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宿命之源（9）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高考這一天了，葉清源不放心，特意推掉了這幾天的所有公務，自己開車陪女兒考試，對此，葉晚秋自然是樂得同意，或許以前的葉清源不是個好父親，但也並不能否認他現在的無微不至。葉晚秋抬頭看著天空，目光遊離，唇角帶起一抹淺淺的笑，喃喃自語道；
“葉晚秋，你看到了嗎？你的父親並沒有不愛你。”
他隻是不知如何表達……
兩天如火如荼的考試終於結束了，有人在校門口如釋重負地歡呼了起來，有的更是趴在親人的肩膀上失聲痛哭，三年了，一切苦累都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晚晚，高考結束了。”顧深和葉晚秋並排站著，定神地看著“預祝考生金榜題名”的橫幅，釋然地笑著，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顧深已經開始憧憬他們的未來了。
“是啊，結束了。”
葉晚秋沒有看那個橫幅，她轉頭看著顧深，眼神熾熱而又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好似要把這個人的相貌刻進心裏一般。
高考結束了，青春也要畫上句號了。
“快回去休息吧。”顧深一看見葉晚秋雙眼淺淺的黑眼圈就心疼。
他們不急在這一時，來日方長。
“好。”
葉晚秋走了幾步，不知怎的又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顧深，藏在衣袖裏的手緊緊地握著，指甲仿佛是要嵌入肉一般，她動了動嘴唇，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一樣，但都盡數咽了下去，朝著顧深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再見，阿深。”
感謝你出現在我炙熱且澄澈的青春裏。
希望我們還能有再次見麵的那一天。
顧深沒有注意到葉晚秋眼裏劃過的那一絲痛苦的神色，也笑著朝著葉晚秋揮了揮手，道：“再見，晚晚。”
那笑容，一如當年……
回到家的葉晚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吐了血，癱倒在了沙發旁。
“你的病提前發作了。”玄玄也慌了，這病真的是多變，正常情況下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才對啊。
葉晚秋已經聽不見玄玄焦急的聲音了，她隻覺得全身都在痛，深入骨髓的痛，她的意識在逐漸地渙散，隻覺得身體越來越重，不受她控製了。
“玄……玄，信……拜托你了……”
葉晚秋能感覺到自己說話越來越困難，像是有什麽東西堵著她的嗓子一樣，她艱難地發出著一個一個不怎麽清晰的音節。
雖然很困難，但玄玄還是聽清了。
它知道葉晚秋想要說什麽。
那封信，那封想要和天賭一賭的信。
那封飽含著葉晚秋不甘的信。
“我明白，你放心，我會讓人送過去的。”玄玄的聲音難得帶了幾分哽咽。
係統沒有實體，但卻可以幻化出實體，短期內幻化出一個不存在於此世界的人也是可以的。
哪怕四肢百骸都痛得要死，但葉晚秋卻驀然笑了起來，眉眼間是玄玄很少見到的溫柔。
上帝，如果你真的會仁慈，那麽便眷顧我的私心一次吧，我把這第三個答案交由你來書寫。
好像……真的快撐不住了啊，葉晚秋貪戀地看著照進窗口的陽光。
那麽刺眼卻又那麽溫柔。
伸出手，握住了……
終於到了出成績的這一天，顧深煩躁地坐在家裏，手足無措。自從高考結束了，顧深一直聯係不上葉晚秋，問了南宮離和紀子航也沒有任何的人知道，到葉家去也發現葉家一直沒有人，就連葉伯父也出差了，一直沒有回來。今天是出成績的時候，顧深心想今日總能聯係上吧。
到了點，顧深都沒顧得上查自己的分數，就急急地給葉晚秋和葉家打電話，可依舊沒有一個人接聽，但他沒想到是，葉清源接了電話。
“葉伯父，你知道晚晚去哪兒了嗎？這一個月我一直聯係不上她，今天出成績了，她人呢？”顧深很急切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陣，沉默如同食夢獸一般慢慢地吞噬著顧深的美夢。
下一秒，美夢破碎，露出了它本有的瘡痍。
讓人心驚。
“小深啊，你不用再擔心晚晚的成績了，這已經對她沒什麽用了。”
“為……為什麽？”顧深有點慌亂，他有預感葉清源說出的這個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晚晚出國了。”
一瞬，兩瞬，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顧深依舊愣愣地拿的手機，葉清源接下來好像說了什麽，但他依舊沒有什麽動靜，一瞬間像是將自己隔絕出來一樣。
他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良久之後，看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張了張口，聲音略帶嘶啞地問道：“她在哪兒？”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晚晚隻說該回來時自然會回來，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說。”
一句不知道讓顧深心裏僅存的那一點點希望瞬間成了碎片，他感覺到在自己的身體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啪的一下摔碎了，再也粘合不起來了，然後一點點的隨著時間消逝。
“嘭……”手裏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成了碎片，顧深的心深深地被刺痛著，好像呼吸不過來了，眼眸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一片腥紅，連手被飛濺的玻璃片傷到都沒有注意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這不可能。”
從喃喃自語到嘶聲裂吼，顧深不可置信地搖著頭，生日才結束不久啊，他的晚晚不會不要他的。
葉清源盯著那頭已經掛掉的手機，無聲地沉默著，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掉在了辦公桌上……
這邊的顧深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綠燈，一路飆車來到了葉家大門口，不顧阻攔的直接衝了進去。
“晚晚，葉晚秋……”
顧深輕門熟路的來到了葉晚秋的房門前，打開門走了進去，臥室，浴室，陽台，花園，顧深找遍了裏裏外外所有的地方，依舊沒有看見葉晚秋的身影。
“晚晚，別玩了，快出來吧。”這遊戲一點也不好玩啊。
說到最後，顧深的聲音越來越絕望，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有幾分濕潤，伸手一摸。
哦，原來是眼淚啊。
他多少年沒有哭過了，顧深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猶記得那一年他母親自殺後他的痛苦和絕望，再往後十幾年，他以為他再也不會有這種感受了。
可這一瞬間，顧深感受到了如同十多年前的感覺。
那麽痛，那麽疼，像是要把他硬生生地剖開一般，鮮血淋漓。
接到家裏管家電話的葉清源急匆匆地從公司回來，可他一開門看見了什麽呢，那個所有人口中如天神般存在的顧深此時一臉頹廢，雙眼猩紅，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表情麻木地坐在地上，像隻困獸一般，畫地為牢，嘴裏依舊在喃喃道：“晚晚……”
一個人形單影隻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像一個被丟棄的孩子一樣。
不可否認，葉清源收到了巨大的衝擊，他何曾見過顧深這個樣子啊，那個如天神一般的孩子終究走下了神壇。
原來愛慘了的，不止晚晚，可惜啊……天意弄人。
“孩子，回去吧。”
顧深一抬頭看見顧深就像看見了希望一樣，瞬間從地麵上爬了起來，衝到了葉清源的麵前。
“葉伯父，你剛剛在電話裏一定子在騙我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訴我，晚晚在哪兒啊？”
聽著顧深乞求般的聲音，葉清源也不忍心，可一想到女兒的囑咐，還是向顧深搖了搖頭，“這是真的，孩子，回去吧，晚晚真的不在這裏，我也確實不知道她在哪兒。”
顧深不可置信的退後兩步，他不信，為什麽？晚晚，為什麽要一聲不吭地離開，你為什麽不想留在我身邊呢？
同一時間，顧深想起了生日那次無果的求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不斷湧出，打濕臉頰，落在地麵上，風一吹，化為虛無。
原來一切早有跡可循，是他妄想了。
顧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葉家的大門的，他沒有開車，一個人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
他就想這麽放縱著自己。
混到深處，他更是抬手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巴掌，惹得路邊的人都遠離了他幾分。
“這是哪兒跑出來的神經病啊。”
“快走快走，別接近這個人，萬一他一會兒發瘋怎麽辦。”
“就是就是，神經病最有可能忽然爆。”
顧深對路邊人的話語充耳不聞。
他隻是感受到了痛，痛徹心扉的痛。
原來這不是夢啊。
“深哥……”一接到葉清源電話的紀子航就知道出事了，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來了。紀子航都不敢相信這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顧深，眼神死寂空洞，像丟了魂似的遊**在大街上。
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昭示著發生了什麽。
“深哥，你還好嗎？”紀子航小心翼翼地問道。
“子航，你說……她為什麽一定要一聲不吭地離開呢？為什麽不要我啊？”
現在的顧深似乎褪去了所有的光環和自信，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失去了驕傲，失去了那不可一世的姿態，就隻這麽麻木地重複著一句話。
天之驕子墜落神壇，從來都不是落入人間，而是打入地獄。
紀子航的鼻子酸酸的，從接到葉清源的電話，問清了來龍去脈後，他就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顧深對葉晚秋有多重視，別人不知道，但紀子航是最清楚的，他看著深哥一步步的陷進去，最後深入沼澤，再也脫身不得，他就知道這兩個人這一輩子都要糾纏在一起了。
這樣深的愛無非兩種結局，要麽幸福一生，要麽痛苦半生。
在今日之前，紀子航都無比確認地覺得顧深和葉晚秋會是前者，可一朝事出，打得人措手不及。
這世上可以說紀子航是最了解顧深的人，顧深平靜穩重的表麵下近乎偏執，未觸及到那一層冰時便無事，可一旦觸及那便是永恒無盡的風暴，不灰飛煙滅，絕不罷休。
紀子航怎麽也不相信葉晚秋會一聲不吭地離開，她不是這樣的人，除非……
紀子航的眼神驟然一亮，“淩哥，你想……晚晚會不會是有什麽苦衷，不得不一個人離開啊？”
不得不說紀子航真的歪打正著了。
顧深的死寂眼神終於有了點光……
“晚晚雖然離開了，但我們可以去找啊，你一個人不行，不還有我麽？找到了說開不就好了。”
顧紀兩家都是大家族，綿延數年，關係資產遍布全球，隻要願意找，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顧深的眼神總算不再那麽地空洞，慢慢地重新湧現出了生機和滿滿的鬥誌，像是在海裏瘋狂求救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根繩子一般，死死地不放手，奮力向岸邊遊去。
“對……把她找回來。”顧深的眼底劃過幾絲危險，狹長的雙眸變得更加冷冽。
然後……永遠鎖在自己身邊。
一時，顧深的瞳孔漸漸幽深起來，布滿陰鷙的雙眼像是個看不到盡頭的黑洞一般，那略帶危險的眼神也不由得讓紀子航看著心驚，但他沒在意，想著可能是驟然的打擊導致的，找到葉晚秋應該就沒事了。
找到人就好了。
紀子航漸漸鬆了一口氣，以這段時間來顧深對晚晚的用心來看，要是真找不到，顧深怕是要瘋了。
一時之間，宿城的顧紀兩家都發生了大的動作，但所為何卻從沒有任何人知道……
A國，私立醫院
重症病房裏，躺在病**的的女孩瘦弱無骨，雙眼緊閉，嘴唇幹裂，臉色更是蒼白的嚇人，全身都插著管子。葉晚秋的身體處於昏迷狀態，意識也受到了影響，即將沉睡。
玄玄：“晚晚，顧紀兩家動了勢力在找你。”
“別……別讓他們找到我。”
葉晚秋的病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這具身體已經處於半病危的狀態了，熬過去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沒有熬過去，你就把這裏所有人關於我的記憶全部抹去吧。”
尤其是顧深。失去了在乎的人，活著的人該有多痛不欲生啊。
玄玄：“好。”
她也好想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