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蟲破財

東都南市繁華,雖不及長安東西兩市,但卻自有獨特之處。

白月茶肆就在最熱鬧的東街上,在茶肆對過便是東都久負盛名的文月樓。

元姬立在樓上窗前,在她身後桌前坐著一個身著半臂儒裙的女郎,正抬手優雅地拿了茶送到唇邊,“去了?”

“是,已經去了。”

“那就好,這樣她就能和秦白月見麵了。”

女郎嘴角微微上揚,片刻後神情重歸於平靜,低頭緩緩呷了一口茶。

等了許多年,終於等到元神恢複,昨夜借著魚婦重生,她本有心殺了鬱離,可一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她便冷靜了下來。

元姬點頭,“當年給了秦白月酒蟲,如今是她給回報的時候了。”

頓了頓,元姬轉頭欲言又止地看向桌前的女郎。

“玉卮差點壞我大事,不過區區懲罰,不會要了她的命。”將茶杯擱下,女郎轉頭看向元姬,“但下不為例。”

元姬忙低頭應了聲是。

“在歸義坊置一處宅子,從今日起,我便是太原王氏旁支第十六女,王灼。”

她因一時心急不得不等了二十多年,如今她一定要耐住性子,萬不可再犯之前的錯誤。

況且那半妖腕間有鬼王鏈,更是急不得。

王灼轉頭看向窗外歸義坊的方向,嘴角帶著一抹冷笑,半妖鬱離,咱們來日方長。

七月居內的鬱離還不知道惦記自己那人已經有了新的身份,且十分用心地為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她眼下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兩千錢?!你們怎麽不去搶!”

鬱離拿著小廝遞來的單子,突然有種自己還是死了算了的衝動。

本來成為半妖已經夠折磨她了,如今隻上來凡間一個月,竟還要為生計奔波,天理何在啊?

小廝倒是氣定神閑,“我們白月茶肆無論是建築還是茶,那都是頂頂好,我家主人心慈,這才隻要了兩千錢,女郎隻說給還是不給吧。”

“我要是不給呢?”

盡管小廝一直麵帶微笑,可鬱離還是聽得有些惱火,怎麽的?威脅她呀。

“不給也沒關係,小的這就去縣公廨告狀,”

小廝說著就打算離開,老道士慌忙阻攔,“別別別,就兩千錢,你看這小娘子像是拿不出來嗎?”

小廝再仔細看了眼鬱離,實話實說道:“像。”

鬱離:“!!!”

可轉念又一想,她確實拿不出來,人家沒說錯。

老道士見鬱離麵色越來越難看,幹咳一聲上前把小廝拉到一邊,“你看這樣行不,等我們這兩三日把錢湊夠了,我們親自送到白月茶肆。”

小廝沉吟片刻,瞧著眼下確實收不回來,便點頭道:“行吧,那小的就先回去了,三日之內若是收不到兩千錢,那小的就隻能去公廨告狀了。”

茶肆後院毀成那樣,主人不日就要到東都,如被她看見了,還不定怎麽怪他看護不力。

可昨夜確實蹊蹺,隻聽見院牆倒塌,卻不知是什麽砸的院牆。

小廝心下琢磨過,這麽跟自家主人說的話,他被趕出去的幾率有多大。

然後,他就放棄了。

送走小廝,鬱離幾乎用跑地衝到胡**沉睡的孟極跟前,上下其手的想從它身上再摸出一塊瑤碧。

但很快她就大失所望,孟極之前果真單純,被她騙走瑤碧後說沒有了,果真就是沒有了。

鬱離順勢坐到胡床側,沉默良久後突然看向老道士,“九靈真人,若有燭龍龍涎所製泥丸,你覺得能賣多少錢?”

老道士正在掙紮著要不要借給鬱離錢,聽見她這麽問,先是一愣,隨後大喜過望,“傳說中燭龍龍涎所製泥丸?那可是寶貝呀,無價之寶!”

“這樣啊。”鬱離起身,從貨架上摸出一隻小木匣子。

當初孟極帶回來的泥丸隻燒了一點,剩下的她在無聊時按照第一次燒的份量分開重新搓成泥丸,如今匣子裏還有三顆。

她從匣子裏拿出一顆遞到老道士麵前,“咱們好歹認識二十來年了,我不坑你,五千錢,如何?”

“五......五千錢?”老道士放光的眼睛一滯,不敢置信的看著鬱離,“你不才欠人家兩千錢嗎?你怎麽管我要五千錢?趁火打劫?”

“不是你自己說無價之寶,我才要五千錢,怎麽?不想要啊,況且你之前怎麽答應我的?說能保證那玉卮不會搗亂,可結果呢?”

老道士被說得有點心虛,那時候他就是一時大意,沒想到玉卮轉頭就開始作妖,不過他也沒閑著不是。

想到這裏,老道士一把奪過鬱離就要收回的泥丸,“我雖然確實失誤了那一點點,可我不是有所彌補?那元姬不就是我揪出來的,兩兩相抵了吧。”

“也行,錢反正一分不能少,已經是熟人價了。”

鬱離也不跟他扯皮,左右七月居得有點進賬,不然來年連吃飯都成問題。

雖然她如今這狀態,吃什麽喝什麽都沒有滋味,可她就是想保持著作為人的最後習慣。

“成!”老道士忍痛應下,轉頭就在心裏想,這泥丸要是帶去長安,他能賺多少?

兩人取了錢便往南市去,得了錢的鬱離連走路都感覺有了幾分氣勢,隻是這氣勢在走到白月茶肆前陡然消失了。

她站在街角看著那座氣派的茶肆前從馬車下來的婦人,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二十多年過去,她還是當初少女的模樣,而秦白月卻已經是個將近四十的婦人了。

隻是鬱離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因為她的喜好自少時就沒有改變過,每個季節她都喜歡將最美的花插在發髻上,或配玉簪,或搭金飾。

如今這時節,秋海棠便是最美的。

“怎麽不走了?”老道士一路上都在心疼自己出去的五千錢,走出街角才發現鬱離沒跟上,於是扭頭問她。

鬱離回過神來,“沒什麽,要不咱們從後門去吧。”

老道士看了眼正門的馬車,哦了一聲,腳下一轉進了巷子,心道故人相見確實比較心酸,一個容貌依舊,一個則年華老去,容易鬧矛盾。