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我......回來了”
從古至今,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都流傳著一門非常奇特的手藝,那就是“易容”。
我們平常見麵時,通常不會在意對方臉上的細節,但隻要略加觀察就會發現,容貌和表情是非常有學問的。最簡單的一點就是所謂的聲容並貌,你說什麽話,臉上就會印出什麽樣的表情。
而易容最難的地方也就是做到這一點。
貼一張假皮在臉上,讓易容者的五官和皮膚看上去跟被易容者一模一樣,這個隻是基礎。一旦易容者說話、做出表情,那麽,他跟那個被易容者之間就會立刻出現差距。為了減少甚至消除這種差距,除了對那張假皮的苛刻要求之外,還需要易容者對被易容者非常的了解,能完美的模仿出他說話、大笑、悲哭、惱怒時候的各種表情。隻有這樣,才算是完美的易容。
所以,易容其實是一項易容師和易容者相互配合的複雜工作。想要成功,非常的難,可一旦成功,那後果就可能非常的可怕。
想想吧,大街上,銀行裏,學校,公司裏有個跟你完全一樣的人,他隨意的跟你家人、朋友、愛人有說有笑,最後,他會用你的臉,你的身份去做什麽,你永遠也無法想象。
所以,這個假秦風是一個失敗的例子。他臉上的那塊假皮的確已經到了某種亂真的境界,但是這個模仿者卻不是對秦風特別的了解。所以他才會被胖子識破。
我現在看著他頭上秦風的那張臉就非常的不舒服,隻想阿爹快點把它給撕下來。
可是阿爹在那兒弄了半天,也沒有這樣做。相反,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我湊過去想問他怎麽了,卻看到阿爹的眼睛裏閃著一種他過去從來也沒有露出過的表情——
恐懼。
一種發自內心的。你即使能蒙蔽自己的身體也無法蒙蔽自己眼睛的巨大恐懼。
雖然阿爹的身子沒有發抖,但是我知道,此時此刻,他心裏已經在劇烈的顫抖了。他死死的盯著那個人,那個擁有秦風臉孔的男子卻笑得越來越深,越來越陰沉。
他注視著阿爹,嘶啞而低沉的說道:“我......回來啦。”
“呃!”
阿爹突然大叫了一聲,坐在地上,往後退了好幾米。
我們全都呆了,二愣子把秦風恩給胖子。跟我一起上去把阿爹扶了起來。阿爹的身子還在往後靠,看著他臉上幾乎都扭曲的肌肉,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爺,你怎麽了?”二愣子慌忙問道。
阿爹沒有回答,隻是微微的衝那假秦風擺了擺腦袋。嘴皮一張一張的,似乎在說:“不可能、不可能的......”
花生把臉色沉了下來。然後也蹲到了那人跟前。伸手到了他的臉上。
忽然,花生就沉吟道:“不是人皮麵具。”
那假秦風咯咯的笑道:“你們太嫩啦。”說著,他由打兜裏掏出了一個好似報話機一樣的東西。
胖子一看,頓時就衝我們大吼了起來,“快跑!那狗日的有炸彈!”
看著那報話機上麵的紅色按鈕,我們的臉色都是一白。然而想要逃離。卻為時已晚了。胖子的話剛出口,我就看到假秦風把那紅色按鈕死死的摁了下去。
我心說你特麽玩兒得真絕啊,然後就開始等待爆炸和熱浪的衝擊。
可是,沉寂了好一陣之後。周圍卻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耶,他娘的是個臭蛋?哈哈哈......”胖子把捂在腦袋上的手一放,跟著就大笑了起來。
可是我們轉眼再看那假秦風,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點兒失望的樣子,反倒衝我們笑得更得意了。
二愣子忍不住說話了,他衝那人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就在這時,我聽到耳邊一陣嘶吼,轉頭看去,趴在周圍的幾個人竟然從地上跪立了起來。他們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臉上漲得通紅,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很快,其他人也是如此,一個接一個痛苦的嚎叫了起來,那聲音,簡直就能把我的耳膜給震破囉。
在這撕心裂肺的嚎叫之中,突然有一個人的胸口印除了紅色的血跡,緊接著,他就發了瘋一樣的去撕自己的衣服。
我駭然的看到,那人的胸膛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半腦袋大小的窟窿,紅血跟一種不知道是什麽的淡黃色汁液從那兒湧了出來。那人痛苦不堪,最後竟然把手伸進了自己胸前的窟窿裏,他手臂擺動,似乎是在自己的體內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這時候,我就看到他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種野獸一般的凶暴,好像他不把那東西給扯出來就無法忍受一般。
“嘩”一聲,他終於將手拔了出來,然後,那人臉上好像忽然輕鬆了一樣,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跟著就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同樣的駭人場麵開始輪番上演,頭頂的光線實在是太充裕了,照在那二十幾個人身上,看上去是如此的虛幻,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花生臉上半點兒表情也沒有。他走到一個已經躺下的人身邊,用地上的一把砍刀把那人緊握的手指掰了開來。
我們也慢慢的湊了過去,一看那人手心裏的東西,大家夥都是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靠,是荼毒咬。”胖子說完就打了個擺子,然後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再次看到那種東西,我心裏也是陣陣的畏懼。
看樣子,假秦風剛才啟動的不是什麽炸藥,而是安放在那些人體內的一種機關,這種機關能夠讓荼毒咬在人的身體裏潛伏,等到機關啟動,荼毒咬才會爬出來蠶食那個人的五髒六腑。
阿爹鬆開我和二愣子,再一次走到那個人的跟前。
“為什麽?”
阿爹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三個字說了出來。我想走過去問阿爹到底在說什麽,然而。花生卻拉住了我。
花生衝我搖了搖頭,我想了想,也就作罷了。
或許二愣子也是頭一回見我爹這樣,神情也很是不安。我看著他,心說你也是夠牛的,剛斷了一條胳膊,還要跟來。
地上的假秦風把目光從阿爹臉上挪開了,他似乎在看周圍的什麽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看。“等你知道為什麽的時候,事情就該結束了。我隻是一隻眼睛。在你的周圍,還有無隻眼睛,每天每夜......都在盯著你。”
接著,他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冷笑著衝我們說道:“你們不是想看看我人皮下麵的真麵目嗎?不用急。我給你們看。”
說完,那假秦風就把兩手伸到的自己的天靈蓋上。他手臂猛的一用力。十根手指頭就嵌進了自己的腦袋裏,接著那人猛地一拉,他整個腦袋上的皮就從兩邊裂開,露出了森白的頭骨。
然而,那人似乎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繼續往兩邊扯開自己的皮肉。
鮮血飛濺。很快,他肋骨當中的肺髒就完整的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一路過來,惡心恐怖的場麵我也見多了,可這還頭一回看到有人自己把自己給活剝了。
直到他的手再也無妨往兩邊伸展的時候。皮肉上的裂口就已經蔓延到了他的下腹。我一下就想起佛家常說的那三個字——“臭皮囊”。
這一回,我算是完整的見識到,一個人沒了皮肉之後是什麽模樣。那簡直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妖物都還要恐怖。
那人的喉嚨發出了一陣“嘁嘁哢哢”的怪叫聲,似乎是在笑,又更像是在衝著我們嘶吼。鮮血從他喉管兒裏噴出來,直濺到阿爹的衣服上麵。
接著,那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渾身開始不停的抽搐。
場麵太可怕了,我甚至都有些不敢再去看他。原來,人給拔了皮之後還是能存活很久的。我們一直就這麽沉默著,看著那具詭異的身體不停的抽搐。十分鍾,十五分鍾,將近二十分鍾之後,他竟然還在動彈。
而這時候,他身後的那些人,卻已經給荼毒咬吃得差不多了。
二愣子轉向對阿爹:“老爺......”他沒有說什麽,但我們都明白他想要說的話。
阿爹點了點頭,然後,二愣子走到那人的跟前,單膝跪地掏出匕首。我閉上了眼睛,然後就聽到“哢哢哢”的一陣怪響,接著,周圍就安靜了下來。
睜開眼的時候,地上那個人的脖子已經給切開了。二愣子用一張紙巾把匕首擦幹淨,然後又揣回了衣服裏。我用一種探索的眼神看著二愣子,不禁又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畫麵。
剩下的事情,二愣子幾乎一個人全包了。他從倉庫裏找來鐵鏟,把所有的屍體聚攏到一起。花生在一旁站著,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那些荼毒咬,隻要有一隻跳出來,他就立刻將其踩死。
本來以為清理這些東西會很麻煩,這裏是倉庫,雖然夠大,但是點上火的話,還是會出問題。可是,二愣子也不知道從那兒搞來了一桶強酸,直接就淋在了那些屍首和荼毒咬的身上。
轉眼之間,二十幾個人的屍首和上百隻荼毒咬都變成了肉泥,最後,化成了一灘血水。
我們都呆在倉庫裏坐著,隻因為阿爹現在好像失了魂一樣,整個人都癱軟在那兒。
我知道這時候不該去打擾他,於是就去胖子那兒問秦風的情況。胖子告訴我秦風沒什麽大礙,用不著送醫院,隻要等他醒了就好。
略微安心之後我,我這才坐到了花生的身邊。
剛一蹲下來,我就看到花生那件夾克裏頭,也就是他腰上的皮帶上,竟然並排著兩柄用皮革作鞘的短刀。
兩把刀都不長,但要比一般的砍刀寬上一些。刀柄是用皮條和麻繩裹起來的,應該是花生自己做的。
不過轉念一想,我覺得這樣的打扮更適合他。
花生抽著煙,衝我一笑,“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不少的問題。”
我心說這還不是給你們這些人逼的。“哼。你到底什麽時候跟我爹搭上線兒的,居然還合起夥來對付大姑娘?”
花生笑道:“我這麽賣力的幫你們袁家,難道你不應該高興嗎?哼,隻是想不到,我們反被人家算計了一次,看樣子,是有人刻意在幫那女人。”
“你是說這些都不是大姑娘的人?”
花生點了點頭,“最奇怪的是,那個假扮秦風的人居然沒有易容,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不由得。我又想起了阿爹剛才滿眼恐懼的樣子。心說阿爹肯定知道這些人是什麽來路,而且那個假秦風說的話,好像全都是針對阿爹一個人的。難不成又是阿爹在道上的仇家?
“我回來了”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忽然,花生用手肘推了我一下。“不用想了,這些事情都是袁龍自己的問題。你攙和不了的。”我聽了覺得有些奇怪,阿爹的事就是我們袁家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我為什麽攙和不了?以前倒還好,可現在我已經被阿爹正式認證為盜墓賊了啊。
可接著,花生就讓我把手機給他。
我心道話怪了,這人一段時間不見,還真是裏裏外外的追上時代潮流了。
“你打給誰啊?”把手機遞給花生之後,我問道。
花生沒有理我。拿過手機之後就直接打開了短信,接著,他就在手機上輸入了幾行字:
“你不用再想了,這次行程之後。你爹所有的計劃我應該都能知道。關於你的那一部分,到時我會告訴你,但是,你必須做好準備,那個真相你可能無法接受。”
讓我看了幾眼之後,花生就把這些字都刪了,然後又笑著把手機還給了我。
我皺起了眉頭,心說花生果然是知道了阿爹的計劃。可是,他是從諸葛恪墓裏的什麽地方知道這一切的呢?當時我們都在啊,花生看到的東西,我應該也都看到了。難道我真的疏忽了什麽?
也不對。阿爹的那個計劃不管是什麽,都是非常複雜的,為什麽花生突然就明白了。總不能是諸葛恪墓裏的什麽地方還刻著阿爹的計劃書吧。
而最讓我擔心的是,為什麽那個真相是我無法接受的?我覺得事情頂多就是離奇到我沒法相信或者不敢想象的地步,說實在的,我感覺自己現在沒什麽不能接受的,非常的open啊。
這時,阿爹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臉上的氣色仍舊不是很好,但還是揮手讓我們離開這裏。
出去的時候,二愣子告訴我,這一次去“幻雪禁城”雖然非常的呃困難,但阿爹其實根本就沒打算帶那麽多人上去。之前所有的布置都是假象,為的就是牽出大姑娘,以絕後患。
而這一巨大的轉變,竟然是幾天前阿爹才決定的,因為那一天,花生來找他了。
往幻雪禁城出發的時間就定在了後天清晨,阿爹隻打算帶上十個人,我、花生、胖子、秦風、二愣子都在計劃當中,另外的五個人有三個是小姑找到的三個當地的向導,至於另外兩個人的來曆,二愣子說他也不清楚了。阿爹隻告訴他,那是兩個能人,路上肯定用得著。
回到旅店之前,秦風就醒了過來。這一回,阿爹竟然沒有把事情提前跟秦風支會,而是告訴了二愣子,想來,他還是非常信任二愣子的。雖然之前見到了二愣子的另外一麵,但我還是覺得,他,應該是可靠的。
隻是我心裏仍舊有些疙瘩。
秦風不肯去醫院,回頭大家一起吃了頓飯之後,他就躺房間了睡覺了。這回我打死也不跟胖子睡一起了,自己另開了一個房間。
花生卻不介意,給胖子摟著肩膀就一起回房了。
到了半夜,我心裏還是惴惴不安,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於是就坐起來,打算好好再回想一下諸葛恪墓裏的情況,看看能不能記起什麽。
就在我準備點上支煙的時候,房間門忽然被人輕輕的扣了一下。
叩門的聲音很輕,而且隻有一下,我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最後我還是過去把門拉開了。
一看,門口站著的竟然是阿爹。
我剛要開口,阿爹卻衝我使了個顏色,然後一揮手,示意我跟他走。
我腦子裏一頭霧水,心說大半夜的叫我幹什麽,是不是打算在下鬥之前,傳我兩套獨門秘笈啊?
胡思亂想的跟著阿爹進了電梯,接著,阿爹又帶我離開了旅店,上了一家比較冷清的飯館兒。
這家人看來是做通宵生意的,見我們進來,很是熱情的招呼。
坐下來之後,我才問道:“爹,你這麽晚叫我出來幹什麽啊?”
阿爹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袁子,你爹的時間已經不多啦。”
我一下沒聽明白,“什麽時間不多啦?”
阿爹看了我一眼,然後苦笑著說:“就是快死了。”
“啊!?”我眼睛瞪得老大,“爹,你,你別跟我開玩笑。”
“跟你有什麽玩笑好開的。”阿爹歎了口氣,“嗨,你也不用太在意,這本來就是早晚的事。”
“你是不是擔心這次的行程啊?那,那大不了我們不去......”
阿爹擺了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好好聽著吧,我們袁家要做的事情,可能就得交給你了。”
我眉頭緊皺,突然就想起之前的事情,難道那假秦風背後的那個人這麽可怕,隻是手下一現身,阿爹就認為自己必死無疑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