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千絲萬縷(7)

淳樸的村民們不知道,聞老板安排的戲碼叫“先抑後揚”,也叫“先素後葷”。

前幾天以哀樂開場,在嗩呐的嗚嗚哀鳴中,伴以舞龍舞獅、“變臉”和“百鳥朝鳳”等絕活,這隻是聞老板在用傳統文化做鋪墊。出殯前一天夜裏,聞老板安排出場的代表著現代文明的歌舞團,才是壓軸大戲。

為了夜裏的壓軸大戲,聞老板甚至還準備了幾台發電機。

傍晚時分,隨著花枝招展的女主持人出場,演出氣氛突變,畫風突轉,哀傷被熱鬧與喜慶取代。

幾個穿著清涼,妝容妖豔的年輕女子又扭又跳地表演了幾支歡快的歌舞後,男女主持人又開始調侃、挑逗,台下聚集的村民和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到了最後可謂摩肩接踵,水泄不通,哄笑聲、鼓掌聲、叫好聲也連綿不絕。

男女主持人的相互調侃中,“金句頻出”,讓許多村民們耳目一新,如沐春風。

比如,他們相互對對子,就讓村民們覺得對得很好,對得很有意思,比那些咿咿呀呀、彎彎繞繞,看半天、聽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對子、對聯要好得多。

女:“人吃魚,魚吃蝦,蝦吃水,水落石出。”

男:“你老公壓你,你壓床,床壓地,地動山搖。”

村民們“嘿嘿”笑著大聲叫好!

女:“白天沒鳥事。”

男:“晚上鳥沒事。”

台下的怪笑聲和掌聲又立即響起。

尤其是他們把聞達也列入調侃對象,更引出了圍觀氛圍的一個小**。

女:“聞老板自從找了個女秘書,整個人可就輕鬆多了。”

男:“那不見得。”

女:“有事秘書幹,怎麽不輕鬆?”

男:“沒事幹秘書,怎麽能輕鬆?”

村民們的哄笑聲、掌聲和叫好聲如雷鳴般響起,經久不息。

隨著一個妖豔的女子上場,演出氛圍正式步入**。

女子上身穿著緊身小背心,下著金光閃閃的超短裙,在燈光的照耀下,布林布林閃閃發光。在台上走路時,女子故意大幅度扭腰擺臀,不時撩起幾乎遮不住臀部的裙子。

如水蛇一般在台上扭動著唱完一支歌後,女子又問台下的觀眾,她唱得好不好。

人山人海的圍觀群眾居然整齊劃一地回了一聲“好”。

女子又問,那你們還想不想看,還有沒有什麽要求。

數百人又齊聲說了一聲“想看”,這話才落音,也不知道人海中哪個臭不要臉的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脫!”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卻立即接話:“誰叫脫啊?聽好了,脫一件20。”

台下眾人激動不已,更是連聲叫好。

有人往台上扔了20塊錢。女子居然真就脫掉小背心,露出胸衣。又有人扔了20塊錢,女子繼續脫……直到一絲不掛。

正當人群激動得難以自已,另一名衣著暴露的女子上場,用身體和語言進行挑逗性表演。誰知道大家看了一會兒後,居然齊聲高喊了一聲“脫”。還沒等她說話,被揉成一團的紙幣就像雨點一般朝她砸上來。

這名女子很快也脫得一絲不掛。

似乎還嫌現場的氣氛不夠熱烈,原來的女子跑到台下,在一位老人麵前扭動身體,嚇得老人直往後躲,卻立即引來哄堂大笑。

後來的女子將一名小夥子按倒在地,做著讓人浮想聯翩、想入非非的動作,卻直接引爆現場,引來掌聲、叫好聲、口哨聲,聲聲疊起,如驚濤拍岸,轟鳴不絕,又如山呼海嘯,喧鬧入雲。

人山人海中,很多女人的胸和屁股莫名其妙地被摸了很多把。

此時,台下人海已亂成一鍋粥,而舞台後的背景牆上,聞達父親莊嚴的遺像正默默地注視著眼前鬧哄哄的場景。

人群外圍,由於不能近距離觀看的村民,在失望失落之餘,不由對眼前這麽隆重的葬禮紛紛表示誇讚。

“這喪事,體麵啊!”一個上身穿著西褲襯衣,腳上套著一雙拖鞋,將褲腿卷在膝蓋處的男人,站在田埂上,一邊舉目眺望,一邊由衷讚歎。他的麵頰通紅,也不知道是在吃席時喝酒喝的,還是被眼前的火辣場景刺激的。

“厚葬,百年難得一見的厚葬!”回話的這人腳上穿著一雙尖頭皮鞋,上身穿著褲衩和背心,嘴角長著一顆黑痣。正踮著腳尖往人海中看,卻隻能看到黑漆漆的人頭。

“聞老頭有聞瘸子這麽個兒子,該知足了。”紅臉男人收回目光,對黑痣男的“厚葬”之言深表認同,“聞瘸子這是拔高了咱村裏辦喪事的水準,別說以前沒人能將喪事辦得這麽隆重,往後,不敢說幾十年,至少在十年內,沒人能辦出這麽熱鬧的喪事。”

似乎被紅臉男人的這句話引出心事,黑痣男人也收回目光,歎了口氣:“我家老頭兒這段時間吃不下飯,隻能喝點米粥,看樣子去向馬克思報到的時間不遠了。”

“老頭兒躺在**聽到聞瘸子這裏鬧哄哄的,和我提了幾遍聞瘸子‘搞得好’,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要我以聞瘸子為樣板,把他的喪事也辦得這麽風風光光。可他隻聽到聲音,沒見過現場。這麽大的排場,我哪裏搞得出來。在老頭兒麵前,我也就一直不敢接話。”

這時,那兩個一絲不掛的年輕女子又重新回到台上,正在做著各種挑逗性的動作。台下的許多男人早已麵紅耳赤,眼冒綠光,就差哈喇子流一地。

紅臉男人不以為然,指指舞台:“你隻要把這個什麽‘歌舞團’的人請過來,這場喪事,你就學到了精髓。至於其他花費,咱不是聞瘸子,搞不到他這個水準也算正常。”

黑痣男人雙眼一亮,卻又立即陷入黯然:“這個……也不知道貴不貴,咱能不能請得起。”

紅臉男人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你個不孝子,給你爹辦喪事咧,還在乎錢多錢少。得空問問聞瘸子,請這‘歌舞團’要多少錢。沒錢你借嘛,就找聞瘸子借。這死瘸子反正不差錢,你又是給爹辦喪事,他沒道理不借。他是個大孝子,沒道理不讓別人做孝子。”

黑痣男人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又摸摸臉頰:“你說的也對。有這聞瘸子辦的喪事在前,我要是辦得太過冷清,這麵上也過不去……多少還是得要點兒體麵……”

“孝子個屁,體麵個屁……傷風敗俗,臭不要臉。”一個白胡子老頭拄著拐杖,弓著背,顫顫微微地沿著田埂走過來,停在一側,握著拐杖在黑痣男人的肩膀上戳了戳,“不要學聞瘸子。這喪事不是給死人辦的,是給活人辦的,辦的是他聞瘸子自個兒的顏麵。”

二人喊了一聲“三叔公”。他們嘴上不說,但臉上神情卻足以顯示他們雖然對三叔公的話挑不出什麽毛病,卻也不認為聞瘸子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尤其是黑痣男人,顯然沒有將三叔公“不要學聞瘸子”的話聽進去。

三叔公見他二人滿臉敷衍的樣子,也不在意,而是看著黑壓壓的人群:“生前打老爹,死後來砸錢,就是大孝子?呸!好端端的喪事,硬是被個死瘸子搞得烏煙瘴氣。”

見眼前二人又踮著腳尖往前看,似乎壓根兒就沒在聽他說話,三叔公也不生氣,卻握著拐杖在他二人的屁股上戳了幾下:“去給叔公搬條凳子來,叔公要站在凳子上看。”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以充滿詫異和疑問的語氣,異口同聲地“啊”了一聲,同時又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三叔公。

三叔公臉不紅耳不燥:“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你們看得,我就看不得?別用什麽為老不尊的屁話來砸叔公。我一個要進棺材的人了,還管你們世風日下,洪水滔天?快去,給叔公拿條凳子來,再晚了可就沒得看嘍。”

二十多年以後,在清河市抓了一個“地雷村”出來的變態殺人大色魔。這個變態殺人魔喜好割去女人的**。經審訊,據色魔交代,他在五六歲的時候跟著爺爺去看了村裏的一場“晚會”,由此對女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並在這個“興趣”上越走越遠,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這場“晚會”以後,色魔在家裏經常會將妹妹的衣服脫得精光,在學校會扒女同學的**,稍微長大一點後就開始在網吧裏流連忘返,瀏覽各種帶顏色的非法網站和電影、視頻。

這個色魔是留守兒童。在其成長過程中,即便學校老師發現他的異常之舉,卻始終缺乏父母的管教,造成他逐漸行偏踏錯,最終走上犯罪的道路。

正當三叔公踮著腳尖,卻什麽都沒看到,還在等黑痣男人和紅臉男人搬凳子過來時,舞台上仍在妖豔扭動的兩團白肉身後,突然出現一個驚慌失措的男人,站在台上慌慌張張地抓過話筒,對著話筒喊:“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