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光終現

前廳,楊燈拉著紅綢,團扇遮掩下的嘴角猙獰抽搐。

田圄拉著他一桌一桌敬酒,作為“新婦”,他不認識人,隻能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臉都笑麻了。

媳婦沒討著,反而與一個男人拜堂成親。若是他爹娘泉下有知,說不定被生生氣活過來。

他打死也想不到,有今天的劫難,全是因為沒有還從許靈昀那“乞討”來兩文錢,被她惦記上,特意要來打工還錢。

正想著,田圄伸手攬上“許靈昀”的腰,柔情蜜意:“娘子,且等晚些再與你共度良宵。”

楊燈撞進寬闊的胸膛內,聽聞他這話,被惡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微微抬頭,就看到田圄歪著臉,露出油亮的下顎線。

真是要老命了。

他在心裏默默祈禱,真誠的希望許靈昀在異麵果的效果結束前換回來。

……

田府分為外院和內院,外院是雜役居住的地方,還用來接待外客,訓練府兵,飼養靈獸。

內院是田氏核心的居所,田盤契約的三階鋼羽鷹日日巡邏,極為敏銳。

除此之外,田府府兵很是森嚴,外院由於宴請賓客的緣故管束略有寬鬆,每隔半炷香,府兵巡邏一次。

而內院的唯一入口有重兵把守,五隊府兵同時巡邏。可惜的是,原主不清楚他們的輪換時間。

許靈昀憑借陪嫁丫鬟的身份混到內院入口,便不能再向前了。

現在她有兩個選擇,一是避開府兵溜進去,這樣的風險很大,如果不慎被發現,那麽她將對上數十個府兵和三階靈獸鋼羽鷹。到那時,神仙難逃。

還有一個選擇,她再服下一顆異麵果頂替一名田氏的核心族人進入內院,但是這樣的話,楊燈就會有暴露的危險。

一顆異麵果的時效是十二個時辰,大約五個時辰前,她與楊燈同時服下異麵果換了身份。如果她現在再吃一枚異麵果,她變回本體的時間晚將會再晚五個時辰。

五個時辰的時差,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時間不等人,將兩種選擇的後果在腦中過了一遍,許靈昀咬牙,果斷的選擇了第二種。

不遠處,一個華服少年拍開仆從的手,他滿臉酡紅,走路晃晃悠悠,明顯是喝醉了。

“放開,小爺我沒醉。”

仆從眼疾手快的攙住他,聲音慌張:“哎喲,少爺您小心點。”

華服少年飛起一腳,狠狠踹開他:“狗奴才,誰讓你動小爺的?”

那仆人被踹在腰上,許是被踹得狠了,他倒地不起,止不住的呻吟。

酒意上頭,田風幹脆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惡狠狠的罵到:“田圄算什麽狗娘養的東西,他除了有禦師的資質,剩下的哪點比我強?”

“他揮金如土溜貓逗狗,我費心苦力的捧卷讀書,我爹眼裏隻有他,何曾有我一點?”

遠處的許靈昀眼睛一亮,真是打瞌睡送枕頭,這個華服少年田風是田盤的庶長子,雖是庶子,但地位非常。

她垂首含胸靠近田風,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男聲的破鑼嗓子顯得嬌柔,故她作擔心問:“少爺,奴婢——”

“奴婢”二字剛一出口,許靈昀深沉的閉了嘴,楊燈的嗓音條件太差,再如何夾著嗓子,也像公牛**。

田風也被許靈昀的驚天一嗓鎮住了,他滿臉寫著震驚,似乎不敢相信一個女人能發出這樣的“天籟之音”。

少年暗暗向後挪了半個屁股,說出了讓他每每想起都會後悔的話:“你…你不要過來”

“……”

然後許靈昀不但摸了他,扒光了他的衣服,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她將赤誅沒吃完的蒙汗藥(致死量)全部喂給了他。

當然,仆從也沒放過。

少女無辜的眨眨眼,什麽地方最好藏人呢?當然是——夜香桶。

田府眾人的…咳排泄物由專人收集,全部裝入大約五尺高的夜香桶封死,第二日統一運出田府傾倒。

這玩意惡心,沒有人會閑的沒事動它,為了防灑,裝滿桶的一半時就會將它封死,這也為藏人提供了空間。

將田風主仆綁成粽子,堵住嘴塞進糞桶,許靈昀為他們貼心的留出了可供呼吸的縫。

看著這兩人在糞桶中沉沉浮浮,許靈昀心中升起詭異的滿足。

唉,誰讓她慈悲為懷呢。

有了田風的身份,許靈昀大搖大擺的進了內院,直奔田盤的緣壽閣而去。

緣壽閣是田盤的居住,修建的極為奢華,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院子便抵的上尋常富貴人家的主宅了。

許靈昀昂首闊步正要走進去,卻有府兵攔住了他。

“大少爺,你不能進去!”

許靈昀瞪著府兵,學著田風的樣子怒罵:“你連小爺我也敢攔,閃開!”

府兵見到這位少爺也很是頭疼,田風雖是庶出,但其母深得田盤寵愛,不然也不會讓一個妾室生出長子。

在田府,如果說田圄是混世魔王,那田風就混世魔王進階版但與田圄不同的是,田風堅信知識改變命運。

混,但愛學習。

因此,田盤對這個小兒子又愛又恨。

得罪不起啊,府兵直挺挺的擋在門前,無奈道:“少爺,老爺吩咐沒有他的同意,誰都不能進這道門,請不要為難我等。”

“田風”眼睛一轉,笑嘻嘻對他道:“小爺我不從門進,我翻牆。”

說罷,他也不避諱,徑直走到牆邊,撩起袍擺紮進裏褲,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府兵就要抓他下來,許靈昀不躲不避,十分光杆的嚷嚷:“來呀,你動我呀,快讓小爺摔死。”

“哎呦,小爺要掉下去了。”

這下府兵們都不敢攔了,一群人眼睜睜看著“田風”扭著屁股艱難的翻過牆,消失不見。

一個年紀小點的府兵問:“老大,呃…用不用告知老爺?”

“踏馬的,你有沒有腦子?想沒想過讓老爺知道,就把大少爺得罪透了。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兩邊怪罪下來,咱們能有好果子吃?”

府兵隊長壓低聲音:“老爺曾經提過二少爺是要進學宮的,我估摸著,田府以後主子的沒準就是大少爺。”

小府兵聽懂了,這裏麵全是人情事故啊。

……

如果汪田圄沒死,那他應該被藏在哪裏?

以田盤的小心,他會將他藏到絕對隱蔽,但又可以隨時看見的地方。

許靈昀閉上眼,嚐試感受空間中的靈質,星宮內星子閃爍,似在有韻律的呼吸。

世間萬物都有靈質,隻是靈質多少的問題,那許靈昀的感知裏,活物的靈質略多於死物,動物又多於草木。

她可以通過它們的靈質判斷出它們的狀況。

院中的老樹靈質渾濁,老樹的內裏有許多微弱的靈質,許靈昀猜測,它應該被蟲子蛀空了,隻剩個殼子。

她耐著性子梳理分析靈質,從駁雜的靈質中追根溯源,終於,她發現了一團不一樣的靈質,忽明忽暗,有些虛弱。

許靈昀循著靈質的來源走過去,睜開眼,腳下仍是一片青石板磚。

她俯下身敲了敲。

青石板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是實心的。

青石板下,昏暗潮濕的囚房內,一個少年聽到聲響猛然抬頭,他的手腳鐐銬縛住,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水牢中,泡的浮腫軟爛。

他是真正的田圄,不,應該叫他汪田圄。

少年心中騰起希望,他張著嘴試圖喊“救命”,但卻隻能發出如野獸般的嘶鳴,他的舌頭被割去了,口腔內是一片空洞。

少年愣了愣,隨即拚命搖晃鎖鏈,鐵質的鎖鏈發出一陣“叮叮當當”撞擊聲。

地麵上的人似乎沒有聽見,任由他怎樣努力,腳步聲還是漸漸遠了。

少年紅腫的眼睛流出兩行熱淚,無盡的恨意瘋狂滋生,他所認為寵溺他的“爹爹”,卻是個謀他身份,奪他靈獸,毀他口舌,隻為了給他親子鋪路的怪物。

漸漸地,他從田盤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原來是大族汪氏的孩子。讓他毛骨悚然的是,早在十八年前,他的好“爹爹”就已經開始為今天籌謀。

他無聲狂笑,十八年的相處竟都是騙局。

“吱——”

隨著暗門被掀開,一道橙黃的光亮顯現出來,先是一條縫,然後越來越大,直到整個地下牢籠被照亮。

天光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