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下

她幾乎控製不住睫毛的顫抖,但盡管內心都是難過,卻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

眼簾範圍內,她看到時嶼白的胳膊動了,他撿起了桌子上放著的筆,一筆一畫的將名字簽在了文件的尾頁。

池歡的心在瞬間斷了線。

塵埃落地。

她總算達成了想要的結果,可是這一刻她卻遠遠沒有現象中的開心。

心髒被大手死死的攥緊,悶的她快要喘不上氣來。

“我簽好了。”

時嶼白明明沒有回頭,卻好像背後長了眼睛,就等著簽好名字等著對她說這句話似的。

池歡想“嗯”一聲,可是從喉嚨裏翻湧出來的卻是層層不窮的哽咽。

她攥緊手指指節,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一個個月芽。

房間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悲傷,正一寸寸的填塞呼吸。

“你不用忙著收拾東西。”

時嶼白突然回頭,暗潮湧動的眸子深深的看著她。

“我明天就回京城,你可以在這裏多呆兩天。”

他說道。

“你明天就要走?”

池歡下意識的問,她知道自己遲早會等到時嶼白妥協,簽字離婚的這一刻,卻從沒想過,要這麽快就麵臨別離。

他要走了……

這個事實,狠狠的抓住了她的心髒,悲傷猝不及防的從身體裏衝了出來。

她近乎狼狽的看向時嶼白,想挽留的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但理智還是阻止了她。

她最終隻能把滿腔的不舍都咽了下去,弱弱的道:“我還以為,你會等離婚證的事情都辦妥了再離開。”

“離婚協議都簽了,你還怕我跑了?”

時嶼白涼淡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弄,一雙眸子筆直的迎著她,解釋道:“太久沒見到安安了,我已經想他了。”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離開我這麽長時間。”

提起安安,池歡的心又被攥了下,錐心刺骨的疼在胸口漫開。

“是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了,整個人都是倉皇失措的。

“給安安的信寫好了嗎?”

“我……”

池歡攥緊了手指,一點點眨幹淨眼底的淚光,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突然不知道怎麽寫這封信。”

時嶼白唇角掀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我以為你不要我,最起碼還掛念孩子。”

“等以後吧。”

池歡咽下喉嚨口的苦澀,說道:“你真打算明天就動身?”

“嗯。”

時嶼白沒再說話了。

“臨走之前,再吃一頓散夥飯吧。”

時嶼白鋒利的目光刺了過來,銳不可擋,“我想嚐嚐你的手藝。”

“和你結婚這麽多年,我嚐到你手藝的機會並不多。”

“好!”

池歡此時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隻要他想要,隻要她能給,她都是心甘情願的。

“你在房間裏呆一會,我出去買菜。”

在簽署協議之前,他們還是親親密密的夫妻,在一個鍋裏吃飯,在一張**纏綿。

她可以把所有的任性都宣泄在這個男人身上。

可是簽署了那張協議之後,她和時嶼白之間仿佛滑下了一道鴻溝。

關係似乎在瞬間變得生疏起來,她適應這種氛圍都覺得很艱難。

站在時嶼白的麵前,她都覺得窒息。

傷心和難過如潮水一樣襲來,一潮接一潮,能把她的理智冷靜都吞噬殆盡。

“一起。”

時嶼白頎長的身形站了起來,鋪天蓋地的氣場沿著他的衣角彌漫。

池歡驚慌失措,“不、不必了吧。”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眸底平靜,如掩藏了一切風浪的大海。

“需要。”

“今晚我不下廚,但可以買菜和打下手。”

他清冷的聲線在提醒著她,“不是夫妻了,所以我不能吃白食。”

池歡:“……”

她掌心一片火辣辣的刺痛,那是她用力掐緊掐出來的。

她感覺自己好不對勁。

從時嶼白簽下字的那一刻開始,她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池歡取了購物的籃子,麻木機械的挽在胳膊上。

時嶼白和她並肩走出了小區。

出了小區,市井的喧囂在瞬間湧入耳朵,觸目可及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正是下班的高峰時間,工人們從工廠的大門中湧出來,騎著二八大杠,都在紛紛奔向屬於他們的家。

在他們的家中,有一盞溫暖的燈光等候,會有家人溫暖。

可是從此之後,池歡可能再也等不到屬於她的那一盞燈了。

一路上,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也許是不知道說什麽,也許是根本沒什麽想說的。

菜市場即將閉市,蔬菜和肉類都便宜了好多。

不過這時候來買菜,菜都不大新鮮了。

池歡對這些東西並不怎麽懂,無論在娘家還是嫁給時嶼白,她從來沒操心過這些。

倒是時嶼白遊走在菜市場裏遊刃有餘,挑選蔬菜,討價還價,甚至還能和熟稔的菜販子寒暄兩句。

池歡看的怔忡。

她突然想到,如果時嶼白離開寧鄉縣,是不是也就離開了他所熟悉的這一切?

他孤身一個人,因為她,因為這段婚姻,從京城來到這個小小的縣城,在努力的適應著這裏的節奏,這裏的生活。

這座小小的寧鄉縣的縣城處處都有他生活過的痕跡。

現在又因為她執意離婚,不得不離開這好容易才適應的一切,重新回到那個京城去。

想著想著,池歡的心突然間痛不可遏。

像是有人把她的心髒撕了個大口子,嗖嗖漏風,鮮血淋漓,疼的無法站立。

她弓著腰,捂著胸口,瀲灩的水眸裏盛滿了痛楚。

“你怎麽了?”

時嶼白關切的目光傳來。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提著的菜籃子鏘然墜落,剛剛才挑選好的蔬菜瓜果咕嚕嚕的掉了一地。

時嶼白頎長的身形越過那些瓜果蔬菜,徑直朝著她撲來。

“我沒事……”

池歡按著胸口。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心痛到極致,是真的會疼到直不起腰。

“怎麽會沒事,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時嶼白因為關切鎖緊的眸,以及他緊繃的下頜線,都清晰的映入池歡的瞳仁。

哪怕離婚了,哪怕即將分離,可是這個男人的心仍舊為她緊張。

這個認知讓池歡眼眶酸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