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先生

瘸子張話音落罷。

撲騰一聲悶響,竟是蔣老太從椅子上滑下來,癱坐在了地上。

她嚇得麵無血色,驚惶地看著蔣淑蘭!

蔣淑蘭身體顫栗,更是麵如金紙。

我心神一凝,立即就肯定下來,有問題!

瘸子張眼神更嚴厲,盯著蔣淑蘭,沒有給她片刻喘息的機會,又道:“害了紅河二十一二年,他好不容易活下來,你又要害他短命?”蔣淑蘭眼淚唰的一下又下來了,她似是崩潰的哭道:“不……我沒有害紅河……”

“那你為什麽還不說?!”瘸子張幾乎是嗬斥出聲。

蔣淑蘭又被嚇得止住了哭聲。

她卻不安的看向了院子裏頭,整個人都顯得極為掙紮。

瘸子張沒有再喊她了。

我隱隱看出來了一些苗頭。

蔣淑蘭,不太敢說?

難道還有什麽隱秘在內?

我剛想到這裏,蔣淑蘭卻咬著下唇,朝著我住的房間走去。

瘸子張給了我一個眼神,讓我跟上。

我隨著蔣淑蘭身後,很快就到了我住的房門前。

蔣淑蘭已經到了衣櫃前頭,她從裏頭拖出來一個木箱。

這頓時讓我心頭惡寒!

女嬰……被供養在了木箱裏?

那我豈不是和她待過一個房間?

我頭皮都在不停的發麻。

可蔣淑蘭卻顯得極為掙紮和痛苦,她顫巍巍的扭過頭,眼中都是煎熬。

“紅河……不會是她的……你妹妹那麽可憐,她怎麽會……”說實在的,我心頭同樣壓著一塊大石。

當年那女嬰確實很無辜,出生就被害死!

蔣老漢死有餘辜,張恭有取死之道,可我卻不想命喪在她手中啊!

“拉出來吧。”我語氣冷了下來。

蔣淑蘭將木箱抱在了懷中,往外走來。

我後退兩步,跟在蔣淑蘭身側,一直到了堂屋前頭。

瘸子張神色極為警惕,他手中握著一塊泛著綠鏽的銅鏡。

我手中也緊握著老牛角。

“就在這裏麵?”瘸子張問道。

蔣淑蘭艱難的點點頭,淒然道:“當年幽女被我爸掐死,紅河又被賣給了你,我不想幽女被丟到後山喂了野狗,就打算悄悄把幽女葬了,但有個老先生告訴我,可以供養著她,她就不會離開我……”

“幾年前,幽女忽然不見了,那老先生告訴我,去山上可以把她挖出來……我就去了,將她帶回來……”

“我一直把她鎖在了這口箱子裏,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她沒有害人……”

瘸子張的眼神卻愈發的愕然。

他額頭上泌出大量的汗珠,驚疑道:“你居然還給她取了名字?怪不得……她會找到紅河,怪不得她繞著這蔣家陰魂不散,本來剛出生,沒名字的夭折死嬰,都該是遊魂野鬼的。”

稍稍停頓,瘸子張眼神更嚴厲,讓蔣淑蘭將木箱打開。

此時,蔣老太卻痛苦無比的哭嚎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罵蔣淑蘭是個喪門星,居然將死人領進了門,害得蔣家家破人亡,雞犬不寧,她怎麽生了蔣淑蘭這個禍害!

瘸子張麵露煩躁之色,回頭瞪了蔣老太一眼,嗬斥她安靜點,又說,如果不是她和蔣老漢歹毒,蔣家怎麽會鬧到今天?

蔣老太被嚇得一言不發,眼中的痛苦更多了。

蔣淑蘭煎熬的伸手打開了木箱。

這期間,我極為警惕小心。

因為那女嬰很凶!即便她受了傷,我也怕她忽然衝出來。

可沒想到,木箱打開之後,裏頭居然空空****。

別說女嬰了,就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

蔣淑蘭呆呆的看著木箱內,眼神格外茫然。

我心裏頭也是咯噔一下。

女嬰沒回來?!那她能去哪兒?

我抬頭看向瘸子張。

瘸子張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忽然問道:“告訴你供養女嬰,又告訴你女嬰在山上的那人,住在村裏嗎?”

我眼皮抽搐了一下,瘸子張果然思緒敏捷!

蔣淑蘭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哪懂那麽多東西!

女嬰的禍患,還是來自讓蔣淑蘭供養她的那人!

蔣淑蘭抿著嘴,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瘸子張直接站起身來。

他整張臉都疼得擰巴在一起,但他語氣卻格外嚴肅,讓蔣淑蘭馬上帶我們去那人家裏。

我看著心裏頭一陣難受,說讓瘸子張在蔣家歇著,我跟著過去就行。

瘸子張卻緊繃著一張臉,搖頭說那人都知道怎麽指使蔣淑蘭供養小鬼,肯定不簡單,我一個人去了,那就是送死。

他過去,才有用。

我說不過瘸子張,就想背著他。

他卻伸手推開了我,又催促了蔣淑蘭一句。

蔣淑蘭沒動。

瘸子張又沉聲道:“要紅河活著,還是要那女嬰繼續害人?”蔣淑蘭一顫,她偷偷瞥了我一眼,才低下頭朝著院外走去。

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這麽多年下來,我被那麽多人欺負。

我知道誰厭惡我,誰對我真的好。

一時間,我思緒更複雜。

瘸子張一瘸一拐的跟上蔣淑蘭,地上留下一串血腳印。

他走了幾步,步伐反倒是平穩了不少,就好似忍住了疼一樣。

我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出了蔣家,先上村路走了幾分鍾,蔣淑蘭又進了一條小路。

她低頭,順著往小路深處走。

約莫兩三百米後,眼前出現一個孤零零的小院,院子旁邊還有個小水潭。

蔣淑蘭怔怔的站在院外。

幾秒鍾後,她臉幾乎紅到了耳根子,小聲說道:“無先生,住在這裏……”

“無先生?”瘸子張皺了皺眉頭。

蔣淑蘭點點頭,她又哀求道:“能不能不傷害幽女……她太苦了,就算是她,也不是她的錯……我可以……”

瘸子張壓根沒理會蔣淑蘭,他一腳就踹開了院子的籬笆門。

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內,他從腰間抽出來了一根手臂長的尺子。

我趕緊跟進了院內,蔣淑蘭也慌張的跟上我。

一轉眼,瘸子張到了土屋門前,他又一腳踹開了門。

木門撞在了兩側牆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屋內有張破舊的木桌,桌旁背對著我們,坐著一個人……

那人腦袋苟著,就像是睡著了似的。

瘸子張神色警惕地緩步朝著那人走去……

驟然間,那人卻發出了一聲幹啞的笑聲。

下一刻,他猛地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極為死板,蠟黃的死人臉,他臉上有許多抓痕,顯得觸目驚心。

並且,他脖子兩側,還有兩個巴掌印……

我嚇得魂都快飛出去了。

這哪兒是什麽老先生,分明是被弄斷脖子的張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