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丹心

第七十六章 丹心

此時正是十一月初的三更時分,葉昊天抬頭望向窗外,外麵黑漆漆沒有月亮,四周萬籟無聲一片安靜。他收拾停當,飛身來到蒼靈宮外,凝集功力發了“風、雨、雷、電”四道法印,片刻之間電閃雷鳴,風雨大作,飛霜殿外的燈燭全都熄滅了,屋外守護的人一時間也睜不開眼睛。

葉昊天腳不沾地飄入飛霜殿,打開暗門進入地宮,伸手將小門上的鐵鎖一個個捏碎,請三位大儒出來。三位老人本來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著,看到他果然守信來了,不由得喜出望外,立即從小屋裏走出來,隻是不知道他怎麽一次將三人運走。

葉昊天無暇解釋,隻是低聲吩咐道:“請諸位前輩委屈一下,我們走!”說話間一抖乾坤錦囊將三人收了進去,轉身飛出地宮,躍入空中,風馳電掣般飛向雁蕩。外麵守衛的妖人已經將燈燭重新點上,剛好看到一道人影從麵前掠過,知道大事不好,急忙一邊搖鈴一邊隨後追趕。無奈對方去勢極快,等蒼靈宮主和一眾高手飛到空中時,早已不見了葉昊天的影子。

葉昊天不敢大意,一邊疾飛一邊取出龜鏡察看,但見一條極濃的黑影和四五條顏色稍淡的影子齊齊飛向蒼靈宮,不由得心中慶幸自己判斷得很是準確,若有絲毫耽擱,隻怕就走不脫了。

九陰教主快如閃電般的趕到蒼靈宮,剛剛落下身形,就有人向他報告關在飛霜殿的三個老人不見了。他聞言之下,氣得一跺腳,急忙掐動靈訣尋找三人的位置,忙了半天卻一無所獲,看來已經走了很遠了。

正在這時,蒼靈真君哆哆嗦嗦的上前叩頭道:“教主,屬下一時不察,竟然給人劫走了三個老家夥!”

教主惱上心頭,冷冷看他一眼,一腳將其踢翻在地,嗬斥道:“我早就告誡你們,讓你們好好看著三個老龜,竟然還給人劫走了!再去給我重新捉來!捉不回來你真君的位置就別坐了!”

蒼靈真君立時打了個冷顫,心內如冰,口中應道:“是!屬下調集兩萬教徒明察暗訪,一定將他們抓回來。”然後怯怯的看了九陰教主一眼,道:“請主人指點如何尋找那三人。”

九陰教主猶自恨恨的道:“那三個老龜很好查,他們隻要在某個地方呆足半天以上,那裏就會升起一道紫氣,高達數十丈。隻是紫氣非常微弱,不留心根本看不到。讓所有教徒注意,隻要看到紫氣升起的地方,立即前來報告。”

蒼靈真君一聽心花怒放,有這麽明顯的標誌再找不到,自己可以一頭撞死了。於是傳令下去,找到三人者升職兩級,賞銀萬兩。

等了好幾天終於有人回報,說見到蘇州一處大宅子上空有淡淡的紫氣升起。蒼靈真君聞言大喜,急忙調集數十人前去,捉來一看是個年約五旬的儒士,根本不是逃走的三人之一。正待將其一刀兩段,九陰教主攔住他道:“押入黑牢,仔細看守,別再讓他跑了!三天以後轉往聚窟州。”

蒼靈真君聽了親自將其押入黑牢,專門派了兩個已經達到真人界十六、七重的人時刻盯著。自己也將住所搬到了關押那人的樓上。

卻說蘭兒在乾坤錦囊中靜坐,忽然看到三個老人從外麵飛進來,她趕忙起身上前見禮。三個老朽從黑暗的地宮一下來到珠光寶器的大廳,入目是幾間晶瑩剔透的玉室,然後看到玉室中端坐著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女,不由都呆住了。看見少女向自己施禮,連忙手忙腳亂的還禮。

蘭兒對他們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我是葉公子的家人,你們請坐下歇息,公子會把你們安置在一個很好的地方。”

孔修文又看了她一眼,用非常擔憂的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天下雖大,隻怕難有我們的藏身之地了。”

朱璨聽了附和道:“是啊,我已脫離官場三十年,隱居在人煙稀少的小山村裏,竟然也被妖人找到,看來我們身上的‘紫儒’之氣很難掩飾了。”

程守禮也搖頭歎息道:“我卻是隱居在鬧市之中,古語雲‘中隱隱於市’,竟然也不管用,隻怕是躲到天邊他們也能找到。”

蘭兒本來還有一絲埋怨,以為公子過慮了,竟然決定將雁湖仙境讓給他們居住,聽了此言才明白是自己錯了,於是一麵自責,一麵寬慰他們道:“老人家,你們不用擔心,公子會找個仙境讓你們住下來,那裏除了天神沒有人能進去打擾。”

三人半信半疑的看著她,不知道她說的仙境是什麽樣的。

朱璨忽然問道:“請問姑娘,葉公子是何來曆?為何會身懷儒家的浩然正氣?”

蘭兒聞言雙目放出異彩,自豪的道:“我家公子熟讀百萬經書,博聞強記,過目不忘,是正宗儒學的傳人。他的浩然正氣是在觀看長安碑林的時候自己領悟的。他還是前科殿試探花,目前仍有功名在身。”

三人都驚奇的看著她,沒想到救命的仙人還是進士出身、身兼儒道兩家之長,世間很是罕見。

孔修文卻很感興趣的看著她道:“我看姑娘也非尋常人物,舉止端莊,溫文有禮,而且胸懷袒蕩,大大方方,定然出身於名門望族、王侯世家。”

蘭兒嫣然一笑道:“老人家以後定然知曉,到時或許還要請您老幫忙呢。”

三人看著她花兒一樣的嬌靨都有賞心悅目的感覺,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時光,不由得各自追憶自己年輕的時候在作什麽。然而想來想去就剩下刻苦攻讀的慘淡身影,連點風花雪月、兒女情長都沒有,不覺心中暗自歎息。

歎息未止,忽然聽見外麵葉昊天說話的聲音:“到了,大家請出來吧!”

蘭兒將錦囊打開率先走了出去。三位老先生也慢慢出來。這時夜幕依然籠罩著大地,隻是東方的天空已經有些泛白,看來不用一個時辰天就快亮了。

葉昊天將錦囊中的綠玉房子取出三個,跟原來的小屋擺成一排,每個房子相距兩丈。然後將眾人讓進自己的木屋裏。蘭兒點了三根粗如兒臂的蠟燭,將小屋照得如白晝一般,然後去灶房燒水沏茶。

三位老人看著歡跳不住的燭光,心頭一陣輕鬆,都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葉昊天重新施了一禮,自我介紹道:“晚輩是‘一門七進士’蘇家的後人,蘇洵安是我的外祖父。幾年前蘇家不幸、滿門慘死,本人不得不由儒入道,修習神功,但骨子裏還一直是個儒生。所以見到三位大家禁不住由衷歡喜,真的是三生有幸。”

程守禮急忙還禮道:“原來竟是蘇洵安的後人,怪不得你的儒家浩然正氣已經登堂入室了。我們三人跟蘇洵安都是幾十年的至交好友。謝謝你救我們出來,不然我怕幾天之內就要受到折磨了。聞道不分先後,達者為尊,我們說不定還要向你學習呢!。”

孔修文也激動的道:“蘇洵安有外孫如此,身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暝目了。我被九陰教關了八個月,本以為再也沒有逃出生天的希望,這次能夠出來,真的是非常感謝公子。”

葉昊天聽了有點奇怪的問道:“九陰教殺人從不留情,不知為何對您如此客氣。三位都是國之棟梁、儒之根基,每個人都宛如一道長城,按說九陰教應該是殺之而後快,不知道為何隻是將你們關起來,而且關了那麽久。”

朱璨對他解釋道:“原因很多。你是儒家高弟,我們也不用瞞你,主要原因是,他們除了希望我們改弦易幟為其效力外,還想得到我們的丹心鐵!”

“丹心鐵!還真有丹心鐵?”葉昊天十分震驚的問道。

孔修文抬頭望天,鄭重的點點頭道:“儒家入世修行,達則兼及天下,一顆丹心獻給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如果嘔心瀝血潛心修養三十年,而且沒有一絲罪惡,就會不知不覺的將大半先天真氣轉移到身邊經常所用的鐵器上,或者是鐵尺,或者是鐵筆,或者是鐵杖,或者是別的東西。那鐵器流傳下來受萬民景仰,被稱作丹心鐵,上麵不但凝結了大量的先天真氣,更有黎民百姓轉寄的佛心。九陰教想讓我們交出丹心鐵,所以才留著不殺、百般逼問。”

程守禮沉默半天忽然開口糾正他道:“先生勿需隱瞞。我們自己的丹心鐵並不重要,最多隻有八十年的功力和十幾萬佛心而已。他們真正要追問的是凝注數代大儒心血的‘汗青丹心鐵’。”

說出這幾個字,三個人都沉默了,相互對望之後,良久不發一言。停了半天朱璨道:“葉公子非是外人,儒家的希望可能就寄托在他的身上。我看此事也到了應該說出的時候,浩劫已成,此時不說,隻怕以後沒有機會。”

孔修文看著房頂沉思了很久,然後收回目光對葉昊天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從頭說起。南宋初期,金兀術率五十萬兵馬殺過黃河,直逼長江,康王趙構急切之間降下聖旨,令各州各府興師勤王。天下百姓得了消息後皆群情激昂、奮不顧身,爭著投奔嶽飛元帥而去。當時有六位大儒不甘落後,商定成立大儒會,動用所有的能力幫助嶽飛,其中一個重要的舉措就是每人輸出一半的功力凝結在一把鐵尺上,然後將鐵尺交給嶽飛。嶽飛本身修為已是極高,得到鐵尺之助更是功力大進,才有了後來的兵發牛頭山,大破金兀術,建立一代不朽功勳。可惜嶽飛後來為奸臣所忌,康王降旨將其殺害於風波亭。當時以其功力若是肯走,誰能將他攔住?可是他為了全忠盡義,選擇了慷慨就死。風波亭前,他將全身功力輸回原來的鐵尺中,交給當時前去見他最後一麵的禮部尚書黃天賜。

黃天賜本是大儒會的成員之一,那把鐵尺後來被貢在大儒會的總堂。大儒會商定:六位成員各掌一門,除了孔家一門世代相傳以外,其餘諸門各自尋找自己的傳人,要求必須一脈單傳,每代各門有一人入會。入會者首先宣誓為天下百姓鞠躬盡萃,並且將自己功力的五分之一貢獻出來,統一注入到鐵尺之中,一旦天下危急、生靈塗炭,就將鐵尺交於一位高人,令他統領百姓,力挽狂瀾,救我中華於危難之間。

後來那把鐵尺交到了文天祥的手中。文天祥從一個文弱書生搖身一變成為天下景仰的抗元英雄,一生十六次危難得以逃脫,全賴鐵尺所賜。他有詩雲:‘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將鐵尺取名為‘汗青丹心尺’。後來元庭出動三十六名修為數百年的大魔頭,布下九宮八卦陣,圍攻了七天七夜才將其擊傷,又追了一十八天才將陷入昏迷的文天祥捉住。隻是‘汗青丹心尺’已經被他轉回到大儒會中。加入嶽飛和文大人的一番心血後,‘汗青丹心尺’更是凝聚了不下千年的功力和數以千萬的佛心。

當時元庭大勢已成,大儒會隻好暫時隱匿慢慢尋找機會。直到幾十年後群雄奮起逐鹿中原的時候,大儒會才遍查天下英雄選中了朱元璋。將‘汗青丹心尺’交了給他,當時他覺得自己年齡已大,不適合修煉其中的神功,就將神尺交給了太子朱英,改名為‘監天尺’。”

“監天尺!”葉昊天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忽然驚叫出來,自己的乾坤錦囊中躺著睡覺的不就是監天尺嗎!為何麵對這天下至寶自己從未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連通靈寶玉都沒有發現呢?他心中激動,探手將監天尺取了出來。

程守禮一把將監天尺搶在手中,一邊上下摩挲,一邊眼淚嘩嘩的流著。

另外兩人也都每人伸出一隻手去緊緊的握住監天尺的一段,就象忽然看見了數十年未見的兒子,生怕它再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