下來。“誰知道那個老不死的在什麽地方。”
一聽他給我來了這麽一句,我簡直都傻了。“我爹什麽地方得罪你了?你幹嘛這麽說他?”我有些火了。媽的老不死這種話也就我偶爾在背後罵兩句。什麽時候輪得到外人這樣來說我爹。
“嘖嘖嘖......”那人接著衝我一邊咋嘴一邊搖頭。
“你......”我幾乎都要衝上去了。
“行啦行啦。”孫老板趕緊攔住我。“還是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吧,誒,這位朋友。”孫老板對那個大姑娘的夥計說道:“你帶我們出來看這個是想幹什麽啊?”
“幹什麽?”那人反而看向我們,“你們這幾撥人不都為這個東西而來的嘛。”
聽他這麽一說,我腦子裏嗡的一聲,“什麽?你是說七星龍淵在這口棺材裏?”
那個人指著青銅棺槨。接著說:“所有不屬於幻雪禁城的東西的,都在這裏麵。”
“你,你什麽意思?”我問道。
胖子接口就說:“這副棺槨器形非常特別,但很明顯。上麵的銘文都是秦漢時期的小篆體,也就是說,這副棺槨是後來的人放進來的。”
“嗬嗬嗬......”聽胖子這麽一說,那人非常的高興,一邊笑一邊鼓脹。
胖子自鳴得意,我卻看得一身雞皮疙瘩,心說這特娘都哪兒跟哪兒啊。我接著問胖子:“那你能看懂上麵寫的什麽嗎?”
胖子撓了撓頭,“雖然小篆是咱國家比較出名的字體,但各個時代的差別還是很大的,你就是請個專家來也不一定能立馬全讀懂,我看啊,這些東西也沒什麽總要的,關鍵是咱們得想辦法把它給打開。棺槨是帶不出去了,好歹咱們也弄兩樣冥器啊。”
“說來說去你怎麽還是那些東西,你包裏不是都裝了不少了嗎?”我隨口說道。“你這一家夥給警察逮住了,都不用審判,立刻讓你就地正法。”
“靠,老子要被黑貓抓住,第一個就把你這沒良心的東西供出來,你特麽別忘了,我包裏還有你那份兒呢,媽的,這可是黃金,死沉死沉的,老子還沒跟你算搬運費呢。”
“也是啊。”我嗬嗬一笑。
忽然,我就聽到大姑娘的那夥計開始念叨了起來。
“這上麵記載的是楚漢相爭的事情,非常的詳盡。”
“你能都看懂?”我仔細的打量那人的樣子,看著也不像是個文化人啊。
他點了點頭,“不過上麵有一點記載非常奇怪......上麵說,漢王五年,劉邦撕毀鴻溝協議,約齊、魏兩國共擊項羽。結果兩人均不發兵,致使劉邦大敗。劉邦雖然許下重諾,但齊王韓信仍舊猶豫不絕。是夜,齊王府忽然出現了一位來使,那個人非常的奇怪,全身都用錦布包裹,也不通稟自己是哪國使臣。齊王見過那人之後,居然就跟他長談了幾個晝夜。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隻知道那個人身材修長,綠眼、白麵,手執暗金色權杖。等那人離開齊國之後,韓信立刻發兵助汗,致使項羽最終自刎於烏江。汗劉邦得勝之後,韓信立刻命人造了這副棺槨,然後使臣三千,帶著這副棺槨連夜趕往西域......”
我們都聽傻了,胖子說道:“你是不是在瞎蒙我們啊?”
“這這這。也,也許不一定吧。”孫老板忽然說道。
“什麽不一定啊?”我一愣,轉頭看見,孫老板正盯著廣場中間的那座石像。
“你們看那個,像不像他剛才說的那個......”
我們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尊石像上麵。用手電去照,很難看清石像的全貌。但是繞著它走上一圈,我立刻就發現,這尊石人像果然是錦袍裹身,手指權杖。就不知道上麵那眼珠子是不是綠色的。
“沒這麽邪乎吧,難不成......”我心裏極度的詫異。隨即想起了阿爹之前問過我的那件事。但隨即我就使勁的搖了搖頭,還是覺得操控曆史的這種說法,它,它實在是太荒謬了。
胖子沒有太在意那個人所說的那些,“也許。他就是看了這尊石像才編出這樣的故事來蒙咱們。各位,既然七星龍淵可能在這裏頭。咱們也抓緊時間把棺槨給撬開。小哥。這是個力氣活兒,你不出手不行啊。”
說完,我們就都看向了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花生。胖子他們離花生比較遠,而我則是在花生的邊上,轉過臉這麽一看的時候,我眼皮不禁就是一跳。
“花。花生,你,你怎麽回事?”我駭然的發現,花生那一頭長發。竟然有三分之一都變得雪白,於此同時,花生的雙手更是不住的在顫抖,好像他現在特別的冷一樣。
胖子他們隨後也發現了異樣,大家立刻圍了過來。
“靠,冷的話你早點說啊,怎麽一直悶著不吭聲,你看你,把自個兒頭發都憋白了。”胖子說著就朝花生伸過手,想看看他那衣服是不是有問題。
花生卻推了胖子一把,然後往後退了好幾米。
“別碰我。”忽然之間,花生連說這麽簡單的一句話都開始喘氣了。
“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們啊?”我趕緊又上前。
花生咧開嘴笑了笑,一邊喘息一邊說道:“原來我真的沒有錯......連你都想阻止我,嗬嗬,嗬嗬嗬嗬......”說著,花生看著那尊石像,古怪的笑了起來。“隻差一點了,隻差一點了......”
最後,我看到花生滿臉的不甘。為什麽,為什麽他會不甘心?他這次來幻雪禁城到底是想做什麽事情?
“差一點就是差得遠。”
忽然之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廣場的另一邊傳了過來。轉過臉,我就看到阿爹和秦風從一條巷子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爹?”我愣了一下,這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阿爹和秦風毫發無傷,身後的水爺拖著一個人,我仔細一看,那竟然是渾身傷痕,奄奄一息的二愣子。
忽然之間,我就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了。可是仔細的一想,我腦子裏就有了一個很讓人詫異的猜想:
看看身邊就知道了,我、胖子,甚至包括孫老板,從進入幻雪禁城到這裏,幾乎沒有受過傷。眼前的阿爹和秦風、水爺也是一樣。對比一下大姑娘手底下的人,這簡直就不合理。這樣的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阿爹和花生,在某種程度上對幻雪禁城的了解要比其他人更深。我甚至覺得,阿爹有可能還來過這裏。
但如果事情是這樣,那就太顛覆我們之前所想的一切了。最直接的就是,四方山河圖之一的七星龍淵,還是不是阿爹此行的真正目的。
阿爹冷冷的看著花生,“我們之前的協議還算數,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說著,阿爹用他的右手,摁在了那副青銅棺槨上麵。
“利用了大姑娘的人馬,利用我把‘他’帶過來。”花生一邊說一邊笑著,“太聰明了,袁龍,你一定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我輸了,我們......輸了。”
花生勉強把身子挺直,他向著阿爹走過去,秦風隨即就要上前,但是被阿爹一伸手攔住了。“用不著了,他現在隻是一個廢人。”說著,阿爹用手拍了拍那副棺槨。
我跟胖子頓時就發現,越是接近青銅棺槨,花生的頭發就白得越快,轉眼之際。花生那一頭的黑發就全白了,整個人看上去也無比的憔悴。
在阿爹麵前花生停了下來,“你夠聰明,但是......咳咳,那件事,咳咳咳,不是打死了他就沒人能說出口的。”花生艱難的說著,然後轉頭看向了地上不知生死的二愣子。
阿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動容,“你......知道什麽?”
花生側過臉,笑著看了看我。然後回過頭對阿爹說道:“你認為呢?”
一瞬間,阿爹鼻梁下的肌肉就**了幾下。
“我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確定那件事情,袁龍,你玩兒得太絕了,早點收手吧。”花生說著。又轉向了我。
此刻,阿爹一臉慘白。一動不動的看著花生。
我完全懵了。目光不停的在阿爹和花生之間來回。
“袁傑,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真相嗎?”花生微笑著對我說道,“本來我以為還要再晚一點,不過現在不用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住口。”阿爹的聲音很低沉,很冷。
花生沒有理會。繼續說道:“你......還記得照片上那個袁武陽嗎?”
我點了點頭。此刻,當花生準備對我說出真相的時候,我腦子裏竟然是一片空白。但渾身上下的血都在狂湧,心髒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
“那麽。你爹也一定告訴過你宗血的事情吧?”
我又點了點頭。
花生慢慢的踱著步子,像一個老人一樣嘶聲咳嗽著。
“......你爹沒有騙你,宗血是存在的,你們袁家一直都傳承著這股血脈。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花生說到這兒的時候,我腦子刷的一下就閃出了一些東西。
......胖子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道:“小姐,你說將來什麽時候,你會不會也跟你老爹一樣,長出六根手指呢?”......
我的確很蠢 ,但有些念頭還是多多少少在我心裏閃現過的。此刻,被花生這麽一點,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了。
“袁武陽是你的叔公,袁龍是你爹,他們,都是袁家宗血的繼承人,同樣,他們的右手都有六根手指。你知道,那六根手指是什麽時候在他們手上長出來的嗎?”花生看向我。
我開始後退,一種莫名恐懼開始在我心裏蔓延開。“不能聽,不能聽。”腦子裏好像有個聲音在在催促我趕緊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出生就有啦。”花生說道,“袁武陽有,你爹也有,現在,袁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子嗣......你呢?”
下意識的,我就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花生接著說道:“什麽秘密其實都不重要,袁傑,你的秘密隻有一個,而且,就在你身邊。”
我當即就坐在了地上,秦風趕緊上來扶我。“小爺,你沒事吧?”
但是我不想起來。花生說完這些話之後,恐怕連什麽都不清楚的孫老板都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了。而且,更讓我害怕的是,這一次,阿爹沒有任何反駁的話說出來。他就這麽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沒有看我,好像也沒有看任何人。
“爹......”我顫抖的對阿爹說道:“難道,難道我,我不是......”我幾乎都要哭了,後麵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了。
難怪花生和二愣子都在提醒我,那個秘密是我碰不得的。也的確隻有“我不是袁家骨肉”這件事情,才值得阿爹這樣瞞著我。
謊言。
原來這二十幾年來,我所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是謊言。
(感謝fiestas的月票,實在想不到這個月還能多一張月票,無以言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