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魍 魎

“沒錯。”阿爹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不僅是你,一旦我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任何人都會變......那些鬼魂非常特別,看明白之後,人心之中最貪婪,最可怕的一麵就會完全暴露,那個時候,你就沒辦法再做人了。”

我不知道阿爹這是一種什麽邏輯。

鬼魂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存在,相對於我們很多人來說,與其說鬼魂是一種東西,倒不如說它們是一種認知。

我相信你跟我一樣,多多少少都曾經接觸或者聽到過這種事情。而鬼魂給人留下的感覺,無一不是陰森、恐怖和詭異的。阿爹竟然告訴我,隻要他說出船上的那些鬼魂,我的內心就會變得極度貪婪和可怕。

這讓我覺得他有點兒危言聳聽的意思。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阿爹覺得,我知道得少對我更安全,所以才用這種話來斷了我的念想。

誒,不對啊。

我忽然發現了阿爹話裏一個非常明顯的謬誤。

“爹,你說那東西不能說,可是你以前都親眼見過了,那你現在豈不是就變成那什麽另一種東西了。”

對。我說完就覺得自己是一下把阿爹給戳穿了。

阿爹聽我說完,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眼睛注視著我。他那眼神讓我渾身一哆嗦,過了好一陣,阿爹才對我說:“總之這些你記住就好了,一旦我沒法行動,你就得接著繼續去查,也隻有這樣,你才會真正明白這些。”

阿爹說完,又轉過頭給自己倒酒。但是。我的心裏卻無法平靜。

他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如果阿爹之前的話都成立,那麽,也就是說,他已經變成另外的一種......不可能,我立刻在心裏否定。

阿爹似乎也知道我的心思,就把酒杯遞給我,意思是讓我別再想了。

“好了,現在我已經把事情告訴你了,你小子以後就別再問那麽多了。”阿爹說道。

我就覺得心裏不舒服。看上去。好像阿爹是把情況跟我講明白了。可我總覺得心裏霧得慌,阿爹突如其來的一段直白並沒有解開我心裏任何的疑問。可一下子我腦子裏感覺又特別的亂,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想起。琢磨了一會兒,我才想到了很關鍵的一點。

“阿爹,為什麽你要突然跟我說這個啊?那個假秦風到底是什麽人派來的?”

阿爹頓時就沉寂了下來。然後用一種淡漠的眼神看向我。我一瞅就明白,阿爹這又是準備搪塞我。估計是要說什麽“你就別問啦?”“這些不重要啊”之類的話。

於是我趕緊說道:“都到這份兒上了。你對我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啊。”

“也是啊。”阿爹點了點頭,“咱們父子倆也是時候坦誠相對了。”

阿爹說這話,讓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那封信的事情我還一直沒告訴他呢,現在,卻自私的要求他對我坦白一切。

但我還是強忍著這種感受,認真的聽阿爹繼續往下說。

“你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的那個東北的老頭子嗎?”阿爹說道。

之前從夜郎王墓裏出來之後。阿爹在賓館房間告訴我,說我們袁家人找四方山河圖是受了一個東北的老頭子委托,那人相當有勢力,能幫著我們袁家把底子洗幹淨。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我直接認定,那是阿爹誆我的一個幌子。所以我一直沒太在意那什麽老頭子。

現在聽阿爹一說,我才又想了起來。

“你是說那個人是東北的老頭子派來的?”還真是有這個可能,如果那老家夥真的像阿爹所說的那樣有如此神通的話,那他要搞掉一個盜墓賊,簡直就輕而易舉,而且還可以利用自己手裏的權勢,名正言順的把老爹幹掉。

阿爹自己殺過人沒有我不知道,但就瞅著秦風跟二愣子的那些作風,估計雙手也沾著血債。官麵兒上的人要對付這些是最容易的,隻要他地位足夠,那真是想讓阿爹怎麽死他就得怎麽死。

“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阿爹歎了口氣,“這也是我和你爺爺當年異想天開的結果。當時,東北老爺子的確是讓你爺爺給他找四方山河圖,雖然我之前沒跟你說實話,但也沒騙你,隻是把一些部分給擦掉罷了。”

我心說那您這可真是擦得夠幹淨的,但這時候我也不好打斷他。

阿爹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是知道東北老爺子是有些勢力的,不過我們沒有打聽得太詳細,以為就是一般的有錢人。為了獨吞四方山河圖,避免我們手裏的信息給人知道,你爺爺和我就做了一個愚蠢透頂的決定——找人除掉那個老頭子。”

我聽得眼皮直跳,心說這世代做盜墓賊的家底,果然是什麽都幹得出來啊。

阿爹苦笑著,“我們找了一個當時看起來最合適,但實際卻最不該去找的人。本以為事情會很順利,可是最後我們卻發現,那個東北的老爺子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夠碰得起的。”

“失敗了?”

阿爹點了點頭,“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當時我跟你爺爺都急了,於是就應了那句老話,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得知東北老爺子的勢力之後,阿爹跟爺爺都非常的慌亂,一旦事情敗露,那麽,我們老袁家在那個年月,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唯一有利的就是,被阿爹他們派出去的那個人並不是袁家的人馬。所以,爺爺和阿爹當即就做了決定,殺掉那個人,以除後患。隻要做得麻利,就算有什麽不測,那也死無對證。

可惜的是,有句話叫作聰明反被聰明誤。就在阿爹他們動手的時候。那東北的老頭子居然主動聯係了爺爺,說他已經知道爺爺和阿爹找人去殺他的事情了。當時幾乎沒把爺爺給嚇出心髒病來,可是那個老爺子接著又說他不在乎這些。

略微警告了一下爺爺和阿爹之後,東北老爺子還說,隻要我們袁家人繼續幫他找,那他就可以把一切當作沒發生過。

在一件糟糕的事情剛擺平的時候,另一個糟糕的消息又擺在了我們袁家人的麵前。那個安排去除掉東北老爺子的人沒有被我們袁家人殺掉。

說到這裏,阿爹不禁伸手抹了一把頭發,苦惱的說道:“從那兒以後,我跟你爺爺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無時無刻不在害怕那人找我們報複。”

“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他有那麽可怕嗎?”我心說我們袁家既然之前能使喚他,他也不可能輕鬆的對付我們啊。

“魍魎。”阿爹低聲的說道,“他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綽號,就叫做‘魍魎’。”

魍魎。山川惡鬼,在傳說中。是一種非常恐怖的妖物。古人甚至認為。魍魎和魑魅是百鬼之首,是一種人力絕對無法抗衡的存在。所以到後來,人們就用魑魅魍魎來統稱那些非常可怕的鬼怪妖邪和異端力量。

我從來沒有聽過哪個人用魍魎來做自己的綽號,於是就問阿爹那個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他......”

讓我想不到的是,阿爹竟然猶豫了。那種猶豫不同於尋常,似乎阿爹在這一刻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

“......非常的怪。他可以把自己甚至身邊的人變成另外一個人。”

“你是說易容?”

“不,這跟易容是兩碼事,是完全的變成另外一個人,而且永遠也無法恢複自己的原貌。”

“有這種事情?”我聽得瞠目結舌。我去。那不是比孫猴子的七十二變還厲害。

“嗨呀,總之那個人要對付我們袁家是非常容易的,因為我們這樣的家族雖然幹的事情隱秘,但卻比較容易接近。那段時間,我簡直就像著了魔一樣,看誰都覺得可疑。”阿爹咳歎了一聲,“好在當時還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

“誰?”

“司馬老賊。”

我一愣,沒想到阿爹會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當時司馬老賊似乎是聽到了一些風吹草動,竟然主動找上門來,說可以幫我們做掉那個人,自然,他也提了一些要求。”

“司馬老賊跟你們要什麽了?”

“哼,當然是一些正常情況下,我們不可能分給他的利益,那時候,各家都在發展自己的勢力,十三路的也是一樣,隻要有好處大於危險,就都可以幹。”

“那你們同意啦?”

阿爹沉聲道:“論實力,司馬老賊這個十三路的老大絕對不是白當的,他說能做到,應該就沒問題,於是你爺爺就答應了。後來的事情我們就交給了司馬老賊去處理。他辦事非常迅速,之後將近二十年,我們就再也沒聽過‘魍魎’這個名號了。”

“那為什麽司馬老賊現在又出現了?是不是他擺了爺爺一道啊?”我問。

“不可能,司馬老賊這個人極端的自負,就算背著誰做了什麽,安排好了,他也會告訴對方,而且絕對不會害怕對方的報複。再者,魍魎也不可能等這麽久才來跟我們袁家算賬。我覺得,那時候司馬老賊的確是把魍魎給殺了,但是,那隻是他看到的情況,也許魍魎根本就沒有死,隻是受了傷或者遭到了某種限製。”阿爹轉過頭,“不管怎麽樣,這世界上也隻有魍魎能把一個人完全變成秦風的模樣,還有他說的話......你爺爺已經過世了,我想,魍魎很快就會親自來找我。”

江湖上,不管是做哪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一個“出賣”,阿爹和爺爺當年對魍魎做了那樣的事情,對方又是那樣的角色,不報複是不可能的。

我心下一陣駭然,暗想魍魎要是變成我的樣子,然後對阿爹不利,那該讓阿爹如何防備啊。難怪老頭子這回覺得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我......

等等。

我腦子裏突然給什麽東西卡了一下,思索之後,我突然發現了一個說不過去的地方。

表麵上看,阿爹這些說辭毫無破綻,但是卻出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阿爹和花生前期這一整套的設計是針對大姑娘的,可是,魍魎又是怎麽利用這次機會插進一腳的呢?如果硬要解釋,就是說那魍魎必須在了解我爹的同時,也對大姑娘的行動了如指掌。但事情要是這樣的話就熱鬧了,因為魍魎也就變成了局內人,而魍魎如果是局內人的話,乖乖,那原因還有阿爹說得那麽簡單嗎?

可是聽阿爹的說法,那魍魎應該隻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跟這些東西是不沾邊兒的。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那個假秦風會說:“......你怎麽確定,我們就是她手底下的人呢?”

嘶......我腦子裏一下又亂了。咬了咬牙,看著阿爹,我心說這老東西難道又開始蒙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