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錯是兩個人犯的
沈逸之幾乎就要以為冷瀾之已經發現了什麽。
柳氏不同尋常的捉奸,公主無故出現在南街……
這一切,都不同尋常。
他正欲說什麽,另一條小巷裏忽然鑽出來了兩個人。
定睛看去,不是此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俞婉兒又是誰?
俞婉兒拉著沈臨安,偷偷摸摸地鑽出了巷子,東張西望之下看到了不遠處的奢華車輦和高頭大馬上的沈逸之。
她麵色一變,雙目之中瞬間溢出了淚水,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雙唇微微顫抖著,囁嚅著想要開口,又好似是受了委屈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
倒是沈臨安噠噠噠跑了過來,仰著頭大聲道:“父親,有人跑到家裏鬧事!欺負母親!”
沈逸之的冷汗唰地就冒出來了。
“安兒,你既已找到了生母,日後便不可再將稱呼混淆掉,日後你得喚我‘養父’。”
“可是……”沈臨安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不解。
俞婉兒這時走了過來:“安兒,駙馬說的是,你日後不可再喊錯。”
她低垂著頭,不肯去看那人的臉,眼淚卻因為低頭的動作而不受控製地垂落,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下。
沈逸之隻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婉兒最是溫柔體貼,便是受了委屈也鮮少表露情緒。
如今竟然當街哭了出來,可見她是真的委屈極了。
也是。
他們是最親密的夫妻,安兒是他們的兒子。
他們本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不論是在府中還是在外,安兒都可以黏黏糊糊地喚他一聲“父親”,喚她一聲“母親”。
如今,卻隻能頗為疏遠地喚他“養父”。
近在咫尺的親人,卻不能相認。
世間沒有什麽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
沈逸之滿心憐惜。
俞婉兒眸光微閃。
她不知道這二人知不知道沈宅內發生的事情,一旦相公知道了她不小心和張百戶抱做了一團,肯定會生氣。
是以,她得先激起他的憐惜,如此,等他知道了那事,也才肯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今看來,她的盤算成功了。
正想著,就聽一道如同黃鶯一般好聽的聲音響起:“聽說沈家娘子剛剛與張百戶抱在了一起,這孤男寡女白日摟抱,難不成也是本宮誤會了?”
俞婉兒麵色一變,沈逸之也沉下了臉。
俞婉兒一抬頭就看到了沈逸之難看的臉色,她的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哽咽道:“回公主,我和張百戶真的沒有什麽!我隻是不知為何膝蓋疼了一下,張百戶在我即將摔倒的時候扶住了我罷了。
隻是,張家娘子不肯聽我解釋……”
冷瀾之“哦”了一聲,刻意拉長的語調隻彰顯了一個意思——我不信。
“原來真的是誤會啊。”冷瀾之眼波流轉:“那張百戶三天兩頭往你這裏跑,也是誤會?”
沈逸之神色又是一變。
他雖然偶爾會托張仲謙去沈宅送東西,但頻率不會太高,基本上十天半個月才會送一趟。
可曉柔打聽回來的消息卻透露出了另一個信息——張仲謙三天兩頭地往沈宅跑。
冷瀾之又道:“如果本宮猜的沒錯的話,幫你進入侯府的人,也是張百戶吧?本宮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交情,才能讓一個男人如此盡心盡力地幫助一個女人呢?甚至不惜得罪當朝公主和平南侯。”
俞婉兒的臉色這一下是真的白了。
冷瀾之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
如果張仲謙每一次來都是受了沈逸之的委托,那就算是公主誤會了也沒什麽,反正她又不用在公主的手下討生活,沈宅住不下去了她大不了就讓沈逸之再給她準備一個住處。
可偏偏,並不是。
她想著張仲謙在盛京也算有些人脈和本事,加上看出他對自己的事情很熱切,便喜歡把什麽事情都交給他辦……
她頓時慌了,連忙開口:“不是的,張百戶沒有三天兩頭地往我這裏跑,而他之所以願意幫我的忙也是因為……”
冷瀾之擺擺手:“沈家娘子不必解釋。”她淡漠道:“本宮對你的情史不感興趣,你與張百戶有關係也好,沒有關係也罷,左右該著急上火的也不是本宮。
若非你是安兒的生母,本宮也懶得提點你這兩句。”
又看向沈逸之:“本宮要回府了,駙馬呢?想留下來幫忙嗎?”
聞言,俞婉兒慌忙抬頭,滿臉熱切地看著沈逸之。
沈逸之微微擰眉,須臾沉聲道:“沈家娘子畢竟是安兒的娘,我去幫忙解釋一二。”
見冷瀾之投來了疑惑的眼神,他心下一突,解釋道:“安兒畢竟還要生活在這裏,總不能讓他日日被閑言碎語驚擾。”
冷瀾之勾勾唇:“駙馬對沈家娘子的人品很有信心呢。”
“罷了,既然駙馬願意管,便由著你吧。”
奢華的車輦軲轆轆離去,前呼後擁的隊伍過了很久才徹底消失不見。
沈逸之這才驚覺,他的身上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忽然,貓咪一般的呼喚傳入了耳中:“相公……”
沈逸之低頭看去,隻見俞婉兒紅著眼,嬌俏的容顏上滿是委屈:“我和張百戶真的是清白的,這些時日張百戶會出現在沈宅,是因為我有事求他。”
她半垂下了頭,隻讓他看到她半張精致的臉和緩緩滑落的淚水。
“自打回京以來,相公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雖然張百戶再三保證,說相公沒有忘記我,可我真的很不安。畢竟,公主她那麽高貴,那麽美麗,跟她比起來,我就像是路邊的一株小草,是那麽的不起眼……
我知道我不該這麽想,明明相公和公主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所以,我就求著張百戶,讓他想辦法帶我去侯府。我不敢貪心,隻希望能遠遠見相公一麵,我也就知足了。”
她忽的抬起了頭來:“相公,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沈逸之的怒氣,倏地就散了,心裏軟成了一灘春水。
她隻是太過想念他罷了,又算什麽錯呢?
***
錦繡苑。
阿香忍了又忍,終究沒有忍住,問道:“公主,今日明明是個好機會,為何不直接讓那俞婉兒身敗名裂?”
冷瀾之撥弄著琴弦,笑道:“讓她身敗名裂有何難?可犯錯的又不是她一個,憑什麽隻懲戒她一個人,倒讓男人順理成章地隱身呢?”
她故意設計了今日這一出,單純隻是看張仲謙不順眼罷了。
她很清楚,若是今日她想借由此時將俞婉兒除掉,沈逸之便是再怎麽心疼、生氣,也不會真的忤逆她。
說到底,在他的心裏,最重要的隻有他自己和平南侯府罷了。
錯是兩個人犯的,隻懲罰一個女人有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